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雨,是个常见的阴天,连风也吹不散的,是空气里太低压的沉闷感。
    温声微愣,几乎是下意识地认定这是个玩笑。
    她回想起昨夜,其实基本没怎么睡。在凌晨时收到魏钊的短讯,说他明天有场考试,没办法出席婚礼了。
    温声回好,让他早点休息。
    耳边传来简玉轻声的呢喃,未经稀释的烟雾将她的声音溶解,听上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就不死心呢……”
    “是不是差一点,我就看不到今天的婚礼了。”
    温声打断她,“不可能。”
    她下意识地反驳简玉,反驳魏钊在凌晨出现在她家楼下是为了带她逃婚的可能性。自顾自地觉得这不合理,太破例了,根本不是魏钊会做出来的事。
    可是温声又忍不住想,万一呢?
    万一是真的呢?
    倘若时间倒流,她在收到讯息的那刻打开窗,又真的能给出除了拒绝以外的其他答案吗?
    温声冷静下来,对上简玉挑衅的视线,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开口,“简总,我不是不守信的人,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不会让它发生。”
    “何况婚礼只是形式,我和裴碌早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这样的道理,魏钊不会不清楚。”
    权衡利弊,逃婚这样的名声扣下来,其实只会为她徒添麻烦。
    单凭这一点,魏钊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来找我,一定不是为了这件事。”
    “你还真是了解他。”简玉干笑一声,重新陷入靠椅里,神情中是难以拂去的落寞。
    她一遍遍重复着,“难怪…难怪……”
    “难怪他会爱你。”
    像是用尽了力气,将全部的伪装都卸去了,很突兀地溃散成现在的样子。
    温声不说话,紧抿着唇,新做的指甲掐在腿间,凹陷出红痕,很快感受到真实的痛意。
    他们之间是从不说爱的。
    所以即使多了简玉这层介质,这个字孤零零地落在温声心上,也还是显得太直白。
    她抬手去探自己发烫的脸颊,将一切不合时宜的慌张都归结为是酒精的缘故。
    爱这个字,一点意义也没有。
    尤其是对于她来说。
    温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冠冕堂皇的任何一个字来,只有早已摆在她面前的真相。
    “简玉,即使没有你,没有这场婚姻,我也不会和魏钊在一起。”
    “不论你相不相信,这是命运早就定好的。”
    “魏钊该爱的人,不是我。”
    简玉夹住细烟的那只手忍不住颤抖,凑到唇边,却再也做不到平静地吸入。烟草已经失去了麻痹神经的能力,她甩甩手,将火光干脆碾碎在鞋底。
    昨夜她之所以去找魏钊,是因为家里已经给她下定了最终通牒——家族联姻,才好盖过当下全部的舆论压力。
    自以为是地操纵他人命运,到头来自己还不是一样。
    她已经二十六岁了,生命中永远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情,所以从前的时候,简玉只是告诉自己,等一等,再等一等。
    她在第一次为魏钊颁发资助证明的时候就意识到,她想要做那个拯救他出泥潭的人,用魏钊触不可及的一切,引诱他,替他铺好路,再一步步让他站到自己的身边。
    她在这件事上很有耐心,以为只要她奉献的够多,拿恩赐作为筹码,迟早有一天可以换来真心。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魏钊变了。监听器里提及“温声”这两个字的频率越来越高,让简玉没办法再装作无知地忽视下去。
    她搬出最后的底牌,对魏钊说,你奶奶的事情我帮你联系到医生了。
    魏钊一如既往地对她说谢谢,他说这是恩情,他会还。
    其实简玉只是想让他不要再叫自己姐而已,她告诉魏钊,可以直接叫她的名字的。
    可他退了半步,抿着唇,迟迟也没有开口。
    简玉嗤笑一声,她觉得自己再也等不到那天了,等魏钊可以忽略掉她的恩,平视她目光喊她简玉的那一天。
    云层太厚了,是透不过光线来的。
    “抱歉。”简玉抬手附上眼角,将泪痕了无痕迹地抹去,她语气里毫无歉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那天带花过去,我确实是故意的。”
    “你怪我也好,反正我不后悔,我都不后悔。”
    “可是温声,你说这是命……”
    她站起来,拍去身上虚无的灰尘,涣散的瞳仁慢慢聚焦在温声身上,很是讽刺的扯出一声笑来,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高傲到不近人情的简玉。
    留下最后一句话:“你真的认命吗?”
    脚步声远去了。
    空旷的天台,只剩温声一个人,她缓缓闭上眼,很久才落下一道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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