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大怒,奈何心里凉透了,闭上眼,一言不发。
    “大哥你太厉害太出色了,我感觉自己的人生被你把控,我沈崎要失去自我在你的阴影下活一辈子!”沈崎痛苦掩面。
    “…我最近一直在做梦,梦见大哥你你死在大狱里了,家里成了二哥当家,然后我就有希望说服二哥接纳玖珠…毕竟你死了,就剩下三兄妹了,二哥一定向着我的,会同意把玖珠的名字写上族谱,所以所以大哥,没了你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没了你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
    沈珩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沈崎,“你是被那个女人折磨出失心疯了么!”
    正要抬起脚踹过来,沈珩忽然觉得体内涌起一样,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恶心感由胃部直冲天灵盖!
    他恍然大悟,沈崎端来的羊姜补汤,里面掺了鱼腥之物,只是姜味和羊膻完美遮盖过去了。
    “你!”
    沈珩来不及说什么,眩晕感加重,高大的身躯倒了下去。
    闭眼前,只见沈崎惊慌失措大叫,说他晕了,然后大牢四周乱哄哄的…不知不觉间温度持续升温,空气变得稀薄,好像有人放了一把火…?
    第一百五十章 相思苦
    萧羡鱼在惶惶睡梦中被叫醒。
    头昏脑胀的,以至于裹着厚厚的斗篷来到熊熊烈火前,仍觉得自己身在梦中。
    爆裂的大火吞噬一切,她不知道该往哪看,该往哪呼喊。
    沈珩.她的沈珩.…萧羡鱼想冲进去,更多的人拦着她,沈芊在大哭,可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沈珩一一”
    仰天一声悲戚,她腹部发紧,转眼没了意识。
    ”…御医大人求求你想想办法…”
    ”…我也没法子,洪御医又告老还乡去了…”
    她迷迷糊糊知道自己回到了瀚碧院,一阵哭声和曹曹私语,忽地,又有人喊了一声:“皇后娘娘来了…”
    "羡鱼”
    她睁不开眼,感受自己的手被人拢着,浑身的血液冲向腹部,稍稍一动便疼了起来。
    “孩子…孩子…”萧羡鱼缓缓伸手摸了摸,肚子还是原来隆起的大小。
    郭皇后腿骨未愈,在榻沿坐着,和声细语说道:“羡鱼啊,你一定要撑下去,孩子现在还在你肚子里,你什么都不能多想了,只要记住保住孩子!”
    萧羡鱼的眼泪染湿了枕,她哪可能只记得孩子,孩子要顾,她也要沈珩平安回来。
    他明明说过很快回家的。
    情思激动,她疼得大叫一声,每个人脸上都惶恐不已。
    御医直接跪地,无能为力。
    仿佛所有人只能静待时间的流逝,然后扼腕痛惜。
    “萧姐姐!萧姐姐!”
    房外,郑英火急火燎冲进来,外头正下着雪,可她满头鹅毛之白一进放了炭火的屋里,融化成水,沾湿的青丝狼狈贴在腮边。
    带着一身的寒气,她来到里面,瞧见萧羡鱼濒临死亡的模样,二话不说叫人拖盆炭火过来,掏出一块又黑又硬的东西,直接丢进猩红热炉内。
    郭皇后瞧着那玩意,不单乌黑,还呈长方样,似乎是块墨锭,“这是”
    郑英喘着气,说道:“这是我祖父三十年前从一个老道那重金收回的药炼之物,说是关键时刻能止血补气保命,我家一直珍藏,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奇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只见那墨锭慢慢开始融化,郑英赶紧夹起,把墨汁滴落白瓷碗中。
    孔嬷嬷看着这一幕,两腿发软走去院子里跪下,向三清求赐福,云姐儿红着眼,年纪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好像…好像是最疼她的姑母怎么了,她感到害怕和伤心,也跟着哭。
    邓妈妈悲叹着自己福薄,更恨老天无情,明明是那么好的主子,偏偏命运多舛,而自己跟着萧羡鱼不过几个月便要去开库门,将陪嫁过来的棺木收拾出来…夜半,长廊檐下被风霜扑灭烛火的灯笼取下,一盏盏换上重新点燃的。
    伴着一声夫人醒了,烛火更大,整个瀚碧院亮堂起来。
    郭皇后是后半夜与御医一同离开的,无数的奇药珍补从皇宫运至安寿宫内,也有未眠人。
    尤子嶙倦容难掩疲惫,秘密来此见萧太后,只为一个答案。
    “沈珩,到底死了没?”
    萧太后慢悠悠说:“不是在火烧的牢里找到他的尸体了吗?”
    “烧成黑炭一般如何能确认是他?”
    萧太后自座上起身,不容置疑说道:“哀家说是便是!”
    面对萧太后的强硬,尤子嶙闪过一丝疑色,可没等他捋清楚情况,萧太后已经用一种狐疑的眼光审视他。
    “尤侯这是痛惜兄弟了吗?可明明他与你分道扬镳了。”
    尤子嶙的眼神里充满惋惜,只是无奈笑笑:“臣没有娘娘这般铁石心肠,总归是出生入死多年的挚友,虽然选择了不同的路,但臣终究不希望他丧命。”
    “尤侯血战沙场,怎么也还没摒弃掉多余的感情?他沈珩权势皆有,娶妻生子,可你呢?除了权与名,你想得到的永远差一步之遥,你想偷偷与皇帝商协,可孝帝还是不能成全你!”
    萧太后的当面揭露使得尤子嶙面色变幻,呼吸不着痕迹加重。
    “尤子嶙,哀家最后对你说一次,你要的一切只有哀家能给你,只要你好好顺从,别耍手段,哀家以后绝不亏待,否则想想看沈珩的下场,就算攻破了困局,哀家依旧有法子送他上西天!”
    尤子嶙单膝下跪,抱拳以示忠心:“娘娘大人有大量原谅臣一次,臣岂能再有别的心思?而官家暗中伤了尤棠,又削了臣七万兵权,实在是让臣伤透了心,也看清了局势,请娘娘相信臣,有什么尽管派臣去做!”
    萧太后噙着笑,满意极了,扶他起身,“尤侯啊,你比沈珩聪明,沈珩受了猜忌,连兵权都被皇帝借口调去了南蛮,他还那么死心塌地的,可惜了这人才。而哀家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将江山大权收回来,只要哀家掌权一日,你们这些跟哀家的人便享福一日,这一点要记牢了。”
    “是!”尤子嶙认真应道,又说:“只要官家退位,然后让张玉登基,娘娘便是这江山幕后的主人。”
    二人密聊了一些部署后,尤子嶙离去。
    萧太后看着他远去,心说这头不老实的老虎终于为自己所用了,记起他方才说的,得意笑着摇摇头。
    “张玉或者是任何一个宗室子孙登基不过是前戏,我已做了几十年幕后之人,也该争一争,找个机会坐到明面上的那把龙椅去了。”
    “娘娘,娘娘!”祥公公奔进来说了一个消息:“银翎公主去了皇陵终于赶回京了,明日便到。”
    萧太后正愁着大女儿一走,膝下空荡,眼下小女儿又接着回来了,自然欢喜。
    可萧太后挺乐的,祥公公却还有顾虑。
    “娘娘,您真的相信尤侯?”
    萧太后自信笑道:“沈珩藏了张玉被猜忌便削了兵权,尤子嶙能不用脑子好好想想吗?那皇帝既要利用他,又不给他想要的,而沈珩也没为他认真求情,反而有劝他接受的意思,他心里指定有怨的。
    而哀家能给他想要的,他先前就算为了尤棠的性命不得不倒戈,后来抱着希望偷偷和皇帝协商,竟然直接被砍了七万的铁骑分去了塞外,他向着皇帝的心大抵也死了,再看看沈珩和哀家作对的下场,不论怎么看,他都必须全心全意为哀家卖命才有活路。”
    祥公公甩了甩拂尘,赞同地点头:“嗯,娘娘说得有理,毕竟您的政见是先官后民,尤侯知道好歹是得站咱们这边来。”
    可又道:“但是尤侯只剩三万兵力了,娘娘可布算好了?”
    萧太后拍拍大腿,笑说道:“早已谋划周全,就等银翎到位了,届时有的是法子保万无一失!”
    祥公公见自家主子胸有成竹,也大喜:“那太好了,这天下很快就是娘娘您的了。到时萧家列祖列宗都得在九泉之下称赞您的才智!”
    萧太后叹吁:“称赞不算什么,而是这个天下若能换成姓萧的,那才对于我来说才是真正的丰功伟绩!”
    说了那么久的话也乏了,祥公公便叫宫女们伺候萧太后安歇,临睡前,萧太后忽然想起三侄女。
    就问:“三丫头如何?沈珩的种流了?”
    祥公公说道:“嗨!听闻被忠义县主给救回来了,孩子也保住了,如今整个相府闭门谢客,藏着静养呢。”
    萧太后想笑,但不知道要露出什么样的笑,古怪道:“以前可没瞧出她有那么大的福气,接二连三躲过厄难。也怪那个李淮生,当初非冤枉她不能生要和离,转过背,竟把金斓给唉!李家遭受灭顶之灾,哀家也只能说一句,活该!”
    有些时候,许多事的发生,只能说是命。
    “都是那个姓沈的调包诡计,金斓公主吃了一个好大的亏。”祥公公咬牙切齿。
    “但眼下那个孩子不能打掉,得用到南蛮稳定局势去。现在人也带走了,希望以后能如她所愿吧。”萧太后说完,挥挥手,叫宫人将帐帘放下。
    刑部大火几日后,孝帝得了结论,大为震怒!
    温香楼一案在京都府衙手上还未破解,如今连刑部大牢也烧了,这是萧太后的背后赤裸裸的挑衅。
    而沈珩之死,也导致了孝帝一病不起。
    那具烧焦的尸体一直停放在大理寺内足足月余,至于沈相府为何不去认领安葬,众说纷纭。
    有人说沈家大房已分了家,沈相的丧葬事宜该由相爷夫人出面举办,但人大着肚子又伤心过度,所以搁置了。
    也有人说,是皇帝觉得这火烧得太邪,什么都没查出来,所以未破案之前尸首得留为证据,一定要为这位爱卿重臣讨个公道。
    正因为京城内处于如此波诡云谲的时候,银翎公主的回京并没有造成多大的轰动,甚至是一个月前低调入宫,住回自己以前的鹊鸣斋。
    孝帝龙体有恙,她一次也没去看过,郭皇后腿疾未好,成日侍疾,也没看着银翎公主,双方这般态度,倒是不觉让朝臣议论纷纷。
    “大臣们都说你太无礼了。怎么着,这时候都该给皇帝几分颜面。”
    萧太后教训她,可语气十分温和。
    回京的银翎公主已脱下游牧民族特色的服饰,改回了发髻珠钗与袄裙,她长得没有金斓公主那般娇艳和跋扈,而是略显温婉,带着两个小王子玩耍,浑身散发为人母亲的柔和。
    “都闹成这样了,我也不想虚伪地去问候,我回来只是想看看母亲您的。”
    “你是个好孩子,也有心特地那么远去皇陵看望你父亲,不枉你父亲以前最疼你。”萧太后欣慰。
    提起先德帝,银翎公主望向萧太后的目光里掺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半响后,收到目光,问道:“母亲,我想了好几天您说的计划…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不那么做,你甘心你父亲的基业被毁于一旦?!”
    萧太后突然发了火,那么理所应当的事,小女儿不该那么问。
    银翎公主红了眼:“我不是那么个意思。”
    萧太后叹气,她的这个小女儿的性子不似她大姐姐那般横,像极了先帝,优柔寡断。
    方才一时情急才大声了些,萧太后不想坏了母女情分,又放软了态度:“你啊就没你大姐姐的胆魄,乖乖听安排就行,母亲绝对是正确的。”
    银翎公主没吱声,推了推孩子去外婆跟前亲近亲近,只听萧太后又说道:“你收拾收拾,早点回塞外去,叫驸马多长点心,配合好了,以后冬季的风吹不冷他们了。”
    银翎公主推着孩子的动作顿了顿,撤了手,“噢,我这两日派人收拾。”
    萧太后见她乖巧听话,倒也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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