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娘回头一看,居然是桂姑娘,她行了一礼,桂姑娘也回了一礼。
    “桂姑娘,正所谓各人有各人的爱好。”蕊娘觉得红梅有它的凛冽,黄色的腊梅也娇憨可爱,都是各有各的美。
    桂姑娘笑道:“你们人就活着这么虚伪,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又何必非要说自己喜欢呢!”
    蕊娘可不觉得这是什么真性情,真性情是庞太后那样,已经手握大权,才凡事都随心所欲。可桂迦南和自己一样要入宫从孙媳妇开始做起,就这样想显摆自己的真性情,实在是不妙。
    所以,蕊娘道:“我只说桂姐姐若是一直这般倒好。你喜欢什么,也不必苛责别人喜欢就是错,大家不过是各自走各自的道儿罢了。”
    桂迦南父亲常年驻守东北,去岁刚一回京,女儿就被赐封为皇子妃,原本是一件大喜事。可是她早就有了心上人,是清流楼家的公子,楼家虽然并非多显赫,但楼公子却是个博学多才,生的更是英俊潇洒,他与桂迦南偶然相识,桂迦南就想让她父亲上门给楼家提亲。
    可没想到皇上为了褒奖她父亲,又说皇后养育她云云,就给她指了婚,如今她哪里高兴的起来?
    她和孟蕊娘这些人可不同,她们都稀罕得到皇室富贵,自然心甘情愿,一言一行以皇子妃的标准要求自己,可她却又不是。
    所以,她看向蕊娘道:“我也要奉劝你一句,我在宫中住过,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便是皇后娘娘也是成日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多吃一碗馄饨,多用一件金器都会被责罚。下面的宠妃明里暗里讽刺,她若发一回脾气,还被皇上嫌弃。”
    “桂姐姐,你胡言乱语,乱议宫闱之事原本就不妥当。进不进宫,圣旨你也领了,又何故矫揉造作?我先走了,就不陪你了。”蕊娘觉得这个人真是满腹怨气牢骚。
    桂迦南冷哼一声,一直到桂夫人过来,拉着她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那位孟姑娘是将来的六皇子妃,你说了那么些胡言乱语,被她告知宫中,你可怎么办?”
    “那她就去告去,我不怕。爹娘明明都已经答应我,让我嫁给楼公子,为什么在皇上问起我有没有婚嫁时,偏不说,让皇上给女儿赐婚。”桂迦南恨爹娘没有奋力抗争。
    桂夫人却恨急了:“那姓楼的不过是个风流公子,你当他真心对你?他在上京赶考途中,和那窑子里的女人恩爱无双,还要纳人家作小星,又是什么好人?有才无德,仗着有一幅好相貌骗骗小姑娘罢了。”
    桂迦南一愣。
    ……
    蕊娘原本是出来透气的,哪里知晓被桂迦南的话闹的都没心情了,就找了一处亭子歇脚。没想到刚摆脱一个桂迦南,却又碰到了曹慈。
    曹慈呼奴唤婢,早已不是当初那样扮猪吃老虎的小姑娘了,她见到蕊娘也是毫不意外。
    “孟姐姐。”
    “曹妹妹。”
    二人相互行礼后,蕊娘笑道:“我听说你是今年的婚期吧,晋王妃咱们是常常见到的,是个爽利的性子,又深得太后喜欢。我还在想为你选什么贺礼,不如现下就问你自个儿?”
    曹慈心道你还真是会往人心窝子里戳,她抬眸看向蕊娘:“若按照妹妹我说的,我巴不得一辈子陪在贤妃娘娘身边,她和我母亲对我是一样的,只可惜没那个缘分,还望孟姐姐你日后替我多孝顺贤妃娘娘才好。”
    “这是自然,哪里还需要你来嘱托。唉,说起来妹妹你是不是误会我了?”蕊娘拉着曹慈的手皱眉。
    曹慈不解:“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哦,也没什么,就是六皇子告诉我说你和宫女们说我的不是,我问什么不是,他又不告诉我了。唉,我虽然和妹妹后来因为太后指派分的远了,可是我待你一向很好,你又何必四处生事冤枉我呢?”蕊娘就是想揭破此人的假面,让她以后不敢在六皇子面前多嘴,所以现下告诉她六皇子什么都跟她说,让她忌惮。
    曹慈也没想到六皇子居然把自己做戏告诉她蕊娘害人的事情告诉当事人,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六皇子自己留心去查吗?
    要知道就是她在卞宝云那儿陈词,卞宝云见她天真可爱,和她们的利益无关,也信了她的话。而她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当初六皇子跟着二皇子混,陈晚晴在二皇子面前说的上话,只要二皇子说娶谁最好,六皇子绝对会听。
    也因为如此,她才最后做了这番决定,当时陈晚晴也自然是同意,且一力荐她。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也不知怎么六皇子有那么些证据,就是完全不怪蕊娘,她都觉得蕊娘这个人太邪门。
    后来老二皇子倒台,陈晚晴那儿自然黄了。
    她的六皇子妃的位置被抢了。
    没想到现在蕊娘直接告诉她,原来是六皇子告诉她的。六皇子凭什么这么爱她?
    这真是个妖女!
    第47章
    “爹, 您尝这道糟小鱼做的如何?”蕊娘难得下厨做了一道糟鱼。
    小鱼儿刺多,孟珏性格素来不喜吃小鱼,但糟的酥烂的小鱼, 既入味,连刺儿都能吞下去如吞鱼肉一般。
    他尝了一口, 又喝韩婉亲自温好的酒, 不由“啧”了一声:“你的手艺都差点赶上你娘了。”
    蕊娘笑道:“看爹说的, 这样女儿可不敢当。过会子,还炖了蛤蜊汤, 女儿特地把里面那黑乎乎的一团都挑了出去,保证入口清爽。”
    孟珏日子过的自然是美滋滋的, 韩婉如今和他在一处, 每日温言软语, 家中也料理的妥妥帖帖,更别提女儿承欢膝下。
    只可惜,他放下筷子道:“原本以为蕊娘明年才嫁过去,哪里知晓钦天监算了日子, 如此, 五皇子和六皇子同日成婚,都在腊月二十六, 这样的日子也没多远了。”
    养女儿后, 按照孟珏的想法, 恨不得住在自己家里才好。但女婿是皇子, 他就是天大的脾气也不好发,也只是无奈罢了。
    蕊娘自然也听出孟珏嘴里的无奈之意, 见他没喝几杯, 倒似醉了, 也觉得伤感,就独自一人回房去了。
    只是她抱着膝盖独坐了一会儿,且有一双手轻放在她肩膀上,不是母亲又是哪个。
    “娘,爹没事儿吧。”
    韩婉笑道:“你爹这是舍不得你呢,可自古姑娘家哪个都要出嫁,你别放在心上,只要你日后和六皇子和和美美的,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孩子大了,总是要自个儿出去闯的。你哥哥才比你大一岁,就在战场上厮杀,我成日成夜的担心的睡不着觉,可现如今我也想通了,我跟母鸡似的把你们都护在我的翅膀下,那你们永远长不大。”
    蕊娘窝进娘的怀抱里:“如果可以,女儿情愿一辈子都在娘的羽翼之下,不长大才好呢。”
    “又说傻话。是了,我看你那日从宁安侯府回来就闷闷不乐,这是怎么了?”韩婉关心。
    蕊娘站起身来,看了韩婉一眼,“还未进宫,女儿已经觉得累了。曹慈曾经在六皇子面前故布疑阵,想挑灯拨火,只可惜六皇子兴许更信我,所以把一切包括郭妙仪陷害我害韩表姐,陈晚晴等人说我害卞宝云都告诉我了。我想卞宝云之所以对我态度转变,正是因为曹慈说了什么。还有那位桂姑娘,骄纵任性,为人颇拎不清,却要和我同日进门。”
    韩婉不解道:“曹慈已经是手下败将,晋王世子妃日后也只可能是袭郡王爵,不过是她枉做小人罢了,反而能看出六皇子的真心。而那位桂姑娘如此不识大体,岂不是正好衬托你吗?”
    “我虽然也是这样想,但是想着如今我和曹慈不过是一个皇子妃的位置,就层层叠叠的圈套,若是深陷夺嫡之中,又该如何呢?”蕊娘摇头。
    韩婉正色道:“六皇子年纪又小,他反而是最安全的,你怕什么。”
    蕊娘摇头:“我看他的心思最深,他既娶了我,还没得罪二皇子,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得了皇上的欢心,听闻皇上把兵部的差事也交给他了。”
    女儿的话正好敲打在她的心上,韩婉一凛:“但凡男子功利心太重,女人们就不那么重要了。”
    “就是这样。实不相瞒,如今娘您别看太后还高高在上,可太后娘家人无得用之人,那个庞允上次还党附二皇子被训斥了,别的人更是不成气候。至于晋王,文治武功都平平,只不过因为是小儿子,所以在太后那里得宠。皇上和太后貌合神离许久了,甚至非常反感,太后身边的女官常常被裁撤,现下用的那位是晋王府送上来的,这足以说明太后的控制力已经削弱了。我们这些如今看起来庞系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可转眼情势之下,您看将来又会如何呢?”蕊娘就是怕自己赴了窦王妃的后尘。
    六皇子选自己成亲,一是因为母亲曾经是皇上喜爱之人,皇上从见到她相貌的第一眼,蕊娘就察觉到不寻常,选自己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待,二也是因为她是庞系推出的人,太后绝对不会反对。
    至于对她本人的喜欢,肯定也有,但是这些喜欢占不了多少。
    韩婉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三皇子妃王氏是一百二十抬嫁妆进门,魏国公府的四皇子妃郭氏却是一百六十抬,并没有像郭妙仪说的准备一百二十抬。
    宫中半年内进了两位皇子妃,宫里热闹的紧。
    三王妃王氏性情温柔沉默,某种程度而言,很没有存在感,据说三皇子这个老实人最宠的还是侧室,肚子都已经揣上了。四王妃稍微好一点儿,也没听说四皇子喜欢谁,但是四皇子据说和老丈人魏国公世子性情更相投,两人都信奉修道。
    蕊娘则开始帮着母亲打理家务,韩婉也是火急火燎的准备嫁妆,这次她也是准备了一百六十抬嫁妆,孟家家世上不如人,但是嫁妆不能输人。
    虽说之前也有准备,但是真的准备起来也是心累,还好有蕊娘协助,一项项一条条她都条理分明,办事细致,难得的是耐心十足。
    自己偶有不耐烦的时候,蕊娘都道:“没关系,娘,如果珊瑚盆景没了,我看那一盆玉石的也可以。玉石琳琅,也是极好啊。”
    “成,那就把那盆玉石花树拿放在前面,这般就增加两柄玉如意。”韩婉同意。
    蕊娘却道:“您不能把这些都给女儿,哥哥眼看班师回朝,到时候也要娶媳妇儿了,总归要留些给嫂子。”
    韩婉摇头:“给你嫂子的怎么会没有呢,你就放心吧。你哥哥前些日子还托人送了不少东西给你添妆呢,难为他一个男人,心还这么细。”
    “哥哥是内秀。”蕊娘却想自己的哥哥会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嫂子呢?
    春去秋来,韩老夫人也送了不少添妆过来,同时也是告诉蕊娘宫中情势:“现下皇子们都住在皇子所里,开府修建府邸之事恐怕没有那么快。”
    也是,当年二皇子成婚都快二十了,府邸是从他十五岁封王时就开始建的,如今朝堂战事吃紧,四位皇子在同一年成婚,恐怕就很难全部一起开府了。
    那么这意味这四位皇子妃都要同时在皇子所生活,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蕊娘素来就不喜麻烦之事,但是现下既然准备嫁入皇家,她心态倒是努力放平:“这也是应当,在宫中也能多孝敬长辈,若是一股脑儿的都出去开府里,宫里也冷清。”
    韩老夫人心道果然她说蕊娘非常合适进宫,甚至比嫣儿还合适进宫,在宫中的生活繁琐、枯燥、规矩大、陷阱多,能活下来的实在是不是常人。
    连庞皇后近来听闻常常无故发笑,神态癫狂,今年中秋、重阳都已经看不见皇后身影了。
    提起庞皇后,韩老夫人也是和蕊娘道:“这女人啊,千万别较劲,庞皇后一生要强,对妃子们想当妾和奴婢看,可宫里不同,宫中皇上身边的一条狗若是得宠,那都得小看护着。一定要心胸开阔,方能活的舒心。”
    “我知道了。”蕊娘知晓韩老夫人也是好心,这是变相劝说自己不要嫉妒,女子一旦嫉妒就容易由爱而生怖,男人变心又快,若是太执着于情爱,恐怕自己反而受伤。
    可她也不会甘心的,若是能调教就调教,不能调教她也有脱身之法。
    眼见蕊娘这般乖顺,韩老夫人也放心了,主要是孟家格外不同,韩婉和孟珏过于恩爱,很容易让人造成假象,似乎天下所有夫妻都是这般恩爱。
    “对了,晋王世子的婚事也马上到了,晋王妃倒是操持的起劲。说实在的,还好没有嫁过去晋王府,那晋王世子妃都还没嫁过去,我听说晋王妃送了四个贴身丫头过去,世子的生母也送了几个丫头,啧啧,到时候那曹姑娘,我看着跟小孩儿似的,怎么管这些人哦?”
    蕊娘听了,想起晋王妃那个精明的样子,也是打了个冷颤,这位可是个厉害人。
    且晋王看起来威武雄壮,至少可以活到七八十岁,晋王妃虽然不得宠,但是有这个位置在,一辈子都可以压制儿媳妇。
    但蕊娘却也没什么高兴的,她乐于见到曹慈因为陷害曹蕴真被揭发,陷害自己受到惩罚,而非这样又陷入下一轮后宅争端中,她进去的日子不好过,可同时她也会折磨其他人。
    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蕊娘笑着岔开了话题:“外祖母,我听说表嫂有了身孕。”
    “是啊,她最近有了身孕,怎么了?”韩老夫人问道。
    蕊娘看着韩老夫人道:“我在禁中听到过一件事,那还是去年的事情了,当时有人向二皇子告密说表姐和人私奔,还明言是我挑唆的。祖母,我是这次见到我娘才知晓表姐的事情,可是您家中的细作是真的要查了?若是一旦被人揭露,表姐如何存活于世?包括连韩家,也有欺君的风险啊。”
    韩老夫人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她是不太喜欢郭妙仪,但圣旨已下,郭妙仪进府后,即便没生孩子,家中也让她管家,无论她怎么辖制韩羡,家里的人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没想到她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个郭妙仪小动作太多了,蕊娘原本想着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但是想起表哥韩羡毕竟对她很好,数次穿梭在她和六皇子之间不说,在自己进宫后,也是他一直用人脉照顾自己。
    所以,最后蕊娘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只是把这件事情透露给韩家知道,让韩家人严格管束她,韩家舅父如今已经权位低,正要保住自己的权位,怎么可能会容许郭妙仪作乱。
    韩婉知道这件事情,欣慰的对她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自然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却不能出自于你的手。在你这里,韩家对你有恩,甭管,这个结果是不是你需要的,世人会这般看待。”
    “女儿知道。”
    立冬之前,蕊娘和娘一起去了一趟寺庙,她跪在佛祖面前,一来祈求父母兄长身体健康,二来祈求自己一生顺遂。
    韩婉和她同时起身,蕊娘却和韩婉说起一件事:“娘,我听说有人靠卖度牒赚钱,是不是?”
    “这有什么是不是,哪个官员手里没点度牒,家族子弟犯事了,只往那庙里一跑,什么事都没有了。”韩婉冷嗤道。
    蕊娘心想自己也要度牒,平日和六皇子关系好点,若日后倒庞之时,自己也能去寺庙避世,保一条命,未尝不可。
    她就缓缓一笑:“娘,女儿也想买几张度牒玩玩。”
    不知蕊娘已经有出家避世的心态,六皇子刚刚打马从古北口回来,他先去跟皇上覆命,又去苗贤妃宫中请安。
    苗贤妃知晓儿子要过来,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桌酒菜。
    宫里的母子关系也不似寻常母子,见一面也难得,六皇子常常以孝子自居,时常有空就来请安,但他是男子,到底许多事情算不得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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