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靳恩亭让司机老刘提前下班,自己开车去明川公馆。
    副驾上放着那盒早上买的雪媚娘。
    车子从车库开出来,透过风挡,靳恩亭看到公司门口站了四.五个年轻人,都抱着手机在打车。
    晚高峰车辆紧俏,这一幕已然是常态。
    一大片灰黑蓝中混着一抹醒目的白。
    程新余背着一只白色帆布包立在人群外围,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她今天穿得十分随意,休闲的衬衫搭配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微卷的栗色长发披散在瘦弱的肩胛,身段纤细、笔直,不堪一握。
    她没化妆,清秀文静的模样,有着一种原始的,懵懂的美好。
    其实那天晚上,他看到的就是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她卸完妆依旧很漂亮。皮肤呈现出它最初的状态,莹白水润,吹弹可破。
    他都不敢用力,怕留下痕迹。
    靳恩亭行至今日,一切有条不紊,皆有计划。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和边界在哪里。他不纵.欲,更不滥情。他很清楚,这个姑娘不在他的计划里。他的计划里也不会存在任何女人。那晚确实是他鬼迷心窍了。他没能抵挡住那双通红的眼睛。
    程新余说得没错,成年男女,一夜放纵,压根儿不存在谁要对谁负责一说。露水情缘,天亮就散。彼此回归各自的生活,让一切回到原点。不见面,不联系,不打探,形成一种冰冷的默契。这才是成年人该有的体面。
    过后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但这两周,他总能不合时宜的想起和程新余的那一晚。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就跟放电影似的,不断交错着在脑子里回放。她迷恋的眼神,微红的眼眶,眼角滑出的几滴清泪。她抱着他腰,抱得那样紧,似乎要与他合二为一。受不住时从唇齿间泄出的破碎嗓音,还有她低低的哭求……
    以上种种,总是揪着他的心脏。
    人的感官是怀旧的。虽说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的确确怀念程新余的身体。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他这人向来坦诚,一件事发生了,绝不会当做没发生。更不会选择逃避。
    他接受自己那晚的失控。也接受自己对程新余的留恋。红尘男女,食色性也。臣服于自己的欲.望,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他是个商人。在商言商,一切皆可谈。不论是生意还是感情。
    所以他特意把程新余约到茶隐,找她谈。
    结局有些意外,没谈拢。
    你问他失望吗?
    不至于!
    一个女人而已,他还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靳恩亭调转车头,一溜烟开远了。
    作者有话说:
    男主现在对女主就是单纯的见色起意。
    写文真的极度内耗。我每次请假并不是我想休息,而是我真的卡文,写不出来,或者反复写好几遍,就是不满意。每晚两点睡,感觉自己要升仙了。呜呜呜~
    第14章 第14顿饭
    ◎新余酒坊◎
    第14顿饭
    晚高峰,开一段,停一段,足足拖了半个小时才到。
    将车子开进院子,熄了火。靳恩亭解了安全带,从副驾上拿上那盒雪媚娘下车。
    厨房里飘出阵阵馨香,抽油烟机隆隆直响。有人在灶台前忙活不停。
    靳恩亭杵着玻璃门,对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说:“祁主任,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女人闻言,侧头看过来,眉眼一弯,笑容满面,“还不都是你爱吃的。科里今天不忙,我就提前回来了。必须要给你们爷俩好好露一手。”
    她和靳恩亭有着相似的五官,那是血脉最神奇的连结。毫无疑问,正是他的母亲祁敏。青陵妇幼保健院的妇产科主任,人称“产科一把刀”。
    靳恩亭调侃:“难得啊!祁主任还有不忙的时候。”
    祁敏举着锅铲手脚麻利地煎鱼头。锅里热油沸腾,滋滋作响。
    她的手很稳,就跟平时拿手术刀一样。不过声线更稳,“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想得开。三十好几的人连婚都不结,更别提生小孩了。照这么下去,我都能提早退休了。”
    靳恩亭:“……”
    他怀疑老母亲是在内涵他,可他没有证据。
    他拎起手里那盒甜品,“知道您爱吃雪媚娘,特意给您买的,给您搁冰箱了。”
    祁女士被哄得心花怒放,“还是我儿子疼我。”
    夸完儿子,还不忘数落丈夫:“哪像你爸,成天就惦记着他那破棋,哪有空关心我呀!”
    靳恩亭把甜品放进冰箱,脱了外套,撸起衬衫衣袖,跨进厨房,“我来帮您打下手。”
    “不用不用!”祁敏伸手赶他出去,“厨房油烟大,你上客厅陪你爸下棋去。”
    客厅的茶几上摆一副围棋,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不相上下,呈现出凌厉的厮杀之态。
    靳樊林指尖捻一枚白棋,一筹莫展,正苦于不知将这枚棋子下在何处。
    “八之十二。”沉稳有力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成竹在胸。
    靳樊林垂眸观一眼棋局,顿时豁然开朗。只此一子,力挽狂澜,反败为胜,不可谓不神奇。
    “妙哉,妙哉!”他眉开眼笑,“还是你厉害!”
    猛然转头,见靳恩亭坐在沙发的一侧,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在翻。
    脸上的笑容徒然冷却下来,他故意扳起脸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靳恩亭不紧不慢道:“在您解不出残局的时候。”
    靳樊林:“……”
    靳樊林把棋子一颗颗收进棋罐,空出棋盘。
    收拾完,他才说:“咱俩下一盘?”
    “您不是我的对手。”靳恩亭直言不讳,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靳樊林:“……”
    跟老头下棋他还得绞尽脑汁想办法放水。偏还不能放水放得太明显,容易伤他自尊。怪没意思的,还不如不下。
    靳樊林被儿子激起了胜负欲,“下都没下,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在我这里,您就没赢过,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靳恩亭不为所动,眼皮都没掀一下。
    靳樊林:“……”
    这臭小子噎人的本事也不知随了谁!
    靳樊林把围棋收到一旁,坐到靳恩亭对面,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新闻频道,主持人正在播报国内新闻。全国多个城市为旅美大熊猫丫丫投屏,呼吁它尽快回国。
    看着电视屏幕里那只骨廋如材,毛发脏乱,老态龙钟的熊猫,靳樊林气愤至极,“我们的国宝怎么被美.国.佬养成这样了,还有一只都没了!”
    他越看越气,咬牙切齿地说:“通知外贸部,月底那批货咱们不出了,坚决不卖美.国.佬!”
    靳恩亭远远看着屏幕,冷声冷气道:“那批货我早撤了,本来也没打算出丑国。”
    靳樊林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小子速度快!”
    随后果断换台,换成了一档访谈节目《知音》。
    父子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看电视,一个翻阅杂志,一时无话。
    中国式的父子关系大抵如此,沉默是常态。
    就这么待了一会儿。靳樊林分出眼神看靳恩亭,有点没话找话,“公司最近怎么样?”
    靳恩亭挑了挑眉毛,“蓝姐天天跟您汇报工作,您不清楚?”
    靳樊林:“……”
    这小子是成心要把天聊死。
    靳樊林冷哼了一声,“你要是觉得谢蓝碍着你了,大可以换掉。”
    靳恩亭的注意力集中在杂志上,声线淡然无波,“不必,蓝姐用着挺好。”
    安静片刻,靳樊林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我听谢蓝说这次年会抽中特等奖的是个小姑娘?”
    靳恩亭的神色近乎寡淡,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在听见这个问题后,他深谙的眼底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可最终也只是极其冷淡地“嗯”了一声。旁的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见他这个反应,靳樊林知道这是问不出来了。
    “行了,你们爷俩别顾着说话了。菜齐了,赶紧洗手吃饭吧!”祁敏摘掉围裙,端出最后一道鱼头豆腐堡,招呼父子俩吃饭。
    都是祁女士的拿手好菜,红红绿绿,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祁敏径直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扬起声线,“咱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喝点酒吧!”
    这是一瓶其貌不扬的谷烧酒,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瓶盖一揭,一股浓郁的酒香直冲鼻尖,夺人呼吸。
    靳恩亭无意识的投去一眼,瞥见瓶身上印了几个娟秀小字——
    新余酒坊。
    ***
    周六,程新余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收拾屋子。她把家里曲周为数不多的东西都给清理出来,通通丢进了垃圾桶。
    还要感谢曲周的父母不让他搬出来跟她一起住。不然她收拾起来还没这么快。
    屋子腾空了,她的心也空了。
    她坐在地板上沉默良久。
    别人失恋都要死要活的。再不济也得消沉一段时间。有些人还会暴瘦。然而到了程新余这里,她一直表现得非常平静,该干嘛干嘛。唯一的失控就是那晚和靳恩亭一起吃饭,她做出了点疯狂的事情。
    连郭欣然都说她看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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