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姍鼻尖微微动了动,习惯了腐臭之后再闻到这清新的空气时, 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想来石义将军作为残留在这里的厉鬼,被渡化后也该归还永宁国遗址往日的宁静了。
    “走吧。”
    白文姍有些累了, 记忆碎片的频现让她的脑海负荷加重, 额头有些昏沉昏沉的。
    这一遭遇见了石义将军, 她有太多的思绪还没有理清,此时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她原本以为可以就此下山。但却发现赤足和尚并没有动作。
    白文姍侧过头,望了过去。
    “怎么了?还有什么异常吗?”
    纪释没有作答, 而是用眺望的眼神回应她。
    白文姍顺着对方的眼神看过去, 只见驻足在永宁国遗址里的幽魂四五游荡。和他们刚来时所见的场面相似。
    那些幽魂游荡在路道山野间, 漫无目的, 如行尸走肉。
    “石义将军的确是引起永宁国遗址异变的原因之一。”赤足和尚开口道:“但这里的异变还未结束,说明……主导者另有其人。”
    白文姍一听,脸色稍微变了变。
    石义将军不过是棋子?被背后的主使者到底是谁?围绕在永宁国遗址间的冥气并没有减少, 幽魂也只增不减。
    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此时还未及核心。
    白文姍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的故土接连发生异变,能感觉得到离真相越来越近,但却莫名得有些心慌。
    陈启权也快步走了过来,他巡视了几眼山周说:“这石义将军恐怕是吸纳了大量冥气才化身厉鬼的。如果不把冥气的源头解决掉, 厉鬼只怕会越来越多。”
    王梦秋接话道:“这里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 弄不好可能会重蹈十多年前的覆辙。我看, 还是尽快通知门派, 多派些人马一并剿灭来得妥当。”
    陈启权不动声色地朝着赤足和尚看了眼,暂时打住了王梦秋的动作:“不急,先看看再说。”
    他可不想将龙虎山那帮老东西给惊过来,面前这人可不喜欢。
    “那……行吧,我们再深入打探一下。”王梦秋敏锐地捕捉到了陈启权的眼神,顺口答应了下来。
    她和陈启权熟识这二十多年,对方一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她自然是清楚的。这让她更加对赤足和尚的身份好奇。
    众人朝着永宁国遗址深处的方向行进。
    王梦秋和陈启权两人吊着尾巴,眼神中暗潮涌动。
    “你可别蒙我,你这师兄到底是何人?”王梦秋声音很小,但表情却唬人得很。
    陈启权汗颜:“不是说了,就是我师兄,还能是什么人。”
    “你神霄派的师兄能对我龙虎山的符箓之术如数家珍?当我王梦秋是三岁小孩啊。”王梦秋指了指自己,“而且,刚才他对付石义将军时,那风轻云淡的感觉,显然游刃有余。”
    “那种压迫之觉,就连你我都有种如同蝼蚁般的仰视感。”王梦秋自言自语道:“这种感觉,我还只在‘祖师爷’身上体会过。”
    王梦秋继续叹道:“那可是‘祖师爷’啊!堂堂渡了雷劫、半只脚踏入那个领域的‘祖师爷’啊。”
    在她的认知中,龙虎山所供养的祖师爷,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王梦秋不论是弟子还是现在贵为六长老,对于祖师爷那等名讳仍然只能仰仗。那是刻在她心底的名讳,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存在。
    但此时此刻,她那种犹如对于神祇般的敬畏感,却在另一个人身上出现。
    “别胡说了。”
    陈启权听见她的胡言乱语,嗤之以鼻。
    “渡雷劫成功者,普天之下、大道三千,只有一人。他……”
    话到嘴边,他窃窃地朝着赤足和尚的背影看了眼,又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
    王梦秋满脸问号:“他?谁啊。”
    陈启权挥手将对方轰走:“第二十三代掌门啊,还能有谁。叫你好好学道史,一天天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看吧,连这都不知道。”
    这还真触及到了王梦秋的知识盲区。
    她眨巴着眼神揽上对方的肩膀:“第二十三代掌门?是谁啊,他现在去哪了?”
    “谁知道呢,早飞升成仙了呗。”陈启权打着哑谜,一挥袖将对方揽在身上的手给甩下。“男女授受不亲,小辈们还看着呢,你少来啊。”
    “嘁。”龙虎山和神霄派以前本是一家,从二十四代开始,便分了家。王梦秋扳着手指数了半天,也没数明白那二十三代掌门是谁。
    陈启权其实话也只说了一半。
    渡了雷劫者,除了飞升成仙以外,还可以选择成为‘地仙’。虽被称为‘地仙’,但那也不过是往好听了说罢了。
    ‘地仙’也被称为散仙,是放弃了飞升证道的机缘,以凡人之躯体困于六道之中,永世入不得轮回。
    飞升证道乃是所有修炼者的初衷向往。所以世间也不可能有那么傻的人,会选择‘地仙’这条人不人、鬼不鬼的路。
    -
    白文姍跟着纪释身后走在前方。她埋头走路,脑中思绪万千。
    先前遇到石义将军,将她的记忆再次唤醒了不少。
    她突然在想,白宸呢?他的结局又是如何。他是否如愿当上了储君,从太宗手里接过了永宁国,他是否成为了一代明君。
    白文姍想不起来。
    记忆戛然而止,关于永宁国后面的记忆,她只要尝试着去思索,脑子里就是一片生疼。
    “不舒服?”
    纪释询问一声,没有回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的。
    白文姍摇了摇头:“没事。”
    “你……”纪释顿了半秒说:“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白文姍脚下一颤,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想起了一些,但不多。”白文姍说:“有些记忆就像被什么给锁住了,一碰就疼。”
    纪释眼皮跳了跳,侧过脸用余光瞥了眼白文姍。
    “那就好,不要勉强。总有记起来的一天。”
    “嗯,好。”白文姍应了下来。
    齐木楷不知说错了什么话,又被梅初给拳打脚踢的,只好躲到白文姍身边来。
    “文姍姐,真的没想到你以前竟然是永宁国的公主。”齐木楷惊叹道:“难怪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觉得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家。”
    梅初白了对方一眼道:“少拍马屁了。”
    齐木楷瞪了对方一眼,向着白文姍说:“文姍姐,梅子姐竟敢说你是马,我帮你教训她去。”
    “你可别胡乱曲解我的意思。”梅初气得就想抽他。
    白文姍没有在意两人的打闹,可她刚看见齐木楷跳着脚就往一处盖着深色树叶的位置跳,眉心微微一动。
    “小心。”
    纪释伸出手一把将腾在半空的齐木楷给拉了回来。
    “怎么了?师伯。”齐木楷不解。
    梅初看出了纪释脸上的凝重,收拾起了打闹的情绪,凑了上来。
    白文姍伸出手按在地上,轻轻朝着左侧某个位置一点。
    “嗖”的一声,地面上刺出一根根尖锐的地刺,齐刷刷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齐木楷瞧见这幕,后背有些发凉。要不是纪释眼疾手快,他可就被串成烤串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会还有陷阱。”他忍不住抱怨起来。
    白文姍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些地刺。横七竖八的,像是被人破坏过,早就没有了本应有的威力。
    不过这个陷阱布置极为精巧,掩藏得很深,一般人难以发现。
    不过……这技艺怎么这么眼熟?
    她不自觉朝着赤足和尚看过去。
    纪释也是蹲下身子,多看了几眼。眼中除了深思熟虑看不出别的情绪。
    “一会儿大家都提高警惕,小心些。不要中招了。”纪释没有解释这些陷阱的由来,只是提醒了两句,特别是对齐木楷说的。
    纪释不说,但白文姍却清楚。
    这个陷阱的布置方式,正是与对方教给她的如出一辙。她在【月亮】牌中所布下的,也是这种陷阱的变类。
    她想起纪释曾说过,来这沐川县是为两件事。她原先以为那石义将军就是所谓的‘其二’,但现在看来,‘其二’怕是另有隐情。
    随着众人越来越深入,所见到的陷阱也是在逐步增多。
    有的还完好无损,有的已经失去了作用。更有的,已经毁损。
    但那些陷阱布置的手法,白文姍都识的。她越来越想要知道这永宁国遗址里,到底还有何物在作祟。
    直至纪释脚步停了下来。“等等,有人。”
    白文姍精神紧绷,她朝着前方看去,只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在交错。
    看那架势,应该是在交战。这永宁国遗址除了他们几人以外,竟然还有其他的人。
    隔得有些远,看不太清两人的容貌。但从举止和形态上,能看出两人一老一少。
    老者白发青衫,一举一动犹如撼动山河之势。
    对面那少者,却没有丝毫落入下风。另外那人身着黑袍,看不清面容。右手呈爪,以幽魂为利器,撞击着那名老者。
    ‘他’好似能号令幽魂,将两人所处的战场布成一道炼狱。
    “非毒?”纪释发出一声惊叹。
    非毒?是指的那黑衣人?
    白文姍转过头,看向赤足和尚,只见对方面色凝重,视线在两道身影上来回落下。
    那黑衣人抓起数道幽魂,组成长龙状,呼啸着朝着老者击去。转眼间,‘他’发现了远处的几人,抬起手刚想要追加攻势,却又停了下来。
    老者抵挡住那由幽魂构成的长龙,嘶吼声和憎恶声冲击着他的耳膜,脚下硬生生地在地面上划出两道裂痕。他刚想还击,对方却抽身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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