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说不定下次还会踩入旁人的陷阱里?。
    因?此她抬手轻掐捏住小姑娘软绵的腮肉,凝视着她澄澈的眼眸,循循善诱年幼天真?的妹妹认识到真?正的错误:“你以为两国和亲是为了什么?”
    李桐枝还在奇怪自?己的梦怎么会被外人干预。
    听到大皇姐的提问后,秀眉蹙起,仔细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答说:“和亲难道不就是字面意思以两国亲事维系和平吗?”
    虚浮的大道理是她从书上看来的。
    李桐枝信以为真?,却令李昭华听了忍不住发笑?:“怎么可能呢,两国之间的政治,哪有这么简单。”
    她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是军事羸弱、不堪一击的弱国或弱族,遣女子往强国和亲,要么是为了示弱争取时间来奋发图强,要么是指望对方?下一代的王混入自?己国家的血脉,能利用作?为撬动外国权力的支点。”
    小姑娘听得晕乎,抓不住重点,茫然问道:“大衍派公主和亲,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李昭华因?她的不开窍被气笑?。
    自?己预设的前提条件明明是国力低下,怎么就叫她忽视了——大衍哪里?沦落到需要公主和亲的地步了。
    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留下一枚小小的红印,李昭华轻轻吸了口气,换了种说法,问:“行,就假如我手段低劣到需要赔去一个妹妹和亲——桐枝知道你作?为和亲的公主,肩上担着怎样的责任吗?”
    李桐枝不太愿意设想这个可能,也想不出。
    她抿紧唇线,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你得平安生下继承人,设计杀死你的丈夫成为一国摄政,且在继承人成年之前,攒够足以让你坐上王位的力量,杀死预定的继承人,成为这个国家的女王,继而无战将燕兰并?入大衍。”
    李昭华故意板起脸,用最直白的言语吓唬她。
    杀夫杀子,她能轻易说出口,李桐枝却光是想一想都心觉惶恐。
    她被大皇姐的话惊得站起身,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口中连道不行。
    “是吧,你这蠢妮子根本做不到,所以不用想这种事会落到你身上了。”
    终于令她知难而退,李昭华微抬唇角,感叹道:“我派你和亲,以后你遇上事儿了,约莫还得眼泪汪汪地给?我写求援信,完全是亏本的买卖。”
    “那……那燕兰和大衍之间会打仗吗?”
    “打仗?”李昭华没想到她还在担忧两国战事,颇感意外地扬眉,反问道:“贺凤影行动前,没同你提及他的打算吗?”
    什么打算?
    李桐枝浅睡了一觉,醒来后便不见贺凤影身影。
    方?才被带进大皇姐的节奏里?,只顾与大皇姐说话,竟忘了追究他的下落。
    听出李昭华话语中一丝不祥的意味,她连忙问起贺凤影去了哪里?。
    “他去帮你解决你担忧的战祸了啊。”李昭华莞尔,重新哄着她坐回身边,道:“燕兰王位的两位继承人若是都死了,燕兰内部就该为权力自?行争斗起来了,无暇顾及与大衍的矛盾。”
    贺凤影清楚这一点,因?此与身在大衍的枭羽卫们汇合后,便向赵彦要求提供相关?二王子的信息,好计划出一个完美的行刺计划。
    搜集信息原本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不过?李昭华比贺凤影与李桐枝更早来到燕兰,计划中同样需要二王子死。
    枭羽卫在接到她的吩咐后,已经做完了事先?准备。
    从赵彦口中获知贺凤影带着李桐枝来到燕兰国,李昭华与贺凤影见了面,交流一番后便把刺杀任务交给?了他。
    李昭华向茫然的李桐枝轻笑?道:“有他作?为执行人,我且能安心推进我的计划了。”
    “皇姐的计划?”
    “对啊,我不远千里?来到燕兰,桐枝不会以为我是来观光的吧。”
    李昭华将她柔软的手握在掌中轻捏,道:“等二王子死后,燕兰会内附我大衍,世上将不存燕兰国,而是大衍多出一个燕兰郡。”
    顿了顿,又强调道:“以及一位女郡王。不久你应当就能见上她,我听说她当年与你母妃有几分情谊,你要有什么想了解的,等我与她谈完正事,便问问她吧。”
    将近晚餐时,李桐枝见到了李昭华口中未来会被成为燕兰郡王的女子——如今燕兰国王的妹妹燕俞。
    她约莫三?十?来岁,身材颇为瘦弱,身量也不高?,整个人几乎是被压在黑色的斗篷下。
    脱去兜帽后,显露出一张五官清秀的脸,可疲态同样很明显。
    因?时常皱眉,她的眉心处留下了深深的沟壑,左侧脸颊至唇角处还有一道浅浅的淡粉色疤痕。
    如果?不看她炯炯有神的双目,难以从她身上找到与其他麻木的燕兰女人有任何不同点。
    燕俞坐定在李昭华与李桐枝的对面,哑声用夹杂了古怪口音的大衍官话道:“我与殿下遣去的人对上暗号,见了面,可他看着实在年少,当真?能刺杀成功吗?”
    女子在燕兰的地位低下,即便她身负王族血脉,也是花费大量心血布置,才收买了几位心腹,安插在王宫核心。
    能够联络上李昭华,都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如果?不是大王子受怂恿,以私人名义组建使团前往大衍,她的心腹碰巧被选为使团成员的跟班,她怕是只能放弃得到大衍支持,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孤注一掷地发动政变。
    而这次可以帮助完成这次刺杀计划的人更是寥寥。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刺杀失败,她多年苦心经营就功亏一篑,无法翻身了。
    李昭华将面前的茶盏推给?她,微笑?道:“润润嗓再说话吧。”
    温热的茶水熨帖口干舌燥和心烦意乱,燕俞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既然把筹码都押在了李昭华代表的大衍,就该完全托付信任。
    毕竟李昭华接受她的内附提议后,肯来到燕兰主持计划,已然表明了诚意。
    燕俞的手掌合成拳,轻击在自?己额头?,深深吸了口气,道:“抱歉,事到临头?,我忍不住胡思乱想。”
    “无妨。”李昭华不甚在意地说:“你别因?年龄看轻他,交他的任务还从没失败过?。”
    为了宽慰燕俞的不安,她从只匣子取出支做工精美的武器把玩在手,含笑?说:“况且就算失败我也有预备方?案,我可是带了十?几位配火铳的亲卫一起来的,实在遇到麻烦,暴力解决就是。”
    第55章
    “火铳?”燕俞咀嚼着陌生的名?词, 不自禁皱起眉。
    她未曾听说过这种新颖的武器,不能理解李昭华为什么能有自信仅凭十几人去应对?王宫数百近卫,以暴力平定混乱。
    “人数上的差距已经可以用武器抹平了?。”李昭华微抬唇角, 很?有自信地道:“干脆让你?直观瞧瞧火铳的威力吧, 看?过你?就能知道了?。”
    毕竟火铳是她投入了?大量金钱, 笼络了许多人才研制出的秘密武器, 属于最后能保障她自己登基为帝的杀手锏。
    不到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她并不希望与异母弟弟们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暂时没?有将火铳对?准自己血亲的意思。
    因此, 这威力巨大的武器自从研发出来,一直只?应用在试验场上,没?有合适的用武之地。
    如果贺凤影失败, 真需要动用火铳也不错,能给她的亲兵们累积些实战经验。
    燕俞半信半疑地颔首同意观看?火铳的威力表现, 李昭华便吩咐枭羽卫们做些伪装的准备工作。
    因为使用火铳的动静会很?大。
    为了?避免冲突,还是尽量别引来不必要的怀疑。
    等待的过程中,她侧目看?向乖乖坐在旁边不发一语的李桐枝。
    小姑娘没?心情了?解武器的杀伤力, 也没?专注在听她们谈话。
    获知贺凤影肩负刺杀任务进入燕兰王宫, 她难以遏制忧心, 忍不住轻咬住下唇, 手紧紧叩在心口?处,望向窗外出神。
    李昭华看?出她是在担忧贺凤影, 手托着?下颌, 辨不出喜怒地说道:“桐枝这么在乎贺凤影,倒叫我为难回去后该怎么论?他的罪罚了?。”
    李桐枝闻言愣住了?。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贺凤影回到京都后, 免不了?被论?罪,慌乱地说:“他做错事全都是因为我错信梦中噩兆在先, 皇姐要罚还是罚我吧。”
    “一码归一码,你?无辜遭人算计,没?什么好罚的,教育几句,下次不再?轻信便是。贺凤影明知后果,还将你?这大衍公主掳掠走,必不能轻易饶过。”
    “我不是被他掳掠走的,他从使团中救了?我,我是自愿随他走的,皇姐要罚,请罚我同他私奔的错处。”
    李昭华听到向来爱羞的她在慌乱下连私奔都讲出来了?,微微扬眉。
    眼见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因急迫而浮现出水光,李昭华没?再?继续逗她。
    耸耸肩,道:“你?若仍把?他当作驸马看?,那我便只?当这一趟是你?们恋人间的小情趣了?。至于他荒唐撂挑子说不干的罪罚,这回他要是能漂亮完成任务,就将功抵罪,看?着?从轻发落吧。”
    李桐枝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位是九公主定下的驸马吗?”
    燕俞来之前,就从李昭华遣去寻她的枭羽卫口?中得知了?李桐枝的身份,很?期待见到年少时闺中密友生?育的孩子。
    面对?面后,她从小姑娘娇柔的面容上轻易寻到了?故人的熟悉感,几次余光都黏在她身上不肯挪开。
    只?是方才与李昭华商讨正?事,不好主动开口?与李桐枝交流。
    等到李昭华唤她聊起闲话,燕俞这才忍不住加入到这场对?话中。
    李桐枝不太擅长应对?她热情的目光。
    虽然皇姐提到她与自己母妃有旧,但她并不知她们往日情谊到底有多深厚,不敢贸然说太多内情。
    只?诚实答道:“我将到及笄的年岁,若要嫁人,嫁的只?会是他。”
    “我知道了?。”燕俞浅勾起唇角,心中暗自打消了?刺杀计划若遇意外情况就牺牲掉贺凤影的主意。
    念起与故人过往相处的时光,她露出个忧伤的微笑?:“九公主面上犹存稚气,原来已到快嫁人的年纪了?——你?出落得健康美丽,谨微若能见到你?现在的模样,定然高兴。”
    许谨微正?是李桐枝母妃的姓名?。
    后宫中鲜少有人直呼她的名?,她似乎也并不喜欢这个寓意谨小慎微的名?字,不曾向女儿提及。
    李桐枝还是在她逝去后,从牌位上知晓的。
    眨眨眼,小姑娘态度礼貌地轻声问?道:“你?与我母妃的关系很?熟稔吗?”
    燕俞“嗯”了?一声,没?有过分宣称她们的友谊有多亲厚,而是陈述道:“我与谨微的情分始于极年幼的时候,许家?花费大心血让家?中庶女得到了?公主伴读的身份。
    我高兴多了?一位玩伴,她却少绽笑?颜,总是安静不说话。相处久了?,经我一再?追问?,她才说她看?透了?许家?是要利用透她的价值。
    指她为伴读,要么是希望她能搭上大我二十多岁的皇兄,先成为侍妾后为妃,要么是希望借用我与她的情谊,为她许家?兄长尚公主回去。”
    往事一幕幕流转脑海,燕俞紧绷的神情有所放松,手指叩在悬系腰间半旧的绣囊上,目中流露出怀念。
    她的伴读们都给她绣了?绣囊,这枚出自许谨微之手的原不是她最喜爱的,后来却被她翻找出来,日夜佩戴。
    绣囊凸起的纹理因岁月磋磨变得有些毛糙,燕俞在经历沧桑世事后终于通透。
    轻捏了?捏自己的鼻脊,她叹道:“明明谨微与我年纪相仿,我却比她幼稚得多。当时被她口?中的利用吓到,竟疏离了?她——其实她不过是告诉了?我实话,其他伴读来到我身边同样各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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