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纶挨过来,“我不是怕你?听了不高兴嚜。”
    一路上零星下人走动?,妙真刻意远他两步,“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丢的又不是我的脸。”
    见他又要?走近,她忙赶他,“你?别跟着我,叫人家看见,要?说是非。”
    近来妙真也听见些闲话,说她和邱纶仗着是同乡,不顾男女之嫌在?走动?。她起先还辩解两句,后?来发现辩解也无用,人家就?是存心要?议论,话愈发难听,说她与安家的婚事不成,因年纪大了心里发急,又紧把从前推过的邱纶扒着不放。
    她听了要?哭,后?一想,越哭越叫这些人得?了意,便收起眼泪,索性赌气?不理会他们,照样与邱纶走动?。
    她本来是赌气?,话不过心地就?打?嘴里溜出来,“我前头才和人家退婚,你?不怕人说你?拾人不要?的?”
    听得?邱纶好不高兴,一下转到她前头倒着走,“什么叫‘拾’?这是天上掉馅饼,刚好砸在?我邱纶头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怕什么?你?怕了?”
    不待妙真回答,他先自顾自点头,“也是,你?也用不着怕。人家要?议论也是议论说,你?尤妙真小姐前头拣了个榜眼相公,后?头又拣个不成才的闲浪子弟,真是眼光一日不如一日。”
    妙真迎头瞪圆眼,“我什么时候说要?拣你?了?”
    因为他惯常说些这列的玩笑,妙真听得?多了,也不觉这些玩笑有什么过分,偶尔倒感念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有时也要?和他逗趣几句。
    邱纶心里惊涛骇浪般的惊喜,觉得?她肯接这话,就?是有些肯直面他一片真情的意思。先不管它成不成,肯面对就?是一件好事。
    他没皮没脸地笑起来,“你?此刻就?在?说。”
    乐极生悲,踩着块石头,险些仰头栽下去。妙真忙掣了他袖子一下,待他站稳了,她警觉地向四?面一看,就?看见老远的有两个下人在?那里指指搠搠。
    猜也猜得?到他们在?议论什么,她生气?起来,把心一横,反不远着邱纶了,就?并着他走,“你?此刻还不回去么?”
    “我送你?回去,从你?那院里一径从角门上走。”
    妙真撇一下嘴,“这还用得?着你?送?”
    邱纶笑着哎唷一声,“你?怎么一点不懂?我是为送你?么?我是借机和你?多说几句话!”
    妙真一时被他的坦诚弄得?全没主意,理智上知道?不应该,可架不住心里很受用。她低着头,小步地往前快走起来,又止不住好笑。未几,邱纶又大步流星地又赶到她边上,妙真便斜一眼斜一眼地睇他。
    那眼波直淌到邱纶心里去,他也是笑着,一份欢喜胀满了心,倒讲不出话来了。
    如此走到洞门外,邱纶不放心,千般嘱咐,“二十三那日,你?可一定要?来,本来就?是为请你?,怕你?不顾忌着那些闲言碎语不肯来,才捎带着请他们。我给你?预备了好些玩意,那戏班还是我特?地从苏州找来的,你?看了,一定高兴。”
    “是为我?”妙真歪着脸问。
    他狠狠把脑袋点点,“不是为你?我怎么肯费这心?”
    笑了一会她才轻声道?:“那我一定是要?给你?这个面子的。”
    两人告别,邱纶身子一让,妙真就?看见良恭睡的那件屋子。她脸上的笑慢慢平复下来,腔子里被人捧高的心也似缓缓着了地。这地上堆满了枯枝败叶,悲戚已是她垫底的情绪了。
    窗户纸上破了个洞,她趁邱纶没影了,走过去朝屋里窥。里头堆着些木料,乱糟糟的,也静悄悄的,在?那些一束一束的阳光里落满了灰,仿佛从无人居住过。
    良恭去后?,一向没有信来。她觉得?他是凭空消失了,或许从未出现过。
    她不愿去想他在?南京的情形,怕想到的都是不好的局面。有时候夜里做梦,梦见良恭携着那一百两银子跑到天涯海角去了。吓醒来,心里一片凄惶,怨自己不该轻易信人。故此她情愿大脑一片空白地等,情愿相信林妈妈的话,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里进去,又走到西屋去问白池几时回来。林妈妈一贯拿旧话敷衍她,“亲戚还要?留她在?家多住几日。你?只管问她做什么,你?差人伺候了?还是天天来瞧我的病,你?不耐烦了?”
    妙真一下被她岔过去,忙道?:“不是的,我天天来看您,是应当的,哪有什么不耐烦?我只是算着表哥应当要?回来了,该替她张罗婚事了。”
    林妈妈正张口?,猛地又咳嗽一遍,气?虚力弱地笑起来,“她的事不要?紧。”说完匀了好一阵气?。
    按说白池的船没几时就?该到无锡了,就?是告诉妙真听也追不回。可她老人家瞒习惯了,临到跟前,不知该怎么说。怕妙真怨她这个做娘的心狠,连她自己偶然想想也觉心狠,不大有脸说。
    歇会又道?:“眼下中秋已过,想必舅太太也没什么好忙的了。咱们先打?算咱们的事。明日你?与瞿尧一起过去,去问问舅太太你?那笔钱的事。妈妈病得?起不来,只好你?亲自去一趟,话嚜,就?交给尧大哥说,你?就?只管听着。”
    妙真想着还有两份地契也应当过户回来,可又思量,“那两处田庄倘或过户回来,会不会给朝廷抄了去啊?”
    “你?先问问,确切如何,还是要?看良恭那头的信。”
    妙真也是这个意思,两个人又再商量一阵。见天已黄昏,妙真扶着她老人家睡下,“您先歇着吧,我一会自己回房去和尧哥哥打?算。夜里有哪里不好,您可千万喊我。要?不,我叫花信来伺候您?”
    林妈妈瘪了下嘴,“我可使懒得?再招那丫头一些抱怨。你?当妈妈就?不中用了啊?自己起来倒盏茶吃还不成问题的,只管放心。”说着拿手推妙真。
    妙真不放心地回头看她好几回,走到廊下,又将窗户推开,一张脸板着唬人,“我在?窗上留个缝,您有事千万要?叫我啊。不叫我我要?生气?的。”
    林妈妈望着她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当夜妙真并瞿尧商量几句,次日一早便走到胡夫人房里来。话还是都交给瞿尧去说,妙真到底是外甥女,不好直白地张口?讨要?,好像人家长?辈故意霸着不还似的。
    胡夫人果然还是百般推诿,即便再蠢的人也能猜到其中有诈,何况妙真还没蠢到那份上。
    几番下来,妙真暗暗打?定个主意,这日叫来瞿尧一并往西屋去商议——
    “看样子,舅舅舅妈是想私吞下这笔财产,再下去,恐怕少不得?要?撕破脸了。尧哥哥,妈妈这里还有二百两银子,你?到外头寻一所房子,咱们先搬出去。等我私下里请人写份诉状,再去向舅舅舅妈讨要?两回,倘或执意不给,就?将这诉状递到衙门去。只能打?官司,不好再拖了,良恭在?南京想必还等着银子使呢。”
    瞿尧想想也点头,“我从前在?外头管收账,见过赖账之人不计其数,其实早就?瞧出来了,只是碍着亲戚情分不好明说。姑娘如今既拿定主意,那我马上就?去找房子,总不好要?和人家打?官司,还住在?人家家里头。”
    林妈妈恰也是这意思,于是说定,瞿尧悄声在?外头找房子,众人合计着先搬出去。
    到二十三那日,妙真并胡家众人往邱纶那头吃席,暗地里想请邱纶写份诉状。叵奈席上一时热闹非常,彼此都抽不开身。
    用罢午饭,又在?一间敞厅摆几张桌椅,设一则围屏,叫一班鼓乐小戏取乐。邱纶本不擅招待,因要?讨妙真的好,也显得?十分伶俐。
    客座是几张大宽禅椅,两人挨坐一处,椅前皆放着张黑漆小几,摆放着几样鲜果点心。雀香和她娘坐在?一处,留心看看妙真那身前,东西倒是一样多,只是盛东西的器皿与别桌上皆有不同。
    众人身前不过是些寻常碗碟,妙真那里倒很别致,一艘船占满一案,船上摆着各样贝壳海螺,里头装着各色点心瓜果。妙真因心里挂着事,并不怎样吃,只留心邱纶何时离席,好私下里寻他说话。
    邱纶见她胃口?不大好,与胡老爷应酬两句后?,便走到廊下要?寻人撤换掉那些吃食。刚逮着长?寿问厨房里还预备了什么吃的,忽见妙真从旁边出来。他忙迎上前去,“你?怎么不在?里头听戏?”
    妙真拉着他往廊外一处假山后?头走去,“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你?外头走动?的人,想必会写些衙门公文?。我想请你?帮我写份诉状。”
    邱纶攒起眉来,“诉状?你?缠上了什么官司?”
    妙真便将胡家意欲私吞她财产的事道?明。邱纶听得?气?从肝涌,朝厅内远远看一眼,“我还当你?舅舅舅妈只擅奉承人,想不到算计人也很有一套。一会把细则告诉我,我替你?写好了送去给你?。只是你?要?告他们,如何好再借住他们家中?”
    “这个我自然晓得?,叫尧哥哥正在?外头找房子呢。”
    邱纶本想叫她搬到这里来住,又想无名无分,恐怕不合宜,转而道?:“我前些时看过好几处房子,这事情我替你?办,叫长?寿领着瞿尧去瞧,旁的事情不要?你?管,你?只看好了哪一处告诉我。”
    听意思是要?把事情兜揽过去,妙真心下犹豫,本不想承情太多。谁知看见雀香也从那厅上出来,老远看见他们两个,也并不过来搭讪,只是在?廊庑底下提着尖刻的唇角一笑,便往右拐去寻她的丫头去了。
    她们在?廊角嘁嘁地说着话,时不时又往妙真这里望一眼。妙真料想是在?议论她和邱纶不检点,反而没什么顾及,一口?应下邱纶,“那麻烦你?,还省得?尧哥哥走街窜巷地去找房子。只是钱上的事情不牢你?费心,我自己有钱。”
    邱纶也看见雀香和她的丫头在?那里议论,心里倒很乐意这些人推波助澜,笑得?高兴,“这个我可以听你?的,不过租下房子,少不得?还要?租赁些家具,这个你?只管交由?我替你?张罗。”
    妙真想这些琐事也麻烦,索性就?答应下来。待要?回厅上去,又掉回来,“你?和我舅舅正做着生意,请你?写诉状,会不会牵连你?生意上的事?”
    “嗨,这算什么,常州又不止他胡家一家开染坊,多的是人来求我。更何况,生意再大,也没有你?的事情大,我不怕得?罪他。”
    邱纶说着,又很不放心地走近两步,“妙真。”他一喊出这个名字,心里就?郑重?了几分,嗓子放得?分外沉着温柔,“你?的事我自然当做我自己的事情来办。不、应当比我的事还要?紧。”
    妙真心头不由?一热,脸上不禁一红,看他两眼,眼波里摇曳着半汪春水。
    第55章 天地浮萍 (〇二)
    戏至下晌, 又开晚宴。论吃喝玩乐上头属邱纶最在行,也?不知哪里请的杂耍班子,诙谐惊险,逗得人捧腹不止。胡家几?口坐在席上半点没有应酬的疲态, 时时张嘴大?笑。
    眼看天黑下来, 众人要辞,邱纶忙款留, “再坐小半个时辰, 一条街上, 这里回去不过一时半刻的功夫, 怕什么??我还预备了各色焰火要放给诸位瞧。”
    胡夫人屁股已坐回大宽禅椅上去, 嘴上还推, “不年不节的, 你?还弄来这些费银子的玩意?”
    胡老爷笑道:“要论逍遥,还得看人家邱三爷,生?意上的事情自有管事的去操心,他到常州来, 不过是?换个地方耍乐。”
    雀香最喜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见父母坐了回去,好不高兴。高兴之余,又有?点发酸,故意走去挨着妙真坐,隔着妙真弯腰够着脑袋看那椅上的邱纶, “我想这焰火是?邱三爷特地为我大?姐姐预备的吧?”
    邱纶扭头过来, 嘴上只管笑, “哪里哪里,既然是?我做东道, 就要像样子,该叫宾客们高兴一场才算。”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把妙真望住,不大?避讳的样子。
    而今要避讳也?是?亡羊补牢,妙真知道雀香是?故意在这里张扬给人知道,便端起腰来,有?意成?全成?全她,也?望住邱纶扇着大?眼睛笑,“别?人我不管,反正我是?很喜欢。从前在家时,我爹就爱亲自?放给我瞧。”
    她这般假以辞色,引得邱纶大?喜,忙搭话,“我一会放给你?看。”说着已是?等不及了,将长寿由门外招呼进?来,“去把那些焰火都抬来,就摆在那假山前头。”
    不一时就见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焰火摆在那里,邱纶引着众人出去,朝下人要了根点燃的香烛,先点了个半丈高的焰塔树。急着要妙真看,便伸手将她从人堆里拉出来。
    那焰塔噼啪噼啪地绽着五光十色的火花,刹那把夜点得绚烂璀璨。胡家虽是?富庶之家,可?胡夫人一向不舍得在这些玩项上花费,因此都没见过。雀香也?是?看花了眼,高兴得把一份清高忧郁撇开不要,在前头又蹦又跳。
    一时忘形起来,向旁去拍邱纶的衣袖,“邱三爷,你?是?哪里找来的这些焰火?好新奇!”
    话音才落,又听?见接连“砰砰”地几?声,天山绽出各式烟花,一朵芍药,三两海棠,几?点梅花……倒影在面前绿池中,正是?天上自?有?花团锦簇,人间可?鉴万紫千红。
    妙真又忙着仰头看,那天上的莫测的幻影仿佛将她拽回旧年残景中,逢到节下,尤老爷是?不到外头去应酬的,只管把那些局子都推了,伴着她们娘儿们几?个在家玩乐。也?总弄些新奇好玩的东西?,两位小姐并一堆丫头玩得没上没下时,他和?曾太太也?都不出言教训,高兴起来,也?不管是?谁家的孩子,都肯举在他肩膀上去闹。
    想到目迷之际,两只耳朵忽然一热,睐眼看,是?邱纶抬手给替她捂住了耳朵,怕轰着她。她心里忽然一酸,也?不怕人看见,向他动情一笑。
    她这一笑虽不是?大?为开怀的样子,却似有?格外的温柔。邱纶心头像给人揪了下,想哭又没哭出来。因此他也?笑得有?些酸楚。一时两张笑脸上都有?些情难自?禁的缱绻意态。
    当夜归家,雀香且不回房,止不住跟到胡夫人房里对她说了这情形。胡夫人心道不好,脱口说出来:“难道妙真与这邱纶真是?起了意思了?那可?不成?,果真如此的话,妙真岂不是?又要出阁?
    雀香眼角眉梢都吊着点冷笑,“娘,您难道要大?姐姐终身不嫁人?”
    “她嫁不嫁人倒不与我相干,只是?她要是?赶在你?前头出阁,少不得又要向我讨那笔银子和?两处田地。邱家不比安家,你?安姨父那个人是?自?命清高,情愿要脸面不要钱。可?邱家是?什么?人家?不比咱们会打算盘?没得多生?麻烦。你?大?姐姐这几?日来问了我几?回钱的事,看她那样子,像是?多了什么?心。”
    胡夫人歪在那里一想,一定是?妙真受了她底下那几?个人的挑唆,否则她一个连算盘都不会打的小姐,怎么?忽然跟掉进?钱眼里似的?
    眼下又不得了,又扯上邱家,倘或他们真要横插一杠子,就是?这头打点好了官场,只怕也?要多生?事端。
    这时雀香忽道:“娘,这事情你?只怕是?多余担心,听?说尤姨父家和?邱家是?多年生?意场上的对头,从前这邱三爷到大?姐姐家求亲,给尤姨父赶了出去,闹了很大?个笑话,邱家难道就愿意丢这份脸?何况如今,大?姐姐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与邱家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未必就肯。”
    渐渐想这话也?对,胡夫人不由得另眼打量她,笑了,“我的姑娘长大?了,也?会思虑这些事情。不像先前傻的时候,说什么?娶妻看人的话。”
    雀香莞尔一笑,“我现下还是?这个意思。只是?人和?人不尽相同,大?姐姐不见得也?是?像我这样想,我看大?姐姐那个人,美是?美,就是?美得有?几?分俗气。”
    胡夫人一面点头赞同,一面想着妙真和?这邱纶可?别?真搭上什么?关系,得想个法子才好。
    胡夫人头脑毕竟有?限,所想的法子无?非是?要去告诉邱老爷,添油加醋地说他宝贝儿子在常州如何给个尤妙真弄得五迷三道的,为她放着生?意不大?管,坑家败业地花销银子,还弄出些不好的闲话来。
    料想邱家就是?再?纵儿子,虽不狠责罚他,也?少不得要约束。何况将妙真说得狐狸精似的,就是?邱纶想聘她为妻,邱家也?不能答应,做父母的心肠,她还是?清楚的。
    她在卧房里转着,一面掂度说辞,一面叫胡老爷照她说的写。
    胡老爷一脑门的不情愿,“你?说这些话太难听?,他们不过是?往来往来,哪有?这些不着四.五的事情?”
    胡夫人真是?恨他这一点,想要钱,偏还要虚头巴脑讲一分良心。可?真要他为这分良心舍弃钱财时,他又比谁都狠。
    她“咯”一声笑出来,把裙子一旋就走过来,“你?少给我说这些屁话,你?不愿意想主意应对,我想出主意来你?还要抱怨?妙真果然要和?这邱纶结成?夫妻,你?看他邱家和?不和?你?打官司。你?是?把官场打点好了,可?也?架不住也?是?要伤筋动骨的。这麻烦事能少一桩是?一桩,你?懂不懂呀?”
    胡老爷也?“呵”地一笑,“妙真永世不出阁,养在家里,你?又高兴?”
    “我情愿养着她。”胡夫人早将这些后话都打算好了,“她在家能使几?个钱?再?说,等雀香这头带着钱嫁到黄家去,木已成?舟,就另给她寻门亲事。你?当我真能狠心亏待她呀?你?要是?觉得对不住她,这信你?别?写,我也?不管了,随你?和?邱纶去打官司。”
    这自?然是?不能成?的,胡老爷马上提起笔来,“你?接着说。”
    写完这封真假参半的信,就叫个专管送货的快马加跑一趟苏州去送。邱老爷因接了苏州织造的买卖,不敢慢怠,这一二年都是?常驻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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