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还未睡?”贺延臣问门口的白芷。
    白芷摇头:“夫人一直等您回来呢。”
    贺延臣闻言推门进去,这几天的忙碌叫他胡子拉碴的,满脸沧桑。
    屋内姜予安穿着素白的中衣,正在纳鞋子,看大小,应是给他穿的。
    贺延臣关上门,扯下身上的大氅,回来的时候,外面飘雪了,大氅脖子边的一圈软毛上沾了雪花。
    “外面下雪了?”姜予安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接过贺延臣手里的大氅给他挂好。
    “嗯,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下的很大了。”贺延臣点头。
    “你在纳鞋子?”他明知故问。
    “冬天了,想着给你纳一双,可能这些日子,要时常在外奔波了。”姜予安点头,“可用膳了?”
    “还未。”
    其实他吃过了,可还是想姜予安配着吃一些,让他有种心落在地上的感觉。
    在姜予安这里,他总是心情轻松的。
    “厨房里还给你热着饭,我叫人送来,你去洗漱吧。”姜予安帮他解下腰上的蹀躞,还是她之前送他的那条,已经都用的有些磨损了。
    贺延臣却张开手臂抱着她:“飖飖长得美艳,又博闻广记,我可是常常为自己娶了这么聪慧的媳妇高兴呢。”
    姜予安推推他:“说什么浑话呢,快去洗漱吧。”
    贺延臣侧头看着她:“我说真的。”
    他的眼神毫无保留地给姜予安看,一脸正色,显然,他真的不是在说笑。
    姜予安有些不自然地微微回避。
    他放开姜予安:“吃完饭,再给我刮刮胡须吧。”
    “好。”她囫囵点头,喊白芷传膳。
    她已经吃过,不再用了,可贺延臣非要她坐在一个桌子上陪他吃,又被喂了一些,最后吃的都有些积食了。
    “我说了不吃。”姜予安揉着肚子,小声抱怨着。
    她这副模样,贺延臣可是许久未见了。
    第六十一章 ◇
    ◎阴谋◎
    他失笑:“正好外面下雪了, 可要去赏雪消消食?”
    姜予安看了一眼外头,门关着,什么都看不到, 她倒是想出去, 可贺延臣忙了一天,是该歇息的。
    “我……”姜予安还没说出拒绝的话语, 贺延臣就上前拉着她的手,带她去穿衣。
    “走吧。”
    这还是第一次贺延臣伺候她穿衣服,可女子衣裳繁复,他并不会穿,最后他随手系住, 给她裹的严严实实, 然后给她披上大氅, 拿着汤婆子,准备好了, 才扯下一旁的大氅给自己披上。
    姜予安怕他冻着,拿来手衣:“戴着这个, 别冻了手。”
    昨日他赶来救她, 手因为勒马绳, 再加上冷风吹,叫他的手破了好些道子, 如今正裹着纱布呢。
    贺延臣乖乖戴上, 叫姜予安搀着他的胳膊,外面的雪下的很大, 贺延臣没要婢女跟着, 自己提了一盏灯笼, 带姜予安消食。
    “想想去岁在寒音寺, 刚见你,被我吓到,怪可爱的,如今倒已经成了夫妻。”贺延臣突然说道。
    姜予安想起去岁第一回 看到他,不免嘴角也挂了些笑。
    贺延臣见她笑了,抬手折了一朵腊梅插在她素净的头发上。
    “春天的时候,这里我插的是一朵桃花。”贺延臣抚着她发侧。
    “嗯。”姜予安点头。
    “人比花娇。”贺延臣说着,低头吻她一下。
    姜予安伸出一只手,捧着着他的脸庞回应他。
    她的手刚从汤婆子上拿下来,如今正是温热的,贺延臣的脸很凉,激的她手指轻颤。
    他没有多做停留,把她的手重新放在汤婆子上:“别受了凉。”
    转而又说起今日的收获。
    如今,他是真的毫无保留地和她说着公务。
    正如她所说。
    姜予安并不是一个无能的只知道后宅的女人,她聪慧博学,是他一直以来太狭隘了。
    他并不懂她的爱。
    但他正在靠近。
    姜予安听着听着,逐渐失神。
    城东一宅子内。
    “废物!”青山手里拿着鞭子,狠狠地抽在跪在地上的人。
    如果姜予安在,必然一眼就能认出,手拿着鞭子的男子就是她在定国公府门口瞥到的那个。
    “连个香炉都替换不了,要你有何用?”那男子怒斥。
    “行了。”背后阴影中,有一把椅子,光线本就昏暗,更何况他完全处在阴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的声音轻柔,手轻轻的把玩着什么,淡声开口,仿若神明,救了那个男子一命。
    跪在地上的男人如蒙大赦,给椅子上的男人磕头:“谢主上,谢主上!”
    而青山却知椅子上的那位是什么意思。
    青山摆摆手,主上的意思便是不留他这一命了,毕竟没有价值的人,活着也是浪费。
    有人进来,把那人拖下去,外面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就没了声音。
    “主上,如今事态愈发控制不住了,下一步要如何做?”青山躬身询问。
    椅子上的神秘男子轻轻靠在椅子上,竟是轻笑出声。
    “无妨,本也就是借个名头罢了,是我小瞧了这个贺延臣,以前就总是碍眼,长大了依旧碍眼。”
    “可如今,京城我们还未完全扎得住脚跟,此时行事,会不会……”青山迟疑。
    “是啊,早知如此,便不管不顾先除了贺延臣再说……还有他那个新婚的妻子,可实实在在将了我一军。”神秘男子轻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已至此,便看看贺延臣还有几分本事。”
    “去信吧。”
    青山抱拳称是。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神秘男子又怎么敢除掉贺延臣。
    贺延臣身边时常跟着人,下手实在不易,当时贺延臣去调查土地兼并一案,孤身一人,他派人暗中使了不少绊子,贺延臣还是逃回了京城,他自己本身的能力,若是不纠集一些高手,是杀不了他的。
    其次就是杀掉他,影响颇大,且不说他是定国公的独苗,他在朝中也是三品大员,杀了他,皇帝必然会下令彻查,届时他也不好脱身,密谋之事更是一败涂地。
    在京城,正如青山所说,他并没有扎稳脚跟,可事已至此,下属无能,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败露,贺延臣不是傻子,不可能想不到他,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可他既然有了方向,那证据就是迟早的事。
    所以还不如他先下手为强。
    贺延臣啊贺延臣……
    神秘男子呢喃着他的名字,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许多。
    贺延臣怕姜予安在外面呆太久着凉,她如今本就身子不好,只走了一小会,便带她回去就寝了。
    第二日,姜予安醒来的时候,贺延臣照常已经出去了。
    刚刚到宫里,昨日他安排下去的事情就已经有了眉目。
    不查不知道,城外果然有一家大庄子是用来专门种植天香草的,他们查了庄子的所属人,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
    怪就怪在此人平平无奇。
    这个庄子之大,若说背后的东家是什么功勋侯爵还可信许多,可偏偏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之人,并不是很有钱,可他有庄子的地契,此人并不是当朝的官员,甚至不是京城的人。
    武德司众人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追根溯源,竟然和四皇子有些关系。
    这倒是让贺延臣很惊奇。
    昨天他想了所有皇帝中毒有益处的人,四皇子是被他排除在外的,可如今竟然和四皇子多少有了些关系。
    四皇子不是普通人,自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提审,如今皇帝中毒,太子和四皇子都在争相表现,太子本就住在宫里,来去方便,四皇子为了和太子一争高下,也搬来了皇宫,晚上就睡在皇帝的脚踏上,突出一个“孝”字。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贺延臣不是很相信此事是四皇子所为的原因,一来是他在此事中完全没有任何的好处,二来就是,陛下中毒已经很多天了,四皇子每天衣不解带地照顾,如果真的是他,四皇子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再下黑手,嫁祸给太子,可如今相安无事。
    此事的来龙去脉愈发扑朔迷离。
    但既然和四皇子有关,询问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对象是四皇子,贺延臣自然得亲自去问,可走到一半,无意间瞥到门口侍卫手中的刀,猛的想到什么!
    刀!铁矿!钱!三皇子!
    如果之前的事情真的是三皇子从中作梗,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皇帝中毒,如果说有个益处,那对于不受宠爱,一直待在封地无召不得回的三皇子来说,确实是一个益处。
    此事,便给了三皇子一个借口。
    钱、铁矿等等联系起来,贺延臣很难不往军队上面联想。
    如果三皇子组建了自己的私军呢?
    皇帝中毒,如果他真的有野心,打着勤王的名义逼宫!!!
    贺延臣被自己的猜测惊出一身汗。
    无他,羌国前段时日总是骚扰边境,皇帝派了骁勇大将军领兵前去震慑,晋朝重文轻武,本就武将很少,能真正带兵的就更少,虽然定国公还在,可虎贲军被调去北方镇守边境,如今京城中,一共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区区几万兵马罢了。
    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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