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依赖
    ※※※
    「早安,主人。」
    新的早晨,厨房听见希尔薇道早安的声音,她起床时间比我预估早很多。
    「早安,希尔薇。」上前摸摸希尔薇的头,感觉有点期待她被摸头时的表情。
    低头一语不发,任我随意轻抚柔软的头发,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不是很明白……」
    「主人喜欢摸头,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原本期待希尔薇会不会有像小动物的反应,看来还是有些怯生。
    一起用过简单营养的早饭,收拾过后,希尔薇一如往常安静坐在书架前。
    「希尔薇很喜欢待在书架前。」
    「因为,书的味道很怀念。被买下来之前,很快乐。」
    所以说,希尔薇也有过一段正常的生活。
    「但是那些日子的事,全部都不记得了。」没有快乐的回忆,只剩下痛苦的,明明是很鼻酸的说法,希尔薇却若无其事的说出口。
    「主人有其他要我做的事吗?」
    「…想聊天吗?」
    「聊天用的奴隶…感觉很奇怪。」
    「果然我对聊天还是不了解……」
    我推开书架,隐藏式的书柜让原本的书量以倍数呈现眼前,拿下一本在上层的绿色书本。
    「这是我们住的月湖城歷史的书哦,其他的书希尔薇如果想看,可以自己翻翻,如果有看不懂的,我回来后再教你。」
    「午餐有帮你准备好了,晚上我如果很晚才回来,我会请苹果姐姐先来陪你。」
    「主人您要出门吗?」翻了几页的希尔薇,望向穿好外套、提着公事包的我:「那么,请您路上小心。」
    往诊所前,特地拜访了隔壁邻居,出来应门的刚好是睡眼惺忪的小苹果。
    「小苹果,有件事可以麻烦你吗?」
    「…呼…噫?」两眼瞇成一条线,微微歪着头,像是问我有什么事似的。
    「小苹果今天可以帮我照顾一下希尔薇吗?我怕工作结束后的事会耽误到,又不想让希尔薇太担心。」
    「她可能不会用厨房的用具,如果太阳下山后我还没回来,可能要麻烦小苹果教她了。」
    「…好的,交给小苹果…晚安…」
    小苹果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半梦半醒的痴呆模样,看起来很不可靠,但也没其他认识的人可以拜託了。
    前往诊所,和诊所里的人打过招呼后,开始一天的工作。忙碌之于,难免会想到独自待在家里的希尔薇,她有好好吃午饭吗?会不会因为只有自己一人,又想起过去的恐怖回忆?
    结束了看诊的时间,急急忙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天色未暗,来到热闹的市中心,穿过两条巷子,一栋装潢精致、招牌同时画有衣服与头发的店。
    「您好,要做造型呢?还是买衣服?」走进店内,感受到一阵舒爽的凉风,里头一位前凸后翘、玲瓏有緻的年轻店员带着笑容出来迎接。
    简单的短袖短裤加上一件有些染到其他顏色的工作围裙,随着店内凉风吹拂轻轻飘动的金色右绑马尾,头发尾端的顏色像渐层彩虹般,七彩繽纷;脸上明明是带着笑容,可是天生的三角眼却让胁迫人的气势盖过了笑意,彷彿随时会和客人吵起来似的。
    她叫作爱琳,这间座立在市中心,小而高雅的店,是专为爱漂亮的女孩子开的
    「真是稀客,这不是凯勒斯医生吗?又有哪位商人的太太或女儿要介绍给我吗?」爱琳笑瞇瞇的脸,一副期待我会为她带来一笔好生意似的。
    「不、不是,今天不是这件事…听我说,爱琳,你这里有小女生的内衣裤吗?…我、我要穿的!」一路上小跑步的我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咦?你、你说啥?」
    凉爽的空间,括过一阵尷尬、凉到极点的风,担心希尔薇想快点回去的我,语无伦次。
    「等、等我一下唷,夜间的宪兵队应该要交班了吧?呵呵……这变态应该要接受制裁才对。」爱琳一个鄙视的眼神,嘴角僵硬尷尬的笑容,从我旁边闪身过去:「借过一下啊,凯勒斯,在这等我啊。」
    「不、不是啦!爱琳你误会了!」赶紧拉住爱琳阻止她!
    把希尔薇的事告诉爱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希尔薇的身份从奴隶变成了远亲托付的女孩。或许是额外编的故事太不现实,爱琳的眼神仍是半信半疑。
    至少知道不是我要穿的,不会被当变态给抓走。
    她倒了一杯茶招呼我后,自个儿到二楼去整理我和她提到的东西:希尔薇能够穿的,小女生的贴身衣物,身材大概和小苹果一样。
    等待爱琳的时间,在店里随意逛了一下。说实在的,我对爱琳独自扶持这间店感到佩服,不久前,她只是个平凡的姑娘,某天突然奇发异想,想将女孩子的时尚想法化为行动,租下了这间小房子。
    啜饮一口手上的茶,浓浓的奶香与月湖城高级的红茶叶巧妙融合的滋味,冰冰凉凉的饮料非常顺口。仔细看店里的设备,大量的科魔法產品。
    科魔法的东西运作时需要一种能量轴,如果是像家里的加热器可能还好,但爱琳整间店几乎都是,光是买下备用的能量轴,那笔花费非常可观。
    也难怪爱琳后来接触的顾客,不是就是上流仕绅,就是贵族的女士或大小姐。
    看着店里头两张座位前,镜中的自己,高高瘦瘦的,年轻有为的帅气医生……
    「凯勒斯别再自恋啦,东西我拿好囉。」爱琳捧着一个硬式盒子冷不防出现在旁边。
    「就算是男人,偶尔也要整理门面哦,尤其像凯勒斯那么有名的人。」她对镜子里的我说:「给,你要的衣服,然后这是专门洗那些衣服的香料。记得这些衣服的质地是不可以用平常的方式去洗哦,加一点点香料然后在水里浸泡一段时间,就很乾净了。」
    「爱琳你生活上的东西几乎都和科魔法有关了嘛。」
    「很方便呀,像外面那么热的天气,有『冷气』这种东西,整天都不会流汗;再过些日子,天气转凉了,科魔法的暖气也能让进来的客人暖着身子,还不用特地去捡柴火才能生火。」
    「虽然能量轴心贵了点,但这样才有赚钱的动力不是吗?而且我省去了很多花时间的琐事,对在外独自生活的女生来说,何乐而不为呢?」爱琳看着镜中自己,自信满满地说道。
    她摸着我有些乱的头发继续说:「过几天凯勒斯带着希尔薇妹妹一起过来吧,我会把整天的时间都留给你们的。」
    「凯勒斯的头发往上梳应该挺帅气的呢?」
    「谢谢你的帮忙,爱琳。」
    「不客气,如果当时若不是靠你,我也不会站在这里。」
    爱琳流露出思念过去的笑容,有点苦涩的过去,却又是难忘的回忆。
    「那就不打扰了,我得快点回去照顾希尔薇,是说,这些衣服这样价格是多少?」
    「唉呀呀,医生您太客气了啦。」
    提到钱这档事,爱琳原本温和缅怀过去,楚楚动人的模样,突然像变了个人似,奸邪地笑着,还用了敬语,那副另有目的的笑脸,比起价钱,她好像更期待些什么。
    「只是一些我以前穿过的衣服而已,帮我多找一些客人光顾,就是最好的报酬啦。」
    「太谢谢你了,爱琳。」
    「记得要带希尔薇来玩唷!」
    和爱琳道谢后,捉紧时间回家,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
    「希尔薇?」
    屋内一片漆黑,打开灯时,希尔薇不在书架前。隐藏式书柜收纳得很整齐,家具和地板也一尘不染;厨房以前随意摆放的盘子全部收拾好了,剩下餐桌放有一盘稍微冷掉的肉酱麵条,及一杯苹果茶,杯子下还压了张纸条,纸条看就知道是小苹果的字跡。
    「小苹果也是个好女孩呢,虽然老是迷迷糊糊的。」
    安静打开希尔薇的房门,已经睡着的脸庞,却皱着眉心。
    「…主人…你回来了吗?」警觉心还是很重,一点点声音就立刻醒来。
    「吵到你了吗…抱歉。」想要转身离开时,希尔薇开口叫住我。
    「…主人,等等…」缩在被窝里抿着小嘴,一副不安的模样。
    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头,希尔薇有些发抖:「怎么了呢?」
    「厨房的晚餐,您吃了吗?」
    「是和苹果姐姐一起做的,不敢乱动东西,所以只做了简单的晚餐等您…」
    「谢谢你,希尔薇。」
    「主人工作时,希尔薇很害怕…有人如果敲门,我该怎么办…一个人,真的很可怕。」
    「还好苹果姐姐有来陪我,虽然姐姐直接开门进来时,还是吓到我了…」
    「……」
    最后沉默了下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我会努力克服的……」终于,希尔薇的眼角泛出泪光,说出了一些自己的感受:「就算是一个人…也可以,没关係的…」
    「不是自己一个人,希尔薇,有我在。」继续搓揉柔软的头发,两人一语不发,我在心中决定了一件事。
    安静的房间,希尔薇的呼吸声,由一开始不安而急促,慢慢的稳定下来。
    「主人还待在这里,想要聊天吗?」
    「月湖城的书,希尔薇已经看完了,感觉和自己的处境很像…」
    和希尔薇聊了与月湖城有关的故事,和她说的一样,月湖城这个城市有着很故事性的过去,而且从一些角度看来,确实和希尔薇的遭遇非常相似。
    位置处于各个国家的交通要道,这个同时拥有军事、商业、水利三种价值的城市,不断的被各个国家出兵进攻,即使月湖城长年遭到战火侵袭,并没有让她变得民不聊生。
    居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月湖城,跟随着这位愿意带领他们的领主,选择的道路:无论如何,在那一丝丝曙光到来前,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家园,反抗外敌并渴求着愿意伸出援手的国家。
    直到现在的帝国以极强权的军力进军,不在乎行军困难,也要跋山涉水封锁月湖城的所有要道,领主原以为这个国家想要将月湖城从这个世界上给抹杀掉。
    但是帝国军队并没有攻击月湖城,甚至没有刁难过月湖城的居民与商队,只是严格守着各个重要路口。随着时间过去,月湖城的发展越来越好,原本活在战争的阴影下,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人民也越来越富裕。
    直到最后,战事又爆发了,月湖城同时受到多方的夹击,是各个国家为了自身利益所组成的联合军,但帝国军却挡下了第一线的战争。
    「战事维持了许久,接续老迈的领主,剩下唯一有血缘的公主骑士,参加了艰苦的长期抗战。辛苦的果实是甜美的,大获全胜后,帝国军队与月湖城军队共同的庆功宴,公主接受了帝国君王慷慨的提议,月湖城不以殖民地,而是以一个国家、平等的立场相待……」
    听着故事的希尔薇,不知何时已经入睡,甜美的脸庞,彷彿那些伤疤都不存在似的,如此迷人。
    「晚安,希尔薇。」
    ※※※※※
    小后记:
    吃着希尔薇准备的肉酱麵,虽然已经冷掉了,但希尔薇满满的温暖心意大于了一切。
    纸张上的字跡:「大叔!小苹果帮忙照顾了希尔薇唷,很棒吧?那么要给我奖励唷!就一百万金币吧!啊,希尔薇怎么都没穿内衣裤呢?原来大叔喜欢这样玩呀?嘻嘻嘻!」
    差点没把刚喝下的苹果茶全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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