夕岚停了一停,在孟潇潇脸上上下瞧了瞧,才慢慢地道:“并没有说过。只是觉得有些蹊跷,却说不准,所以没说。”
    “那一上午,是否还有其他同样的飞鸟?”孟潇潇问出口,自觉这句很难答,谁闲着没事望天找鸟玩啊。
    “没有,我一直都在水边,望着水,如望见天。飞鸟掠过,也有一段时间,不会看不见。”他答着这句话,便少去了方才那种冷淡。
    他一直没注意到,这孟潇潇,似乎跟他想到了一样可疑的东西呢。
    孟潇潇却不知夕岚心中的小九九,一心只在打自己的算盘,没有第二只鸟,夕岚又没说出去。那么,除非龙玥天是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同一只飞鸟,否则几乎就不可能察觉白鸟的事情,那他急忙要跑路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换下一个证人好了。
    “多谢夕岚,我先走了!”孟潇潇点点头,扭转头就跑了。
    只留下夕岚一个,望着她的背影,一时之间若有所思。
    下一个证人,却是凌风音。这个妖孽,就不如夕岚那样省事了。他的性子最是难相处,你问他什么,他偏要绕个三道弯,东拐西拐,云山雾罩,最后也不肯告诉你实话。总要想点手段降伏了他,才好。只是他不爱钱,又不吃美人计那一套,唯有一件东西,却是孟潇潇拿住他的法宝。
    “风音呐……帮我个忙。”孟潇潇笑逐颜开,从溪水岸边的石头上,一路蹦下来,一只手指着水边一根植物,“把那个拔下来给我。”
    凌风音正借着流动的溪水,在擦洗剑鞘上的血污,一抬眼见孟潇潇步履如风,一蹦一跳,忙一个怪责的眼风就砸过去:“你要死啊?还不走得稳当点!死也死你一个,你滑倒了二少爷还不宰了我?”
    捉着却也乖巧地伸手,拔下一根叶片细长翠绿的植物,递给孟潇潇,压了又压,终究还是压不住害死猫的好奇:“你要这个做什么?”
    孟潇潇眨巴眨巴眼睛,犹抱琵琶半遮面,故意做出一副要说又犹豫的样子,勾足了凌风音的胃口,这才慢慢地道:“这是一味极好的香料,若是下在炖锅之中,别有一番风味。谢谢你咯。”
    说完,拔脚要走。
    却轮到凌风音不肯叫她走了,忙大声道:“等一下!你要做饭?”
    孟潇潇缓了三分,慢悠悠地停住了脚步,慢悠悠地转回头来,慢悠悠地开口:“午后腹中饥饿,打算开个小灶,只是,恐怕只有我一个人吃,不会做很多。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想吃呢?”
    不出所料,凌风音一双大大的凤眼斜挑,本来就十分灵透,今日借着水光秋色,长睫都遮不住,那里面一点乱晃的馋,呼之欲出,从头到脚全都落入孟潇潇的眼里。
    但孟潇潇却是个何等机灵的人?一早就算到了凌风音的所思所想……如他那样傲娇的性子,定然是不肯轻易为一点好吃的开口求人。若是问他要不要吃,他一定会口是心非地耍一耍威风。可孟潇潇既然要钓这一条鱼,就要放长线,钓大鱼,区区小小的一个馋光眼神,便叫他予取予求,这样的游戏岂不是很没意思?
    这样想着,孟潇潇便淡淡了一张脸,装得一副瞧不出他烟波中的含义,笑着向他摆一摆手,提起裙角就要走。
    那馋猫儿眼睛的主人,自然就舍不得近在眼前的美食,按捺不住跳起来道:“潇潇!”
    叫了一声,又停住,欲言又止地装得斯文淡泊。
    孟潇潇心头的把握已成了五分,翘起嘴角笑得甜蜜如糖,满脸都是知道他心思的坏笑,却一汪坏水,就是不肯说出凌风音心心念念,等着的那句邀请;故意卖关子问他:“怎么?风音你想说什么?”
    凌风音一颗傲气满满的心,被馋虫啃啊啃啊,一口口蚕食殆尽:“你方才说开些小灶,不知……不知……不知是否会耽误上路的时间呀?”
    孟潇潇心里立时有了七分把握,简直都要笑开了花,脸上却还是一排端庄乖巧,绷紧一张桃花容颜:“我那里还有芷儿帮忙,又没什么要收拾的。如今说是小灶,不过是将黑鱼肉切了薄片,用野鸭子油煎,配些方才芷儿摘来的山果子罢了;倒不费什么时候,自然也不影响上路。只不过,好像你在这里似乎很忙啊?那我就不耽误你,先走啦。”
    说完裙裾扭转如莲,连忙又要跑。
    凌风音却早已被她几句话拴上了丝线,一勾就动,比木偶还灵。急忙追一步叫:“潇潇留步,我我我……我这里却不忙,倒是潇潇你,你……你要帮忙不要?”
    果然凌风音的软肋,就生在这一点舌尖上面。看他喜笑颜开,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孟潇潇本怕他不留人,一听见他拦阻,顿时死死握住了九分把握。转眼之间笑容款款,妩媚动人,腰肢扭动得如杨柳一般,嘻嘻嘻地:“怎么?你想帮我忙呀?”
    凌风音忙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却又停住。
    凌风音虽然馋,却也是灵透的人,方才不防,如今反复三两次,却勾起他另一层的心思来……想来孟潇潇一向是轻易不肯下厨的,今日这样主动跑来,又如此这般的行事,里头必定有些缘故。既然她跑到自己面前来卖弄,只怕是早算计好了,大家总要有来有去,谁也不会吃亏才是。
    心中有了成算,立即变出三分得意之色,就问孟潇潇道:“不如挑明,你是要我帮忙?还是要问我什么呢?”
    一时之间,孟潇潇睁大眼睛,半是讶异,半是欣喜,两人对视一眼,刹那就心照不宣,孟潇潇脸上别有用心的笑,一瞬间了无踪影,口齿清晰,却压低了声音道:“你今日从早晨,一直都跟着玥天吗?”
    凌风音皱皱眉头,尽管对孟潇潇这个问题不明所以,却想了想,还是答到:“直到方才他说要出发,让我来整装。”
    “你见他,可曾……可曾见过咱们五个人之外的人?”孟潇潇忍了一忍,终究下定决心,要把最怕的事先当头问出来,不管后面再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更叫她担忧。
    “怎么可能?你当二少爷是何等人?”凌风音眉尖一挑,怪责地瞥了孟潇潇一眼,“他纵然心思深沉,也断不会做那些宵小无能之举。难道说……你疑心他什么不成?”
    一下子倒轮到孟潇潇收声不语,这样的话,只怕不该对龙玥天的心腹说才是。古人都道兄弟如手中,妻眷如衣服,她这件衣服再如何好,只怕顶不住手足一句告状的话。更何况他若是真的告状,乃是确有其事,小辫子抓得紧紧地。若是真的那样,不仅孟潇潇一番苦心付之东流,只怕龙玥天要大大地发一顿脾气也说不定。
    凌风音见孟潇潇沉默不语,眼波一转,唇角上浮起一抹心知肚明的笑来,慢悠悠地送出话来:“你们夫妻二人的事,我却不管。只要你不要把我扯进去,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看如何?”
    孟潇潇见凌风音这样识趣,心头一颗大石头便落了地,忙急火火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天上有什么东西飞过去?”
    “天上?”
    凌风音一听见这两个字,忽然脸色一变,发青发白,眉头也立刻锁得紧紧,瞬间居然就如变脸,疾言厉色道:“你看见什么了?”
    孟潇潇却不是傻子,见他神色,一下子便猜出此中定有十分大的蹊跷,却不肯叫凌风音看出她知道什么,忙摆手撇清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听他言语之中,错漏说了些影子,猜不分明,这才来问你。”
    这一句话,却是虚虚实实,叫凌风音百般猜不透,更加问也没办法问她。想来,那夫妻鬓边小语中的一点风雨因由,如何能说得清?纵然说得清,凌风音的身份,也不该问不该听。
    凌风音皱皱眉头,明知道孟潇潇藏了底牌,却戳不得,只是看她神色,此时利害却也不大,只好压低声音道:“如此,我若说了,你也不许告诉给旁人知道,哪怕是二少爷,你也不许说。”
    孟潇潇见他一张俊俏的脸,板得如铁一般,便立刻伸出三根手指头来,点头道:“我发誓我发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何?可以说了吗?”
    “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件蹊跷的事,只是此事尚无定论。还请你不要小题大做。”
    “好。”孟潇潇见他十分认真,便也认真地一口答应下来。
    “今日早起,日影还黯淡之时,我便同二少爷一同往山上巡查一番,我跟在他身后,一直步步紧随。只是有一段山路乃是岔道,一条在半山腰上,一条往山顶绕上去,在后面的下山路上,又会归总为一路。我二人向来不愿多走两次,便分开各走一边。我走半山腰,二少爷却喜欢高山风景,便往山顶上走。”
    孟潇潇听了便点点头,时间地点,大约都对的上:“后来呢?”
    “只是那条岔路,走过去不过几百步,很快便到汇合之处,我却等了一阵,也不见他从那条岔路跟过来。此时旭日东升,朝霞徐徐散去,我正在树影之中看着天空琢磨天气,却忽然看到……”
    凌风音说到关键处,却忽然停下来,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望向孟潇潇,一闪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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