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笑,有如月亮从云间初现,清丽得足以令人屏息。
    而且这笑是真诚的、无瑕的发自内心且不带任何敌意,她打从心底感谢石静深。
    但苏仁瑛不知自己这一笑,可是将石静深的目光,牢牢的锁住。
    他一直想看到她的笑容,不管是被气出来的也好、或是带着嘲讽也好,他就是想看。
    但如今才发现也就罢了,现在眼前这副真心的笑,竟可以让他心跳加速。
    尽管“深蓝”里光线晕黄,但这样柔和的光淡淡的照在苏仁瑛脸上,更衬托出她柔美的轮廓。
    望着苏仁瑛浮现微笑的脸孔,石静深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为什么余耀伦有空就缠着她不放,插科打诨就想逗她笑的心思。
    “静深,那两个家伙我已经叫人丢到别处去了。”
    张孟麟不知何时离开,此时办完事便又转了回来,对着石静深说。
    石静深回过神,对自己刚刚竟看着苏仁瑛出神这回事感到不可思议。
    而张孟麟似乎对他的异样视而不见,迳自拉过他的手臂细瞧,看到被木层勾破的衣衫,以及从隙缝间可以看到的干涸血迹,他皱了下眉。
    “你先包扎一下再说吧!后面有间休息室,里面有医药箱,你自己过去”
    张孟麟侧过脸,对上苏仁瑛。“至于你”找人护送回去?她自己回去?
    当张盂麟还在考虑,石静深倒是先开口说了。
    “苏仁瑛,你过来替我包扎。”
    “好。”苏仁瑛刚刚昙花一现的笑容已然消失,又转为平日的冷淡模样。
    石静深起身往后面走去,苏仁瑛连忙跟上,不敢在这酒吧里头多逗留,现在要她随意离开石静深身旁,只怕她都不敢了。
    这种龙蛇杂处的地方,自己落单,不晓得又会闹出什么事。
    而张孟麟凝视他俩前一后离开的身影,只是耸耸肩。
    说不要苏仁瑛进门的是石静深,而他打算要把人送走,结果马上眼巴巴的把人拴在自己身旁的也是石静深,这家伙的心思还真难以理解。
    踏进休息室,打开灯后,乍然亮起的明亮日光灯,让苏仁瑛松了口气。
    酒吧里那昏沉的灯光与闷浊的空气,实在叫她受不了。
    她转头,见到石静深自行拿出医药箱,要替自己左臂包扎,她不解的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你不是叫我跟过来替你包扎的吗?”
    结果真要包扎,又不告诉她一声,竟自己动起手来?而且,只剩一只右手,要包也不方便吧?
    石静深语塞,是他叫她来的没错,但纯粹是因为不想她走。
    苏仁瑛见他不答,也没兴趣再深究,只是迳自想将石静深的袖管卷起好处理伤口,但伤口在上臂,苏仁瑛再怎么卷也无法卷到那处。
    石静深默然看她努力了一会儿,终于止住她的动作,自行将衬衫把子解开,衣摆拉出,解开半边衣衫。
    看着他的动作,苏仁瑛手僵在半空中,脸色时青时红。
    “你、你干什么”
    石静深慢条斯理的将左臂衣衫除掉,好笑的说:“让你好包扎啊!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石静深蜜色的肌肤暴露在灯光之下,身躯结实精壮,只是手臂上的伤痕却沭目惊心。
    苏仁瑛双眼不自在的游移,避开石静深带着取笑意味的眼神,让自己的目光专注的盯着伤口,开始替他消毒。
    尽管伤口消毒会有一阵阵的刺痛,可是石静深是就算挨上几拳也不会叫疼的人,这么一点小痛对他来说也跟蚊子叮一样,连眉毛都不动一分。
    “你真的不去医院?”
    苏仁瑛看着伤口,有些心疼。
    “没什么好去的,一去,那些记者又有报导可以写。”
    他可以想见,那些记者又会替他安上一些“石家大少恶夜惊魂”之类的标题。
    “那要不要我拨个电话给余耀伦?”
    苏仁瑛替他消毒完伤口,细心挑掉一些刺进皮肤里的木层,拿起纱布替他将伤口包起,小心翼翼就怕弄伤了他。
    “拨给他干什么?”石静深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仁瑛惊讶抬头。“他是你的情人,看你这么晚没回去会担心的。”
    石静深尴尬的笑了起来。
    “喔,说的也是,不过其实我们一向不太管对方的私事”
    他越说,便见苏仁瑛眉宇间的困惑越深,她还以为情人就是要相守在一起,对方有一点小伤小痛,便会像是痛在自己身上一样难过呢!
    “总而言之我们之间是属于尊重对方、绝不限制对方自由,也不侵犯个人私领域的关系,这就是我们能继续相处下去的原因。”
    石静深随口乱掰,他其实有些骑虎难下,现在若跟苏仁瑛承认,说那不过都是他骗她的技俩,只怕眼前的温柔就要飞了,只剩冷漠与怒气。
    所以石静深不能说实话,因为,他还想多享受一下她的体贴跟关心。
    “哦。”
    虽然不是很懂,但苏仁瑛还是点了点头,世界上爱情有很多种,像石静深跟余耀伦之间这种淡薄的感情,或许也不是没有。
    但是,不知为何,当想起眼前的人已心有所属,苏仁瑛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感到很矛盾;一方面想知道石静深和余耀伦的感情究竟浓到什么程度,另一方面却又不敢开口问,毕竟她没有立场去问。
    “你呢?”望着她低垂的脸颊、煽动的长睫,石静深带着笑意问道。
    “我?我什么?”苏仁瑛不解。
    “你有没有要好的男友?”
    “问这做什么?”
    苏仁瑛站起身,将东西收到医药箱里,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石静深敢打赌,苏仁瑛没有男友的机率超过百分之八十。她和男人相处的态度很生疏,看起来甚至像没动过情念。
    “没有的话,帮你找个男友怎么样?”例如他自己?石静深笑咪咪的盯着她。
    苏仁瑛脸冷下来,摇摇头。“不需要,好男人你何不自己留着用。”
    此话,出,让一向好辩的石静深哭笑不得,居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不过你也有余耀伦了”
    苏仁瑛这句低语,没传人石静深耳中。
    她低叹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事。
    “我们回去吧?”
    她再度转过身面对他时,已掩藏起自己的心情,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好。”石静深也没什么心情在酒吧混下去,便答应了她。
    那晚回去,余耀伦早已睡下,连等门都懒,虽然苏仁瑛隐隐觉得,余耀伦对自己的情人实在太过冷淡,但她既然是外人也就不好意思多嘴。毕竟石静深自己都曾说过,就是这种若即若离、不会太过亲密,也不会牵绊彼此的关系才吸引他的。
    一直到下午,睡眼惺忪的余耀伦才出现在客厅,刚好撞见苏仁瑛拿着医药箱准备替石静深换纱布。
    他瞧了瞧苏仁瑛手上的纱布,又瞧瞧坐在沙发上的石静深,接着茫然的问:
    “谁受伤了?”
    苏仁瑛有些心虚,毕竟是她害余耀伦的情人受伤的,她当然心虚。
    “是石静深受伤了”她小小声的说。
    “什么?怎么可能!”
    余耀伦这一声惊叫里,充满难以置信的味道,苏仁瑛更加羞愧的低下头,对啊,如果不是她,石静深怎么会受伤。
    “伤在哪?”
    余耀伦凑过来,可爱的小脸上有着古怪的表情,看不出忧愁或惊慌,反倒有点看好戏的味道。
    苏仁瑛虽然不解,但还是指着石静深的伤处说:“伤在手臂上”
    “这样啊——”
    余耀伦的小脸又凑到石静深的伤口前,在后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大笑着用力拍他肩头,这么一拍,牵动到石静深的伤口,让后者眉头皱了一下,脸色接着大变。
    “想不到你这家伙也有受伤的一天!我还以为你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咧!告诉我伤你的人是谁,我去请他喝酒!”
    石静深恨恨啐了一口,果然他交的全是些损友,虽然知道若真的出事,这些好友绝对会两肋插刀,但平常大家嘴上偏偏就是一个说得比一个难听,只会损人绝对不会关心人。不过余耀伦心直口快的说罢,才注意到苏仁瑛愕然的神情,紧接着,他因为她的愕然,才赫然想起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什么身分。
    余耀伦变脸比翻书还快,瞬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扑到石静深身旁。
    “我开玩笑的,我们平常开玩笑惯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喔,我哪会呢?”石静深也挤出一个难看得跟他有得比的笑。“我当然知道你在跟我开、玩、笑!”说完,不忘亲呢的扯余耀伦耳朵,然后偷偷加重手指力道狠捏下去。
    余耀伦吃痛,眼里泛出水光雾气,看来煞是可怜。
    “唉,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静深。”
    不是痛在你心,是已经痛在你身了吧?石静深哼笑了一声总算放开手,还不忘拍拍余耀伦的脸颊,狞笑道:“这才像话。”
    两人的对话和相处方式全都落在苏仁瑛的眼里,余耀伦眼中的泪水她自然也看到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泪水,根本不是余耀伦心甘情愿的,而是在石静深的虐待之下才夺眶而出的。
    但不知内情的苏仁瑛,还真的以为平日活泼爱闹、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的余耀伦,竟然只因为石静深的伤口便潸然泪下,这才真的吓到了她。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远比她原先所想的要深、要浓。
    见到他俩亲密的模样,苏仁瑛轻叹口气,将自己手中的纱布放到余耀伦手中,并且强自压下心中莫名升起的些许酸意。
    “你替他包扎吧!”
    他们毕竟是情人,就算她再担忧石静深,也不能抢了余耀伦待在他身旁的机会,而且她也不太想继续待在这看着他们卿卿我我。
    而余耀伦看着手上的纱布,又看了看苏仁瑛,张口结舌。
    “我先回房。”
    苏仁瑛下意识避开两人的目光匆匆站起,往楼上走去,留不他俩待在客厅。
    被留在客厅的两个男人,目光都追随走上楼梯的纤细身影,良久,才恨恨的瞪视彼此。
    “我为什么要替你包扎?”
    余耀伦苦不堪言,为什么他要替石静深包伤口啊?如果今天受伤的是苏仁瑛,他一定愿意,可是现在既然是石静深,他没有扑上去再多划两道就不错了。
    “你以为我喜欢?”石静深一把抢过纱布,原来苏仁瑛要替他换纱布,他心里可高兴了,高兴她这么记着他的伤,结果,没想到余耀伦早不起床、晚不起床,偏偏挑苏仁瑛正要换的时候下楼,让他的美梦碎成一地。
    石静深虽然只能使用一手包扎,但他照样驾轻就熟的三两下处理完毕,速度甚至比苏仁瑛来做还快得多。
    余耀伦在一旁看着,老半天突然进出一句:“奇怪,你既然自己就可以做得这么好,刚刚为什么要赖在沙发上让仁瑛姐帮你弄?”
    因为他喜欢!可以赖在她身旁享受难得的温柔,这样不是很好?既然有伤在身,这伤还可以讨人情,当然要利用一下,但石静深不想说实话,只是笑咪咪的回他一句:“不关你的事。”
    “不说就算了。”余耀伦哼了声。“那仁瑛姐呢?她怎么也怪怪的?”
    “哪里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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