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元婴稳定了气息后,程瑗的脑海深处忽然传来一首久违的歌谣。
    这首歌谣之所以是久违,是因为自母亲死后,再也无人在她耳畔哼唱这首歌谣。
    程瑗神思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当年碧落山下的那个小山村。
    记忆深处的村庄众人的模样也清晰的浮现了出来。有自小的玩伴二妮,有邻居福婶,有长工阿奇……当然还有对程瑗最重要的一个人,程瑗的母亲。
    程瑗的面前放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似是要离家远行。
    母亲举起左袖擦拭着腮边的眼泪,恳切的说道:“阿瑗,不要离开家好不好,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哪里比得过一家团圆,你留下来好不好?”
    母亲的语气是那样恳切,神情是那样凄婉,程瑗的心在那一刻立时有所软化,她刚要开口答应母亲的请求。但是脑海却有一股力量阻止她说出这句话,让她无法答应母亲的这个请求。
    到底是什么呢?
    “阿瑗!”母亲上前拉着她的右手:“你留下来好不好?”
    程瑗定定的看着母亲,她终于想起了什么,极缓极缓的摇了摇头:“母亲,若你在世,我可能会选择留在你身边。但是你已经……。”
    程瑗微闭双眼,再次睁开时却是轻喝一声,一道白光直直朝着心魔所化的母亲而去。
    记忆深处的母亲的模样瞬时化为了碎片。
    碎片却又迅速融成了程箫的样子。
    程箫和蔼的注视着程瑗:“瑗儿,你可知道为什么为父会给你取这个名字?”
    程瑗浑身一震,自己的名字竟然是程箫所取?
    程箫接着道:“瑗者,玉璧也。为父希望你能像玉璧一样高洁。”
    程瑗心内不由闪过一丝感动,父亲对她还不是那么绝情。
    程箫继续说道:“为父知道当年抛弃你和你母亲这件事确实不对,但是为父却是有苦衷的。瑗儿,希望你能体谅为父的苦衷。你能原谅为父吗?”
    程瑗还在犹豫,程箫已将手伸了过来,极为诚恳的看着她:“瑗儿,你原谅为父吧!”
    程瑗刚要将手放上去,忽然将手缩了回去。
    程箫还待循循善诱,程瑗已是闭上双眼然后猛然睁开,祭出寒月绫直接朝着程箫攻去。
    “你抛弃我母女多年,间接杀死莫洵,又几番想要致我于死地,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程瑗毫不留情的指挥着寒月绫直接将眼前的程箫轰成了碎片。
    “程道友,我很高兴,你一直都没有将我忘记!”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忽然在程瑗后面响起。
    程瑗呆呆的站在那里,根本不敢转身,生怕一转身,那个人又消失在天地之间。内心深处保持的一丝清醒提醒她,这只是心魔制造出来的幻象。但是程瑗这时却已经失去了理智,哪怕就是幻象,自己也愿意多沉溺一会儿。
    “程道友,或者是袁道友,你怎么了,莫非是不想看见在下?”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程瑗擦掉流下来的几行清泪,慢慢的转过身,终于看见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莫洵!”程瑗轻轻叫道,生怕他再一次消失,两行清泪再一次涌出。
    莫洵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道:“多日不见,程道友可好?”
    程瑗压住内心浮起的一丝丝涟漪,勉强保持着平静的神色:“我一切都好。”
    莫洵淡淡笑道:“程道友如今结婴在望,在下先在这里恭喜了。”
    程瑗直直的看着他,清晰的说道:“除此以外,你就没有其他想和我说的话吗?”
    莫洵茫然的看向她:“程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瑗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一把将莫洵抓牢,紧紧的抱住了他,哭道:“莫洵,你能不能不离开,能不能不死在我面前?即便你当我是陌生人,即便你永远不会认得我是谁也没关系,只要你活得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记忆深处亲眼看着莫洵咽下最后一口气,亲手将莫洵埋葬的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一直在程瑗心里挥之不去,所以她固执的恳求眼前的莫洵不要离开,不要死……
    怀中的莫洵轻笑一声:“程道友是在与我开玩笑吗?这笑话可不好笑,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
    程瑗抬起头,脑海内有关莫洵为什么会身死道消的回忆突然消失了,她只知道莫洵有一天会死,但却不知道原因,所以一时愣在了那里。
    莫洵轻轻的推开她:“程道友还请自重!”
    程瑗的思绪骤然被这一句话打断了,有关莫洵之死的原因瞬时被她推到了脑后。莫洵的这一句话深深的刺中了她的心。
    “莫洵,我不管你是佛修还是道修,总之我就要跟你在一起。”程瑗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要说的话。
    莫洵轻轻摇头:“程道友,你的情意恐怕莫某无法消受了。”
    程瑗双眉微扬:“为什么?你怕伽罗门的师长为难你我吗?”
    莫洵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程瑗不管不顾的嚷道。
    莫洵淡淡一笑,那笑里蕴含着一丝自嘲:“程道友,你前途无可限量,根本不需跟我这个佛修做朋友。我不愿你遭受天下所有人的攻讦,我不愿你忍受众人加在你身上的言语……。”
    程瑗心里一喜:“这么说,你心里是有我的,只是却不愿我受到天下人的非议,是不是?”
    莫洵无奈的点了点头。
    程瑗眼里盈满了热泪:“莫洵,你终于承认了,终于承认了……。”
    莫洵上前轻轻拥住她:“程瑗,我心里自然是有你的,但是我的身份却注定你我不会有结果,所以忘了我吧!”
    程瑗泪眼迷蒙的抬头看他:“莫洵,你心里真的有我吗?”
    莫洵再一次点头说道:“我心里自然是有你的。”
    “呵呵……。”程瑗忍不住笑起来,那笑容到最后已成苦笑,她慢慢依到莫洵怀里,不知何时,手上已举起了寒月绫。
    轰得一声,原本拥住程瑗的莫洵被寒月绫突如其来的袭击轰成了碎片,原本熟悉的音容笑貌瞬时消失在了眼前。
    程瑗的脸上残留着几行泪水,凄凉的笑道:“你不是莫洵。莫洵从不会对我说这句话,从不会,到死都不会……。”
    她发狂般的用寒月绫攻击那些碎片,记忆深处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眼前。
    “程道友,我只有一个请求,千万不要将我的死讯传给伽罗门,我的师尊正在闭关,我不想他为我分心。如果将来你能遇到他,再将我身上的这串佛珠交予他,他自然知道我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莫洵在最后一次清醒时,慢慢的说道。
    程瑗落下大滴大滴的泪水,哽咽道:“莫洵你不会死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医好你,我的储物袋还有一些灵草,我再炼制一些疗伤圣药……。”
    “没用的。”莫洵摇了摇头:“程道友,莫洵知道你的心思,但是莫洵一早就将七情六欲奉还给了佛祖,今世是不会对女子动心的。你就当我从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吧……。”
    莫洵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已几不可闻。
    “不……。”程瑗大喊一声,但是莫洵的气息已经消失,元神因为魔气的侵扰原本就虚弱无比,如今迅速消散在了空中,而身体也逐渐冷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莫洵会死?为什么她到最后也得不到自己爱的人?
    是魔修!一切都是因为魔修!
    若没有魔修,莫洵就不会死,若没有魔修,自己虽得不到莫洵,但是却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都是因为魔修!
    程瑗咬牙切齿的站起来,眼前仿佛浮现了千万个可恨可杀的魔修,她不由举起了手中的寒月绫,一股滔天恨意将她淹没,在这一刻,程瑗理智不存,只剩下那无边的恨意。
    我要杀光这些魔修!
    下一息,程瑗冲进了千千万万个魔修之中。
    千千万万个魔修化为无数的黑色漩涡,而程瑗的身影就像是一叶扁舟,行驶在这茫茫的黑色海洋中。
    寒月绫举起又落下,完全是程瑗单方面的屠杀,而魔修在她强大的实力面前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寒月绫的每一次落下都代表着一个魔修的陨灭,而每杀掉一名魔修,程瑗身上就增加一些煞气。
    杀掉众多魔修后,程瑗身上的煞气已经浓郁到化为了黑色的魔气,笼罩在她的四周,并且颜色还在不断的加深。很显然,此时的程瑗已经入魔,心魔幻化的莫洵在她面前出现并再次消失,再一次提醒着她已经失去莫洵的这个现实。内心深处原本就有这个隐患的程瑗经受不住这个刺激,然后对魔修生出的无边恨意主导了她的全部意识,所以程瑗在心魔的一步步引导下已经入魔。
    一旦她将面前的所有魔修杀光,煞气积累到一定程度,那么她就真的进入了魔道,从此再无回头路。
    “程瑗,住手!”内心深处一个声音不断的想要唤醒她。
    但是对莫洵的执念深深的占据在程瑗的脑海,在这一刻,她只想杀尽这些魔修为莫洵复仇。
    在程瑗的屠杀下,魔修的数量已经减少了一半多,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而程瑗身上的煞气也越来越浓郁,眼中闪烁着邪恶的黑色光芒。
    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五分之一……
    魔修的数量不断减少,最后只剩下了十分之一,只要杀光剩下的这几十个魔修,自己就为莫洵报了仇。
    程瑗再一次举起手中的寒月绫,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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