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城里出了一件稀奇事有人告了永定侯府。
    自古以来,谁敢去招惹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呢?
    普通百姓就算是被欺负了,大部分只要还有条活路在,几乎都选择隐忍不说,等实在忍不下去了,命都要没有了时,才会愤而告官。
    民告官,大部分人不敢做,可如果有人做了,就是老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这次是有三家苦主状告永定侯府。
    第一家苦主状告永定侯府辖下田庄的管事yin人妻子,对方不堪受辱上吊自尽,这是一条人命案。
    第二家状告永定侯府暗中贿赂刑部官吏,造成冤案,使好人入狱,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
    第三家则是状告永定侯府私下开设高利贷,因为追贷问题,逼得好多人家妻离子散,逼良民为奴,逼良女为娼,其中也牵涉到几条人命。
    京城府尹苦着脸接了状纸,他觉得自己的官位大概也要到尽头了,他一个靠着苦读爬上来的清寒之家的小辟员,怎么去审堂堂侯府?
    但是没等他愁到头发发白,就有几波人马陆续向他传了话。
    第一个是徐太贵妃,太贵妃派人警告他,好好用心办案。
    第二个传话的是与永定侯府交好的永宁侯府,来人塞给他一大包银票,告诉他随便抓出几个凶手就罢了,快速结案,不要拖延,以免民间议论越来越多。
    第三个则是让府尹吓得几乎腿软站不住脚,因为摄政王霍淳居然亲临京城府衙了!
    府尹跪倒在地,后背和手心全是冷汗。
    霍淳慢慢坐下,向府衙师爷要了这三张状纸,亲自看了一遍,又放下,才漫不经心地对府尹说:“起来吧。”
    府尹小心翼翼地起身,恭敬地站着听候教训。
    霍淳右手抚弄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看了看府尹,说:“好好办案,要对得起这大堂里的牌匾。”
    府衙大堂正中,高高悬挂着“正大光明”的牌匾。
    府尹立即应道:“是,下官一定秉公执法。”
    霍淳又点了点头,才带着一众护卫随从离去了。
    府尹瘫坐在椅子上,他身边的师爷说:“永定侯府这下完了,也不知道得罪了谁。”
    府尹点了点头。
    他的师爷又有些兴奋地说:“老爷这次一定要把案子办得漂亮点,这次王爷亲临,如果案子办得好,定然能够让王爷记住,等王爷登上皇位了,以后升迁定然有望。”
    府尹瞪他一眼“小心别乱说话。”
    师爷却不以为意“老爷,您心底也是这么想的吧,早晚有那么一天的。您瞧瞧王爷那副气派啊,绝对不是凡主。”
    永定侯府三件案子被迅速办理,直接犯案人都被押入刑部大牢,而侯府当家主母虞氏夫人因为与三件案子皆多多少少有牵连,被永定侯爷云崇剥夺了内宅管家权,关进家庙清修了。
    虞氏一时间在京城名声大噪,不仅妇人小姐们在谈论她,就连男人们聚集喝酒时,也难免谈上一些。
    男人们说:“内帷不修,破家破宅。”
    看起来娶妻当娶贤,真的是万古不变的真理啊。
    至于永定侯府是不是把一个女人推出来做挡箭牌,外人就只能私下猜测,无法下定论了。
    永定侯府的事没有热闹太久,因为不久后有一件真正轰动全国的大事发生了现任小皇帝驾崩,摄政王霍淳登基。
    霍淳登基后的第三天,吴庸主动进宫拜见了这位新任的皇帝兄长。
    两人见了面,才发现他们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但也不像同卵双胞胎那样一模一样,只是身形和五官轮廓都有几分相似而已。
    吴庸以大礼参拜,三跪九叩,等他磕完了头,霍淳才冷冷地说:“朕以为你今生都不敢出现在朕面前呢。被人欺负了,就弄个民告官的噱头,哼。”其实无论什么年代,民告官,吃亏的绝大部分都是民,但是吴庸的身分特殊,他不是民啊,所以他才敢唆使以前受了永定侯府欺负的那些苦主去告状,而他则躲在幕后,因为他知道,最后徐太贵妃和霍淳一定会为他出面。
    霍淳不想让吴庸重返皇族是事实,但不代表着霍淳就能容忍其他人欺负他的兄弟。
    而吴庸没有直接去求徐太贵妃为绮绣阁撑腰,是因为他始终都知道,靠人不如靠己,他可以借助皇族的身分顺水推舟,但是绝不能利用这个身分去乞求荣华富华。
    吴庸轻轻一笑,在房间的角落坐下,才说:“臣弟其实很想拜见皇兄的,只是之前时候不到,不方便。”
    霍淳知道他的意思,如今霍淳已是九五之尊,就更加不用担心自己这个同胞弟弟对自己有什么危害了,所以吴庸才敢来见他。
    毕竟是一母同胞,毕竟自己这个兄弟自幼就被送出宫还被皇家除名,霍淳就没有再赏他冷脸,只问:“你今天来所为何事?想要官、要爵禄朕可没有。”
    想让吴庸恢复皇家身分的话,就要从他父皇那里开始翻案,牵涉到那时的皇后、太子、皇贵妃等等许多人,虽然这些人已经作古,但是说不定会有人再利用这件事捣乱,霍淳如今刚登基,朝政不算太稳,自然不想再多生是非。
    而且,他的心里其实一直对国师赵元的话有些忌讳:他们兄弟俩最好别生活在一起。
    吴庸叹口气,说:“臣弟有自知之明,哪里会奢望这些?此番前来,不过是和皇上做点小买卖。”
    霍淳怒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瞪着他,问:“和朕做买卖?你可真敢想啊!”吴庸摊了摊手说:“这天底下还有比皇上更大的贵客和金主吗?臣弟要养家,自然要多开通几条商路啊。”
    霍淳被气得连连点头“好,你说,朕倒要看看你能和朕做什么买卖!”
    吴庸一笑,回答:“皇上,您想必也知道,您那弟媳手里经营着一家成衣坊,买卖虽然还算不错,但赚不得什么大钱,臣弟的日子过得很清苦。”
    “你别叫苦,别以为朕不知道太贵妃偷偷塞给你多少良田,多少铺面,还有多少金银珠宝,乖乖说正事。”
    吴庸说:“那臣弟就直接说了,以后皇上就把官服制作的工作交给绮绣阁吧,让我们好歹也沾点官家的便宜,能有个长久的铁饭碗。”
    霍淳皱了皱眉,官服制作历来都有固定的绣房承做,这牵涉到许多权贵世家的利益,他没办法轻易做决定。
    他想了想,说:“那你们就先试着做五品以下的官服吧,如果做得好,以后再说。”
    想要从别人手里拿走利益,就算霍淳如今是皇帝了,他也要谨慎些。
    吴庸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慢慢来,慢慢来。除此之外,还有一桩小生意。”
    霍淳不耐烦了,瞪了他一眼。
    吴庸不敢再卖关子,连忙说:“是这样的,皇上,您知道臣弟手里有家典当行,生意不怎么兴隆,但是陆陆续续也收了不少东西,其中有大半东西是不能到市面上流通的,所以,臣弟想交给皇上。”
    霍淳没有接话,脸上倒是若有所思。
    吴庸又说:“历年以来,皇宫赏赐许多东西给大臣们,有些家族衰败了,手里握着的皇家赐品却不敢用来交易换取饼活的金银,所以,臣弟就居中帮了点忙,把这些御赐之物收回来,然后皇上再给臣弟等价的金银就好。”
    皇宫赏赐出去的金银,上面都有“御制”的字样,一些衰落的人家空守着这样的金银却换不来米粮,都快要饿死了。
    吴庸暗中收了不少这些死当品,但他也不能把这种东西直接拿去重新熔炼烧铸,不然就是“大不敬”可是他如果把这些东西再直接倒回给皇帝,那就省事多了。
    不要小看这桩买卖,偌大的京城有不少破落户,很多人家里都有这样的御赐之物,吴庸从中中介,就赚取了两边的差价。
    也只有他这样的身分,才敢做这样的买卖,毕竟买卖的另一头可是皇帝。
    霍淳看了吴庸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说:“以前以为你纨绔无用,如今好歹有点起色,原来也就这么点能耐。行,朕准了,会专门派内务司与你交涉。”
    吴庸满意地呵呵笑了起来,一口喝完了手中的茶。
    在这皇权至上的朝代,他既然自己不想打江山做皇帝,自然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藏愚守拙了。
    而且,背后有天下第一的大靠山,做点小生意,宠着小娇妻,再生几个小儿女,又何尝不是一种美满生活?
    而且做皇帝也未必就处处顺心如意,看看霍淳那张臭脸就知道,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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