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冷的早晨,熟睡中的耀年被妈妈轻声唤醒。妈妈让耀年悄悄地不要出声,别吵醒了妹妹,妈妈要带他一个人去玩。耀年太高兴了。今天,他终于可以和以前一样被妈妈抱在怀里了。自从有了妹妹,妈妈爸爸总是抱着妹妹亲也亲不够。
    车上很空,耀年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妈妈说:耀年,妈妈带你去玩,你要听话,要笑,哭的孩子人家要不喜欢。耀年很喜欢听妈妈说话,妈妈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耀年还喜欢看妈妈笑,妈妈笑起来很美。可很多的时候妈妈总是皱着眉头,不说不笑。耀年很喜欢今天的妈妈。
    车轻柔摇晃着,妈妈的眼睛望着他,手指像梳子一样来回梳理着耀年的头发。阵阵袭来的暖意,使耀年很快进入了梦乡。梦境里全是他熟悉的人:他的妈妈、爸爸、妹妹。梦中他和妹妹在屋前的空地上奔跑、追赶,他逗着妹妹,妹妹快追上了,他敏捷地一躲;梦里爸爸笑眯眯向邻居夸耀:我们耀年不是废物,我们的耀年过两天也要去上学了。说完俯下身用下巴使劲在耀年的脸上磨来噌去,他咯咯笑着推开爸爸,因为爸爸的胡子太扎人了。可梦的另一个场景让他局促不安。他不明白,今天妈妈为什么这样怪,她的脸扭曲在一起很痛苦,身子像个气球飘起又重重往下压着。短暂的快感很快地被恐惧占据,他被吓到了,醒了。梦让耀年很不安。
    醒来时他们不在车上了,妈妈抱着他,依然搂得很紧。他以为自己的身子可以像梦中一样灵活,就试图坐起。可他的身子仍旧软蔫无力,根本不听指挥。耀年感到很惭愧,妹妹这么小就会自己吃饭,在妈妈累的时候还会用小拳给妈妈捶背。可他呢,做什么都要爸爸妈妈帮助。他恨自己这样的无用,他不要是废物,他要像妹妹一样成为爸爸妈妈骄傲。
    妈妈看到耀年醒了,问他,要喝水吗?要尿尿吗?肚子饿吗?耀年乖巧地看着妈妈,摇摇头,他不想给妈妈添乱。妈妈说:耀年,妈妈口渴了,妈妈去要点水喝,很快回来。妈妈让他依着花坛靠好,起身离开了。耀年靠坐在那里,心中充满不安、恐慌和万般的无奈,他是多么不希望妈妈离开,哪怕是片刻。
    这个无自主行为能力,年龄只有七、八岁脑瘫男孩,在2006年4月7日他妈妈转过身的那一刻,被丢弃在太仓市社会福利服务中心的门口。一晃,耀年到福利中心已一年多了。在福利中心的日子里,他牢记妈妈的话,他听话、他笑,他尽量不给福利中心的阿姨添麻烦。他心平气和地“接受”自然地“屈从”了亲情的背叛。他静静地等待着,脆弱的生命里固守着妈妈的许诺。只是心中对亲情的渴望和期盼,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地热切了。他常用含糊不清言语请求福利中心阿姨用轮椅推他到中心大门口,妈妈离开的地方,等待着妈妈来接他。
    如果耀年是个愚钝、痴傻的孩子,他的等待里会少了很多的痛处。可耀年不是。他心灵更为敏感地承受歧视、偏见,紧张、焦虑、恐惧、担心;身体担负着沉重疾病,连倾诉痛楚的言语旁人也难以听懂。耀年的生命轨迹是可以透视的,在未来的日子里,耀年除了承受就是耐心地等待,因为这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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