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开荒得出的土地,以最快速度寻到了它的主人。
    如今正在田埂边劳作的百姓或许不知道此举意义何在。
    但自现代而来的江玉珣猜,过上差不多百年,大周便会因此举而发生改变。
    大周所处的历史时期,还未形成后世那般严格的礼教。
    单单前朝便有不少女子封侯的例子。
    然而这终究只是特权和空中楼阁,随时都可能被收回。
    只有自下而上,从田产经济开始的变革,才能让它从“特权”变为每个人都能享受的权利。
    并在未来衍生成为独特的力量。
    “叮叮叮——”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驼铃声。
    坐在马车内批阅奏章的应长川也抬头看向窗外,同时随口道:“这是去巧罗国的驼队?”
    江玉珣的眼睛瞬间一亮,“没错,今年棉花产量颇高,不但能够满足克寒的需要,还能多产一些送至西域……”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般补充道,“等我们回到仙游宫后,应当就有自西域来的瓜果吃了。”
    大周不但打败了折柔,且保全了以巧罗国为首的西域诸国。
    大胜之后,不用再顾及折柔的他们,也不必改道克寒运送特产。
    差不多就在获胜的同时,西瓜的种子便经北地传到了大周。
    按照时间计算,这几日正是第一批西瓜成熟的时候。
    江玉珣平常对吃的不是很感兴趣,见他忽然如此开心,应长川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东西说:“爱卿若是喜欢,明年便派人在田庄中早早多种一些。”
    聊到这个,原本还有些困的江玉珣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虽然期待西瓜,但还是摇头说:“暂且不必……这西域瓜果也不一定非常好吃。”
    话说到这里,江玉珣的声音中忽然多了几分遗憾。
    最早的西瓜与现代人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它的果皮与果肉皆是白色,尝起来并不甜,甚至于经络粗糙口感也不怎么好。
    比起当做水果直接食用,百姓最早常用它凉拌、炖菜。
    为现代人所熟知的里红肉绿皮的西瓜,还要再晚一点才能出现。
    昭都附近的官道是由大石打基、碎石填隙,再铺黏土制成的,平坦程度堪比现代的水泥路。
    但无论什么路,都不免会落些碎石,马车行走间免不了颠簸。
    木质的车轮突然碾过石子。
    坐在窗边的江玉珣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还疼吗?”说着,应长川便将江玉珣扶入了怀中,并缓缓蹙眉道,“回仙游宫后,再——”
    意识到他想说什么的江玉珣突然抬手捂住了应长川的嘴巴:“不必找太医!”
    江玉珣的身体虽不算是疤痕体质,但过分白皙的皮肤却格外容易留下印痕。
    直至今日,第一天那些印子仍清清楚楚地留在他的身上,非但没有半点消散的迹象,甚至于上面还摞了一层新痕。
    ……都怪素了这么多年的应长川,逮到机会便要做那种事。
    这可不能让太医看到!
    虽已立秋,但是气温仍没彻底降低。
    江玉珣身上依旧穿着浅色的夏衫。
    宽大的衣袖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落了下来,露出一片红痕。
    “疼吗?”应长川不知从何处取出消肿祛痕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了江玉珣的手臂上。
    江玉珣压低了声音,有些尴尬地实话实说:“那晚哪里都疼,好像散架一样。”
    想起应长川曾答应自己“不会疼”后,他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都说天子一言九鼎,陛下怎么半点信用都不讲。”
    应长川替他涂药的那只手不由一顿,并厚着脸皮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的动作的确很轻很小心,无奈于天生如此,只得为难江玉珣承受。
    眼见着两人的话题逐渐奇怪起来,江玉珣强行清了清嗓子:“咳咳咳……休沐结束了,明日便要见各位大人,并确认科考一事。陛下还是多想些正经事吧,我们别再说这个了。”
    燕衔岛上有不少温泉,入秋的速度也比别的地方慢上一些。
    此时身处于昭都平原之中的江玉珣,已能深刻感受到秋天的到来。
    今年的秋季除了丰收以外又多了一层期许。
    此时试卷已经下发下去,再过不久大周今年才俊将聚集在一起,参加分散于各郡县举行的第一场科考。
    话音落下之后,江玉珣一边坐直身一边整理起了衣领。
    腕上红痕随之藏在了衣袖之下,不过转眼他又变成了那个正经的尚书大人。
    应长川的视线始终落在江玉珣的身上。
    烟灰色的眼瞳中是不加掩饰的占有感,还有江玉珣从前不懂,现在却异常熟悉的欲念……
    此时马车已经走到了仙游宫所在的那座山下。
    车窗外除了百姓以外,又多了士兵的身影。
    燕衔岛上的十日,让他差点忘记了身边人的身份。
    然而此刻周围的一切,却都在提醒江玉珣:应长川不只是自己的伴侣,更是大周的天子。
    他的心脏忽在此刻重重一跳。
    就在江玉珣端坐并抬手整理车帘的那一瞬。
    应长川忽然攥紧他的手腕,重重地把江玉珣压在了车壁之上。
    马车内的光线再一次变得昏暗。
    只有那双墨黑色的眼眸格外明亮。
    应长川深深地看向江玉珣的眼底,忽然压低了声音意味不明道:“我后悔了,怎么办?”
    “后悔什么?”江玉珣下意识问。
    天子一脸理所应当地说:“后悔只留了十日休沐。”
    并于同时用指腹轻轻蹭起了江玉珣腕间的红痕。
    江玉珣:“……”
    我就知道不该期待应长川说出正经话。
    他正欲转身不再搭理应长川。
    天子却稍加用力收紧手指,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还有……后悔忍了这么久。”
    榆木制成的马车格外宽大,车壁看起来虽然有些薄,实际上早加了一层棉花用来隔音。
    按理来说,应长川完全不用刻意小声说话。
    但此刻他偏偏压低了声音,在江玉珣的耳边轻喃道:“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实在是可惜。”
    此时马车已经驶上半坡。
    颠簸间车帘轻摇,隐约可见仙游宫的宫门。
    眼见将要抵达目的地,江玉珣也无心与应长川再耗费时间。
    他直截了当地吐槽道:“过往那么忙,哪有时间和陛下谈情说爱?”
    随着一阵“吾皇万岁”之声,马车穿过了仙游宫的大门,驶入其中并一点点降低速度。
    应长川依旧没有放手,而是轻轻摇头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珣的锁骨间,意味深长道:“孤说的并非单纯的‘谈情说爱’。”
    他一边说一边眯起了眼睛,神情格外耐人寻味。
    与那日故意叫江玉珣“江侍中”时没有什么两样。
    放在十日前,江玉珣或许不懂他这是在做什么。
    但此刻江玉珣却一眼看出……应长川又在和自己装。
    这次不装“天子与秘书”改装“昏君”了?
    “以权压人”四个字兀地出现于他脑海之中。
    说话间,马车已缓缓停了下来。
    士兵不知散到了哪里去,木质车轮旋转产生的轻响消失不见,安静下来后江玉珣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下意识想要往后退,没两下后背就撞在了车壁之上。
    这都回仙游宫了,应长川怎么还演上瘾了呢!
    天子在此刻微微眯起双眼,一点点逼近江玉珣 。
    ——就像一只藏在山林中的野兽,自密林后一步步走了出来。
    他轻轻吻向江玉珣的鬓边,并压低了声音在对方耳边问:“爱卿想知道,孤想怎么做吗?”
    应长川的目光锐利如鹰。
    眸中满是陌生的压迫感与攻击性。
    配合着如此目光,此时应长川的话就如狮子问一只羊“想知道我打算怎么吃你吗?”那般离谱。
    这种问题……也太不正经了吧。
    经历几日荒唐的江玉珣心虚地转身看了一眼车帘,耳根也在瞬间红了个彻底。
    他于第一时间摇头,想要义正言辞地告诉应长川自己没有半点兴趣。
    然而应长川故意发出的问句,却在顷刻间挑起了江玉珣本能的好奇……
    不想!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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