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云檀从三清殿出来后,就被高公公带到了青云观的住处‘小蓬莱’。
    ‘小蓬莱’三山环之,长廊阁楼点缀其中,周边还有瀑布云海,实乃人间仙境。
    “娘子,这里便是殿下在青云观的庭院,每一间厢房都是一致的,娘子您可随意选一间安顿,”高公公在廊下对陆云檀道,又转向尤姑姑道,“待道观第一道钟声响起,姑姑就可以带娘子前往斋堂用饭了。”
    高公公说完,接着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小蓬莱’。
    陆云檀挑中了左边第一间,尤姑姑将从宫里带来的行李皆一一整理放置好,安顿妥当,陆云檀又在‘小蓬莱’转了一圈,钟声刚好响起。
    从小蓬莱到斋堂,要经过三清殿。
    陆云檀在石阶上时远远就瞧见殿下与凌霄道长立于三清殿。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殿下微转过头,淡淡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殿下看了过来,凌霄道长也顺着殿下的视线看来。
    陆云檀很快意识到,殿下与凌霄道长是等着她一道去用饭。
    于是加快了脚步。
    “娘子,您慢些。”尤姑姑在后面道。
    陆云檀平稳地走下了石阶,而到了三清殿前时,不小心踩到覆雪的青苔砖——
    李明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陆云檀的胳膊,将人带了过来,皱眉道:“急什么?”
    说完这话,他的视线又移到陆云檀的脚上:“可有扭伤?”
    陆云檀被吓了一大跳,小脸还有些白道:“回殿下的话,没有扭伤。”
    李明衍慢慢松开了陆云檀的胳膊。
    旁边的澹台允扫了一眼李明衍,继而对陆云檀道:“陆娘子怕是觉得我们等急了,不过就是一顿斋饭,倒是不急的,随贫道走罢。”
    尤姑姑已赶上,方才见着陆云檀快摔下,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忙低声问:“娘子无事吧?”
    陆云檀余光看了看李明衍,摇了摇头,同样低声对尤姑姑道:“无事,还好殿下扶住了……”
    “专心看路。”
    陆云檀的话还没说完,前方与凌霄道长并排走在一起的殿下清冷出声。
    陆云檀抿嘴,不再多说一句话,跟在殿下身后,一道前往斋堂用饭。
    用完饭后,李明衍与澹台允回了三清殿,陆云檀回到小蓬莱。
    差不多一整日的舟车劳顿,陆云檀确实有些累了,回到厢房没多久就想入睡。
    尤姑姑本想照着宫里的规矩守夜。
    但陆云檀劝道:“姑姑还是去歇息吧,十率府的兵卫就在庭院外面守着,庭院里面也都是我们自己人,恐怕比宫里守得还严。”
    尤姑姑不愿,但拗不过陆云檀,只好回了自己的住处。
    夜幕渐深,近丑时。
    李明衍才与澹台允结束了今日的论道,高德胜先前被他遣去拿道袍还未回,徐正英随同李明衍回了小蓬莱。
    李明衍如同往年,推开自己常住的厢房。
    而进屋关门的那一刹那,突然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幽香。
    他轻微蹙眉,借着窗杦外透进来的月光,一步一步走到床畔。
    走得愈近,幽香愈浓。
    不似花香,更非果香,这香气甜得让人舌根生津,萦在他鼻息处,绕得他心头浑乱至极。
    终于走到床畔,看清床上之人,还有那微漏的雪白香肩。
    李明衍眼底已暗沉一片。
    作者有话说:
    搞错厢房
    第19章 垂丝海棠
    ◎她第一次见殿下,是初春时分。◎
    之前李明衍的道袍在马车内,高德胜被遣去拿了回来。
    到小蓬莱之即,见殿下从左边第一间厢房推门而出。
    殿下见到他之后,脸色无比阴沉,低声呵斥道:“糊涂东西。”
    高德胜哪见过殿下这般动气,吓得连忙跪地:“殿下赎罪,奴婢不知犯了何事……”
    李明衍什么话都未再说,甩袖直接离开了小蓬莱。
    高德胜战战兢兢,后背的衣裳湿了一大片。
    但也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殿下是从厢房内出来才动的气……难不成。
    高德胜眼睛瞬间睁大,立马爬起身来,赶忙到那间厢房前瞧了一眼,这明显就是住了人的!
    那除了陆娘子,还能是谁?
    糊涂东西。
    高德胜哎哟着拍了下大腿,当真是糊涂了,今日只道跟陆娘子说随意选一间,竟忘记跟陆娘子说这一间厢房是殿下常住的。
    想来方才殿下以为厢房空着,推门进去,结果发现床上还有人。
    高德胜忍不住又抬手轻扇了自己的脸。
    殿下平日里就极其注意男女有别,且他看得出来,殿下非常注重保护陆娘子的名声,如今这……
    他这办得都是什么事?
    怪不得殿下这般动怒。
    高德胜急坏了,想通后就赶紧随着殿下走的方向过去。
    次日,陆云檀醒来,尤姑姑早就备好了洗漱的水,洗漱完毕给陆云檀梳妆,泥金梳子在乌黑的发丝间若隐若现,一通梳到尾。
    “婢子想到当年娘子刚来东宫的时候了。”尤姑姑边梳边欣慰道。
    当时的陆云檀还没有这么长的头发,顶着两个小丱发,羞怯地跟在李明衍后头。
    这刚来陌生的地儿,陆云檀明明害怕得紧,唯一认识的也就李明衍一人,可或许更怕李明衍,不敢牵他的手,更不敢拉他的袖子。
    陆云檀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沁了笑容:“姑姑想到那个时候的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婢子就是当时瞧着娘子,又可怜又可爱,还觉着眼熟,后来想起来在之前的一次宫宴上看到过娘子一次,那一次应该也是娘子第一次进宫罢?”
    陆云檀嗯了声:“是第一次进宫。”
    但不是第一次见殿下。
    尤姑姑他们至今觉得她是在元宵节的那一次宫宴上第一次见到殿下,实则不是的。
    她第一次见到殿下是在平南侯府,是初春时节。
    那日殿下出宫来府,应当是来寻哥哥的,他穿了件月白云纹织金长袍,贵气得眩人夺目,这是她后来回想起的,为什么当时未注意到呢?
    因为当时她着急忙慌地捧着一盆海棠花,跑在白石小道上,与迎面过来的殿下撞在了一块儿。
    昨夜刚下了一场春雨,白石小道上的鹅卵石极其光滑,二人都摔倒在了地上。
    她的海棠花也摔得粉碎。
    她身后的丫鬟们连忙上前去扶她,而殿下身边的侍卫与太监更是吓得脸色惨白,立刻围了上来,
    一瞬间,场面热闹非凡。
    连父亲与哥哥都被惊动了,父亲还想斥责她几句,但殿下当时说小孩子不懂事,并非有心。
    这件事之后有一日,哥哥送给了她一盆海棠花盆栽,还说是垂丝海棠,极为珍贵。
    确实极为珍贵,因为那时京内根本没有什么垂丝海棠,唯有宫城才有,是州县上贡而来,因是花卉运到京,当真极为名贵。
    当然,当时的她什么都不懂,也根本没想到唯一会送她这么名贵的花的人,只有殿下一人。
    她只知道这垂丝海棠比她之前摔地上的海棠花好看多了。
    她不再因为那摔坏的海棠花唉声叹气,而是天天照料着这盆垂丝海棠,天气暖和了,她把它搬出去晒太阳,下雨了,她把它搬回屋子,都不让婢女们经手,凡事亲力亲为。
    并且天天浇水。
    终于把花浇死了。
    她还清晰地记得知道花没救她哭得昏天暗地的日子。
    ……
    陆云檀梳妆后便去寻殿下一道前去斋堂用早膳。
    方才高公公来过,说等她好了之后便可前往小蓬莱外。
    殿下向来不会让人催她,所以让人传话时也从来不会说他已在等着,这时后来陆云檀自己摸索出来,至此,每当高公公来说些相似的话时,她也会加快点速度。
    小蓬莱外便是瀑布云海,沿着河岸走,有着一个石亭。
    陆云檀见殿下正在石亭内似在一个人下棋。
    他今日着了件纯白道袍,束发以玉簪,通身气质当真宛若九天仙人下凡而来。
    陆云檀头一回见到穿道袍的殿下,那股超凡脱俗之气散发得淋漓尽致,她渐渐停住了脚步,愣在了那里,不知怎的,心里竟多了几分害怕。
    这股害怕不知从而来,但就是在怕什么。
    她突然觉得自己与殿下之间好远,尽管只隔了短短的一段路,但在她心中二人如今的距离比之前在宫中时还要远。
    她站在河岸,石亭在远离河岸的一处水面,岸上到石亭有着一个连着一个平整的小石墩子平铺在水面上。
    可她不敢踩,总觉得那处的殿下似在另一个世界中。
    陆云檀犹豫了一会儿,向殿下招了招手,出声喊了一声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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