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琼忍住不笑,“我也真是没想到老爷子会整这么一出。”
    特等奖是老靳总亲自设置的奖品,全员保密。在主持人宣布奖项之前,公司上下谁都不知道特等奖的内容。严琼乍一听到,她属实也被震惊到了。
    可转念一想,她又分分钟理解了。这确实是老爷子的做派。他总喜欢时不时的给靳恩亭制造一些“惊喜”。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只怕这次的这个“惊喜”会让靳恩亭把自己给搭进去。
    ——
    靳恩亭要找老父亲“算账”。可老父亲怎么可能乖乖等着他上门。
    管家明叔立在门口恭敬地告诉他:“今晚有蓝画大师的专场,老爷和太太出门看话剧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靳恩亭早有预料,当下一点都没感到意外。
    他神色如常,只淡声吩咐:“明叔,我今晚歇在这边,替我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老父亲总要回家的。他就搁这儿等着。
    明叔动作很快,三两下就收拾好了客房。还是靳恩亭常住的那间。
    明川公馆位于浪江沿岸,得天独厚的江景房。昏黄的灯影平静地流淌在江面之上,水波涌动间,片片碎金。
    靳恩亭洗了澡出来,裹着厚实的家居服坐在窗边办公。
    笔记本电脑莹莹一捧白光亮在那里,男人细长有力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起舞,哒哒哒的一串清响,像极了钢琴错位的音节。
    角落里微信的提示音响了好几下,图标一跳一跳的。他暂时还顾不上去看。
    等他敲完键盘,保存好文件,他才点开微信查看新消息。
    谢蓝:【小靳总,您看您和程新余小姐的晚餐定在几号合适?我这边尽快安排,也好及时通知程小姐。】
    谢蓝原来是靳樊林的首席秘书,跟了他很多年,是他的心腹,深受信任。靳恩亭接手樊林之初,老父亲怕他手下无人可用,被高层那几只老狐狸架空。就把谢蓝划给了他,助他一臂之力。
    谢蓝工作能力很强,做事滴水不漏,面面俱到,为靳恩亭解决了不少麻烦。
    但谢蓝总归是老父亲的旧部,她是父亲的“眼睛”,一直在监督着靳恩亭。
    谢秘书如今对特等奖的事儿如此上心,自然也是得了老父亲的旨意。
    他给谢秘书回拨了个语音电话,两人敲定好了时间。
    一顿饭而已,横竖就是走个过场,随便定在哪天,他根本不需要费神去选日子。
    打完电话,靳恩亭把手机丢在一边。
    他拖动鼠标关闭网页。
    一页一页叉掉,最后才轮到微信。
    靳恩亭的视线扫过和谢秘书的聊天记录。原本只是匆匆两眼,却不知为何,他为某个名字停留了好几秒。
    程新余。
    他默念一遍这个名字。
    新余,原来是这个“新余”。
    ***
    回到家,程新余立马找来两只大纸箱,把她那些考公资料一股脑全丢了进去。搬去了阳台。等有时间就把它们当废品卖掉。
    眼不见心不烦。她再也不想看到任何和考公有关的东西。
    做完这些,她瘫在床上半天不想动。
    不想卸妆,不想洗澡,连手都不想抬一下。
    她真的好累好累。全身上下,每个细胞,每寸皮肤,甚至一根小小的头发丝无一不尽显疲惫。
    考公四年,不仅磨平了她身上的棱角,更消磨掉了她对生活的最后一丝热爱。
    她现在就是一座废弃的旧园子,杂草丛生,蛛网密布,满目荒芜。
    微信上,曲周发来了成串的语音炸.弹。程新余根本用不着听,她对内容一清二楚。一定是男友孜孜不倦的劝说。
    她准备关机。她现在不愿意应付任何人。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就算天塌下来了,也等她睡醒再说。
    就在她关机前的最后一秒钟,通知栏突然挤进一封邮件,攥取了她的注意力——
    「程女士:
    首先恭喜您抽中特等奖。谨定于2023年3月6日(星期一)晚上七点,在海盛酒店二楼餐厅,邀请您和靳恩亭先生共进晚餐。
    期待亲至!
    樊林秘书部
    2023年3月3日」
    程新余匆忙扫完全篇,深觉公司还整得挺正式,特意发邮件通知她。
    虽然她很喜欢和帅哥一起吃饭。可对方是集团老总,她真的很怕自己会消化不良。
    懒得想了,睡觉要紧。
    ***
    今晚注定不平静。
    曲周黑着脸回了知春里。
    他是土生土长的青陵本地人。大学也是在青陵读的。他长么大没走出过青陵,也没离开过父母。
    原本他考进市财政局后,他就计划着搬出去和程新余一起住的。可父母死活不同意,以各种理由阻拦。无奈之下,他只能妥协,一直住在家里。
    从知春里到市区上班,光开车都要开半个小时。遇上堵车,时间只会更长。
    “周周,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曲母听见开门声,往睡衣外披了一件棉服,噔噔噔的从二楼走了下来。
    曲周一脸郁色,见到母亲才有所收敛。他随口扯了个理由,“给领导送了份加急文件。”
    曲母观察着儿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一句:“你是不是和小程吵架了啊?”
    曲周别过脸去,语气生硬,“没有。”
    曲母懒得拆穿他。自己生的儿子,她还会不了解他么?这孩子藏不住事儿,情绪全写脸上了。
    曲母指了指厨房,“饿不饿啊?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曲周摇摇头,“我不饿,您别忙活了,早点睡吧!”
    他憋了一肚子气,都快炸了。哪儿还有心思吃东西。
    可曲母还是给儿子热了杯牛奶。
    曲周其实不爱喝牛奶,他嫌弃那股奶腥味儿。可母亲在一旁看着,他只能捧住玻璃杯,不情不愿的喝了几口。
    “周周,省考是不是考完了呀?小程这次考得怎么样啊?”曲母拉开椅子,坐在儿子对面,问起了她最关注的一件事。
    提起这个,曲周的脸色就更差了。
    他重重搁下杯子,没好气道:“不咋地。”
    他气的不是程新余省考没考好。他气的是她要放弃考公了。坚持了这么多年,说放弃就放弃。她还不听劝,态度消极,连他微信都不回。
    曲母顺势接话:“小程都考了这么多年还没考上。她都26了,再想考上就难了。”
    曲周忙说:“妈,您要相信新余,她能考上的。”
    “我不是不信她考不上。只是你们年纪都到了,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事儿。要不咱还是算了吧!找个现成的公务员,不比她这个预备役要好的多啊?你二舅前两天还问起你,想介绍他单位领导的女儿给你认识。特乖一个小姑娘,比你小两岁,长得也很漂亮,不比小程差的。你要不要见见?”
    又来了!
    曲周额角突突直跳,脑壳疼。
    他无语道:“妈,您别瞎整好不好?我有女朋友的。”
    曲母:“妈妈早就说了,小程她不适合你。工作不稳定不说,还是外地人。咱们青陵人就不兴找外地人结婚的……”
    “妈,我累了,上楼睡觉了!”曲周不耐烦的打断母亲,只想原地遁走。
    ***
    程新余态度消极,她不愿意去面对自己失败的考公人生,更不想面对曲周。
    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只蜗牛。而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就是她坚硬的外壳。她只想缩在自己的壳里,不出来。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把自己关在出租屋关了两天,短暂的与世隔绝。
    她彻底开启了摆烂模式,一天二十四小时瘫在床上,一日三餐全靠外卖,专挑自己喜欢吃的点。甜食点了一大堆。主打的就是一个暴饮暴食。
    她昼夜颠倒,不间断刷了两遍《春日》,狂吸小钟的神颜。
    这操蛋的人生,唯有美食和美男才可以治愈她受伤的小心灵。
    周一早上七点,闹钟准时响起。
    程新余被吵醒,靠在床头沉淀了好几分钟。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顶着鸡窝头去洗漱。
    她这只蜗牛终究还是要从壳里出来,去面对她该面对的。
    她今天真的好忙啊!午休时间,她要找曲周好好谈谈。晚上还要去兑现她的特等奖,和靳恩亭共进晚餐。
    挤地铁到达公司。
    这两天天气回暖了,爱美的姑娘忙不迭脱下了笨重的大衣和羽绒服,穿上了轻便的春装。
    程新余从衣柜里翻出了半个月前刚买的风衣。最近倒春寒,气温低得要死。这件风衣她一直没机会穿。
    黑色风衣,杏色真丝衬衫,再配高腰一步裙,脚上踩一双五厘米的高跟鞋。这身轻熟风的装束,让她精致又养眼。
    一到公司,她就被女同事们围住了。
    “新余,你今天真漂亮!是为了和小靳总吃饭特意打扮的吧?”
    “小程呐,你可是名花有主,千万要把持住哦!”
    程新余:“……”
    天知道她特意打扮一番是为了去见男朋友。才不是为了和老总吃饭。
    她笑了笑,懒得解释。
    趁着还没上班,程新余给曲周打了两个语音电话。可都被对方给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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