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淑君首先跳出来发难,最近丈夫官文博对她抱怨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手下的公司有桩很大的开发案,想找英华银行贷个款、借个钱,谁知竟比外面的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一般企业还难,好像摆明了是在故意刁难他,还问她是不是哪里得罪了darren?
    方淑君倒是没往宴会那晚想,她心里一直盘算着的,是自已娘家表妹跟原圣成的婚事。
    表妹汪欣妤自从国外学成回来,就对darren一见钟情,宁可当个小秘书,也坚持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因为表妹的职务是官老爷卖父亲面子亲自安排的。
    再加上表妹又一向尽心尽力,因此darren也不好调动她的职位,久而久之,大家似乎就已经习惯了,把他们看成一对,尤其是在方家,每个人都在背地里,悄悄把“表少奶奶”和“副总裁夫人”的位置,套在了汪欣妤头上。
    可是这边darren对表妹连点稍微暧昧的表示都没有,那边就曝光了那个姓顾的女人,方淑君看在眼里,难免着急。
    “darren,我是按照老爷的吩咐,专程过来看看,想问一声究竟怎么一回事,还被报纸注销来了你知道,老爷在台中还等着呢,他老人家可是一心疼你的,你有什么话要我帮忙转给老爷的吗?”
    方淑君知道,原圣成从来不把自己这些人当回事,因此一口一个“老爷”原圣成哪会不知道她的用意。
    周围那些围观的,立即纷纷附和道:“是呀,谁不知道老爷最疼的,就是骐少爷和表少爷?”
    “darren呀,老爷年纪大了,你可千万不能惹他老人家担心!”
    原圣成悠悠然的坐着,穿着一套舒适的家居服,半卷起衣袖的胳臂搁在交叠的长腿上,修长的手指捏着支智能型手机摩挲着,微扬的唇角似笑非笑,眉宇间却透露出一种笃定。
    他耳里听着那些人的话,心里冷笑了一声,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方淑君见原圣成没搭话,也没发火,便继续道:“我悄悄揣摩老爷的意思,好像是觉darren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可以的话,快点把婚事订下来,免得被有心人借着报纸做文章,到时候对咱们官家可不利呀。”
    原圣成还是没理她,倒是坐在一边的官之茉忽然抿嘴一笑“真没想到,看来是我一直小看了淑君堂嫂,原来堂嫂这么擅长拿着鸡毛当令箭。”
    方淑君被这话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却又发作不得。
    眼前这位被称为上流社会“第一美人”的官家大小姐,一头波浪式的黑色卷发松松地盘起,烟灰色的剌绣小洋装穿在凹凸有致的身上,法式斜裁的款式以及蕾丝锻带点缀的高腰线设计,衬托得原本就生得娇艳如花的女人格外妩媚。
    官家女人多,高的、矮的、丰腴的、纤细的应有尽有,一个比一个长得貌美如花,可眼前这女人,从头到脚唯一色彩艳丽的颜色,似乎只有那两片优美小巧的红唇,却还是将在座的这些女人硬生生全数比了下去!真是气死人了!
    若换成旁人,从不吃闷亏的方淑君决计是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可是这个不是一般人啊!
    棠少爷的宝贝妹妹,她哪敢惹?
    于是方淑君强笑一下“其实上上报也没什么,只是咱们官家有头有脸,那种来路不明的女人怎么有资格”她突然噤声,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方才一直沉默无语坐着的原圣成倏然下颚紧绷,双目眯了眯,冷冷地朝她瞟了过来,那掷过来的两道犀利眼光,杀气腾腾,仿佛在警告她别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吓得她将要说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对了对了!她怎么敢忘记,这位表少爷的祖父可是南美大名鼎鼎的黑帮教父,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原圣成虽然在台湾长大,可或多或少在血液里,也流淌着那种残酷无情的因子吧?
    见方淑君吃了亏、受了惊,从进锦澜苑起就开始生气的官天丽立刻上前,面色不善地冲官之茉道:“我今天是来跟你表哥谈正经事的,你一个没嫁人的小孩子插什么嘴?眼里还有长辈吗?”
    挨了训斥的官之茉倒也不恼,只浅浅一笑,道:“姑姑说的是,长辈既然在座,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哪敢逾矩?”
    她与方淑君算是平辈,此话一出,又等于不轻不重地给了后者一巴掌。
    官天丽也不跟这女孩打嘴仗,掉头就问原圣成“darren,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人家joanna等你也等了好几年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原圣成一扬眉,身子不紧不慢地坐了起来,这下众人看明白了,除了官天丽他还愿意应酬一下,其余各人,他压根没放在眼里,甚至连正眼懒得看一眼,只听他淡淡地说道:“姨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结不结婚,跟joanna有什么关系?”
    “你”官天丽一噎,还没开始长篇大论,便又听见自己外甥口齿清晰地丢出一句“再说一年前我己经去登记结婚了,现在就差办婚宴了,姨妈,您大可放心了。”
    这句话犹如有着巨大冲击波、热辐射与破片的炸弹,轰得在场的人无一不是目瞪口呆,官天丽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由一下子站起来,满脸激动“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姨妈,您没听错,去年我就已经结婚了。”
    “你!你好哇!竟然敢自作主张!娶的是谁?为什么不通知我?”官天丽差点急怒攻心,她自恃身为原圣成的姨妈,早跟方家私下有了约定,要促成这桩婚事,谁知会这样!
    这时,一直站在原圣成身后的华管家上前,一副恭敬有礼的神情,劝慰道:“亲家姨太太,请千万不要动气会气坏身体可就不得了啦。”
    官天丽是知道这位华管家的,此人在锦澜苑三十多年,对原家忠心耿耿,地位也很是不一般,就连原圣成也从来没将他当过下人,因此见他站出来劝解,立即大吐苦水“华管家!你看看!你看看!他是不是太胆大包天了?私自结了婚,连说都不跟我这个当姨妈的说一声,简直太过分了!他眼里还有没有家里的长辈?”
    “是是,您息怒,喝口茶,先消消气。”华管家将官天丽劝着坐下,仿佛突然又想起什么,毕恭毕敬道:“亲家姨太太,上星期这宅子准备更换窗帘,设计师推荐了一款,据称是从法国里昂空运过来,全球最顶级的窗帘,图案很是鲜明,全是手工刺绣,我粗略地算了算,若是按每尺三千的价格,布置完整间宅子,大概要花费超过三百万。”
    不只是官天丽,方淑君等众人都如同看天外来客般,看着一本正经报账的华管家,不知道这老管家怎么会突然东拉西扯到这里来?
    华管家继续慢条斯理道:“另外,您觉得地毯是从印度采购还是到伊朗采购呢?纽西兰的纯羊毛地毯其实也是不错的,最伤脑筋的还是材质和花色您说是不是?”
    “如今这宅子里的主卧加上客房、客厅、书房、家庭影院、起居室、撞球室、健身房、蒸气室等等,一共有二十七间屋子,要是把窗帘和地毯全都换掉,可是个大工程”
    官天丽听得简直怒不可遏,这华管家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通,都什么跟什么呀?难不成是老糊涂了?
    谁知华管家犹如老僧念经,还在那絮絮叨叨地继续请示“另外厨房和浴室”
    “行了!”官天丽火冒三丈地一拍桌子“这都是你们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说什么?”
    “啊!原来亲家姨太太是知道的。”华管家拐弯抹角了老半天,在听到这句话后似乎总算满意了。
    “知道什么?”官天丽女士显然已经被这老头子彻底绕糊涂了。
    只见华管家很矜持地一笑,反问道:“我家少爷要娶谁、想娶谁,那也是我们原家的事,这跟亲家姨太太又有什么关系?”
    一听这话,官天丽先是一愣,接着恼羞成怒,屏声静气地在墙边站成一排的林妈和仆人们,一个个都咬紧牙,拼命憋着笑,其他人也不敢笑,唯有官之茉很不厚道地“噗哧”一声笑出来。
    “好!好!好得很!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们原家的事,我再也不管了!”已经气到头顶冒烟的官女士,又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拎着手拿包,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开大厅。
    方淑君见唯一一个能在原圣成面前说得上话的长辈,都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也只能陪着笑说了两句客套话,灰头土脸地和其余众围观者起身走了。
    原圣成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顾沁朵下午出门去,说是要到学校一趟,他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去接她回来。
    他转过头,问仍坐着一动没动的官之茉“之茉,你不走吗?”
    “表哥,干嘛撵人呀!其实我今天来,可是专程来送礼的呢。”官之茉盈盈笑道:“就当是迟到的新婚贺礼吧!虽然是晚了点,但是心意是不会变的哦!”装在紫檀木盒子里的一对红瓷做的鸳鸯,釉色鲜红均匀、色泽鲜艳,光泽内敛又不失华丽,气度雍容华贵、凝重朴实,富有通透感,堪称色釉瓷中的珍品。
    “谢谢你,之茉。”原圣成真心道谢,示意身后的华管家妥善收下。
    “客气什么?”官之茉嫣然一笑“在官家,对我好的,也就这么几个人,表哥,你是其中一个。”
    官家的人,哪怕血脉相连,都从来不缺乏算计,何况是对她?
    姓官的,也许是永远都不会懂得“合则两利,斗则俱伤”这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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