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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低头耷拉脑袋站一溜儿,倪倪还顶不服气,背着双手,嘴上却嘟嘟囔囔的:“……玩儿一下都不让,哪儿有这样的啊……”
    “瞒着司机,瞒着保姆秘书,玩儿?”叶怀朴从助理手中接过薄毯扔给倪倪:“几岁了,这么玩?”
    “又不是只有我们……”
    “只有你们瞒上瞒下。反侦察能力也次。”踱走到纯粹跟前,抖开剩下那条披在纯粹肩上:“你也跟着胡闹。”
    此时此刻黄爱伦嘴皮子倒是闭紧了,眼珠滴溜溜四处撒嘛,渴望冒出个突发事件截了他们这茬;叶怀朴往他这边瞥了一眼:“allen,需要我知会老先生吗?”
    一听要跟爷爷告状,黄爱伦险些蹦起来,连连摆手道:“别别别,叶小叔您大人大量,我们下回再不敢了,我替张倪发毒誓!”
    倪倪立即踹他一脚:“丫敢发老娘毒誓!”
    踹完意识到叶怀朴正盯着,又重新打立正站好,清了清嗓子:“……没下回了,我就是…就是觉得从小到大去哪儿都让人跟着,将来出国也不自由,我想、想……”说着抽噎起来,边吸气边拿手背抹眼睛,叶怀朴啧一声:“脏。”
    “脏就脏,眼脏瞎了才更好呢!”
    ——这是一句没头没脑的、孩子的撒气话,纯粹听了却心里一颤,她看向舅舅,发现他并未因这句话有什么反应,又悄悄放下心来。
    叶怀朴不再说话,酒吧里面也因为大人的到来而息了动静,孩子们也都不敢再说话,只有倪倪一声一声的抽噎,气氛一时说不上更严肃还是更尴尬。
    过了约两叁分钟,叶怀朴终于轻轻叹口气,指示助理把孩子们各自送回家去,临了对一直没说话的韩维和说道:“维和,身上好点儿没有?”
    韩维和点点头,又看一眼纯粹,欲言又止的,随后钻进车里,还是没说一句话。
    纯粹自然也被押送回家——不过为避免回家太晚让陆妈担心,回的是舅舅的小房子。
    虽说舅舅才是事实上的监护人,可是纯粹知道,这种事让舅舅知道,跟让陆妈知道,性质完全不一样。
    舅舅顶多不轻不重地说几句,可要是消息流通到真正管事儿的大人们那里,情况可就严重了——关禁闭还算轻的,动家法也是家常便饭。有些隔辈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护着,可有些家里老爷子老太太革命年代过来的,本身就恨家风不正,更怕子孙后代忘本。
    典型角色如韩维和的好朋友之一石小胖。据说小胖刚上初一的时候交友不慎,险些沾染毒品,爸妈知道这事儿之后打了整一星期,打得进空军医院躺了两多礼拜。俩礼拜之后,小胖那远在唐山的爷爷知道了。
    老爷子抗日战场扛过枪,战壕里嚼过土坷垃,最恨如今年轻一代贪图享乐不上进。如此如此,得知消息之后主动跟已经退休多年的老领导连书两封报告信,一封自责教导不力,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一封请求老领导把自己这不争气孙子并儿子拉去枪毙。
    老领导连带一众老战友及现任领导同志多方规劝,最终老爷子决定不再枪毙,自己却乘火车来,拎着拐棍杀进空军医院,把小胖跟他爸抽得肿了叁圈。
    这回小胖跟他爸一齐医院里躺了半拉月。
    陆妈虽不至严厉至如此,可纯粹很感激小舅舅没有将事情捅到陆妈眼前去。
    两人在车上一路无话,连爱开玩笑的司机都察觉到车里气氛不对,一路上呼吸都轻了许多。
    到了舅舅家,纯粹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卸妆——这可怎么办,舅舅家里又没这些东西!
    沮丧地走进洗手间,却发现洗漱台旁放着透明手提包,里头整齐放着卸妆和护肤品——大约是舅舅刚在车上吩咐准备的吧……
    想到小舅舅在车上一语不发,仿佛有些生闷气的样子,纯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舅舅也有格外可爱的一面呢!
    收拾干净洗过澡后,时间还早。
    纯粹端着一杯热茶,敲敲书房的门,听到里面轻轻一声:“进来吧。”
    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这就说明他没有真的生气。是的,在纯粹心里,叶怀朴一直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哪怕做出一些令他皱眉头的事情,也很好哄——至少跟韩维和家里相比,舅舅是很好说话的大人了。
    茶杯无声无息地放在叶怀朴手边,写字的手却没有停下来,纯粹如往常一样乖乖坐在旁边椅子上。
    叶怀朴倒不是有意晾着孩子,实在是忙,职责所在,近两日批不完的文件写不完的材料,忙得陀螺一般,还得偷偷去酒吧抓这群孩子!
    唉。
    许久,叶怀朴终于停下笔,摘掉眼镜——差点儿干眼症又犯了——痛苦地捏捏眉间。
    纯粹很有眼力价儿,立刻端起茶杯:“舅舅,累了吧?茶都快凉了。”
    叶怀朴接过茶水,浅喝一口,终于想起来:“在那儿喝了多少?”
    “……就几杯…”
    叶怀朴又不说话了,仿佛又将注意力放回纸面。
    “舅舅——”纯粹小心地拉一拉叶怀朴袖子,舅舅今晚不表态,她是绝对睡不好的!
    叶怀朴不动声色等着下文。
    “以后绝对不会偷偷跑出去了。”纯粹小声说:“我发誓。”
    “发什么誓,我们是唯物主义国家。”
    “那我,保证,叁千字检讨书行不行?”
    “不用。”
    坏了,这下纯粹心里更没底了。
    “那我给舅舅捶捶肩。”纯粹站起来,真的认真给叶怀朴捶起肩来。
    叶怀朴倒也享受,闭着眼问:“跟谁学的?”
    “我只是长大了,懂事了。”
    纯粹没好意思说是倪倪教的。
    张倪倪同志有云:对家长,得学会撒娇,撒娇比耍横有用多了。
    但倪倪还告诉纯粹,她爸妈吃这一套,但并不代表叶怀朴就吃这一套。张倪倪在叶怀朴这儿栽过不少跟头,所以这招,对叶小叔不一定管用,只能是危难时刻迫不得已的用法,纯粹可要谨记啊!
    ……不过看起来舅舅很受用嘛!
    捏捏敲敲捶捶打打,其实纯粹哪里会捶背呢,只是把肩膀想象成两坨形状奇怪的面团。不过人的身体比面团更有弹性更好玩。舅舅身材还行,薄薄的一层肌肉,放松之后软软的,要是有这种手感的捏捏乐就好了。
    “爱玩不是坏事。”叶怀朴突然一句,让沉迷捏捏的纯粹回过神来。
    “只是去哪里,跟什么人交往,玩什么,要让家里知道,尤其是我。陆妈上了年纪,有些事情力不从心,姥爷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但凡出一点事情,我没办法跟家里交代,更没办法跟你妈妈交代。”
    听到“妈妈”这个词语,纯粹的手慢下来,心里更酸涩了,她不知道该回复一句什么。
    好在叶怀朴也没等她的回答,继续说道:“你妈妈那时候也爱喝酒,我十分理解。不过那地方没什么好酒,以后想喝,跟舅舅来说,品质好一些的酒,对身体伤害也小一些,”
    纯粹没想到舅舅会这么说,惊讶地停下手:“舅舅居然也爱喝酒吗?”
    “我没喝过。”叶怀朴轻轻哼一声:“对身体不好,又辣,不知道有什么好喝。”
    此时此刻,纯粹终于意识到舅舅跟良辰相像在哪里了——在某些地方,真是娇气不已啊!
    想到良辰,纯粹又想起好久没看信息,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果然瞧见良辰细数自己痛斥不回家、玩消失、再有下次你就死定了等数十条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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