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居于杜鹃城,常去郊外闲逛,喜爱这里的恬淡和清幽,喜爱这里的古朴和浓浓的人情味。更难得的是郊外有这样一片悠悠漾漾的荷田。
    独自静坐在这一片荷田,已有许多的时候了。塘风从荷叶缝隙里习习地飘来,从荷田上轻轻地染过,竟隐隐有一丝朱自清的味儿。我知道,这里不是朱自清先生的清华园,更不是他笔下的那一座热闹的荷塘,而是我这座长满古代散文的小城郊野,是百十亩一片的菜农种藕的荷田。月,仍然还是有的,但依旧不是朱自清先生笔下的那饱饱的满月,而是我那一弯瘦瘦的弦月啊!弦月渐满,满月渐亏,我之月较先生之月,或许要优越一些。先生之荷非我之荷,先生之夜非我之夜,但不知怎地,竟却也隐隐地闻到了先生的味儿。
    正是荷花开放的季节,弥望之中,那片玉墨色的荷田之上,嵌缀着星星点点的瓷白,或怒放,或含苞,或小蕾初现,却都是一样的贞静、圣洁。我觉得:那荷花的点点瓷白,小魂儿似的,怕它倏地灭了。竟不敢多看。忆起“竟折荷田遮晚照”的少年时代,在故乡的小河湾、那池塘中的荷花是红色的,抑或是同眼前的荷花不是同一个品种。记得观世音大士座下的莲台周围也是生长着红色的瓣,那红色的荷花或许是属于某一种特定的品位吧。也有人说,河湖之中的野荷才开红花,而人工种植的荷却开白花,不知确否?反正,少年时代的那荷花是永远地在记忆中灿烂地开放着的,并且永远都是红色的。故乡的痕迹永难磨灭啊!秋天,村里人摘一些荷叶,晒干后,打捆,卖一些到小镇上的商店里去,那些小店便用荷叶为客包盐、包糖等杂物,既无污染,又有一缕荷的清香,再好不过。记得母亲每每买白糖回来,我便紧忙地要去那一张荷叶,用舌尖去轻那上面残留的糖粒,舌舔着甜味,鼻闻着清香,那是多么美妙而惬意的享受啊!
    青荷摇曳生姿,于朦胧之中如众多的舞者,竟翩迁地舞出些古典来。“玉环飞燕皆尘土”眼前的这些舞者是谁?想着汉乐府中的江南“荷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的美妙意境,竟不自知的脱口和唱出“鱼戏荷叶东,鱼戏荷叶西,鱼戏荷叶南,鱼戏荷叶北”来。眼前的这些舞者,是不是那群鱼一样日间在此嬉戏的女子所化?倒真是呼之欲出了。
    蛙声虫鸣悦耳,强弱高低,远远近近,不知有几多声部?也不知在弹奏和吟乃物我交融耳。
    唱什么?倒真感谢它们赐予我这份悦耳怡心了。都市虽好,但人们远离大自然本身,无疑是一种失落。
    沉浸于荷田之夜的似水柔情之中,灵魂便不觉地飘然出窍了。人原是无不可乃。风月声色形影,时空万物皆可融入,皆可附会,皆可相关,通相谐趣的。或非天人感应,乃物我交融耳。
    猛地被拉回现实之中,回惊出一身的冷汗。原来,在那大片荷田里有小道可通“倏”地从墨玉青荷遮掩之中窜出了一个人来,担着一担满满的藕。他是来夜间采藕,清早上成都去赶早市的,藕便新鲜。亏了这采藕人,将我从神思袅袅之中拉了回来,我说不定真会去忘情地遗一半神思在那片悠悠漾漾的荷田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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