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他的这份张扬与倨傲,终究淹没在残酷的倾轧下。
    姜若心中说不出来难受,倒是从顾淮安这里听到个意外的消息。
    “当初我之所以能那么快闯进宫,韩宴之在中间也帮了忙。”顾淮安说起这件事来,紧接着又投给姜若一个不啻于火药的消息。
    “韩暘之的死和太子有关。岭南的匪祸原本没那么眼中,太子为了调走父亲,指示韩暘之纵容山匪,才有了后面剿匪的事。后来应当是同山匪没谈拢,山匪怒而闯入县衙,将人给杀了。”
    姜若惊讶到嘴巴都合不上,半天才喃喃道:“都疯了不成!”
    顾淮安神情冷凝,深吸一口气之后,侧过身看向皇宫的方向。
    六月的风已经开始变得燥热,带着要烧毁一切的温度。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潭般捉摸不定,低声道:“谁说不是呢。”
    ——
    太子的动作越来越大,大到景丰帝都看不下去的程度。
    于是在景丰帝难得出现的一次朝会上,破天荒狠狠训斥了太子。
    顾淮安递给身后的人一个眼神,便立即有官员站出来为太子求情。有第一个站出来,便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金銮殿上便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
    就连皇子也跪了下去。
    太子一开始还没能反应过来,直挺挺地站着,同皇上遥遥对视。
    皇上眯着眼睛,盘踞在龙椅上,看着这一片支持太子的人,突然笑了。
    “这才多长时间啊,朕看你们是只知太子,而不知朕!”
    金銮殿上,皇上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不停回想,太子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儿臣不敢。”
    “朕看你是敢得很!”
    说完这句话之后,景丰帝拂袖而去。
    一众人跪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冯公公才匆匆赶来解救他们,说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请诸位大臣回去吧。
    从这一日开始,景丰帝对太子的态度就变得捉摸不透起来,甚至还将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提溜出来,帮忙处理政务。
    景丰帝的身体又太过能熬,病危了几次仍旧能撑下来。
    命久的皇帝对于太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这位皇帝开始表现出对太子的不满来。
    太子开始着急上火,一幕僚便献策,“皇上病重已久,倘若在此时仙逝,想必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放肆!”太子怒喝。
    幕僚顺从跪了下去,脸上却没有多少的惧色:“殿下,现在赵将军在京城,五城兵马司和禁军都有我们的人,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啊!”
    太子闭上眼,胸口不停起伏着,却没有再说斥责的话。
    幕僚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第112章 112
    ◎正文完结(下)◎
    时间拖到了中秋。
    皇上同太子的关系越发紧张, 快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就是连姜若在安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经常听到皇上训斥太子的消息。
    可就在这么紧张地气氛当中,皇上坚持要举办中秋的宴会。
    商商现在六个月, 正是开始学着坐立和爬行的时候。
    顾淮安懒洋洋躺在引枕后面,在小豆丁摇摇晃晃挣扎着刚刚坐起来时, 伸出手指往小豆丁的眉心一戳,小豆丁整个人就往后面一倒。
    小豆丁咧着嘴就要哭出来。
    这时候他倒是装作了好人,“商商,怎么突然哭了?来, 抱抱!”
    小豆丁完全忘了刚刚被推倒的事, 只看见爹爹朝着他伸出手,还以为是要抱他, 一下子止住哭。他像是全然忘了刚刚被推倒的事,如同被翻过去的小乌龟,吭哧吭哧划拉着自己的四条腿, 又重新坐了起来。
    只是坐起来还没有一会, 又被人伸出一根手指给直接摁倒了。
    反复几次之后,小豆丁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姜若好气又好笑,拍开他的手将商商抱了起来。
    小豆丁在她怀里委委屈屈抽噎着,睁着葡萄般的眼睛瞪着顾淮安,控诉着他的行为。开始没等一会儿,小豆丁就全然忘了刚刚被欺负的事,又爬过去和顾淮安玩了起来。
    更准确地来说是被玩。
    姜若忍不住抚额, “他还真的一点都不记仇。”
    “可能是心大。”顾淮安轻笑, 顺道说:“中秋宴会, 你就不用带商商进宫了, 免得这副心大的性格进去就被欺负了。”
    姜若的睫毛颤了颤,“那你呢,你需要进宫吗?”
    “那自然是要的。”
    她突然不说话了,顾淮安察觉到她的沉默,偏过头去看她。
    女子就安安静静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偏过头去看他,如同一株纤细柔弱的花朵。细碎的发丝落在雪白的脖颈边,眼眸半阖着将所有水光都笼罩在中间,里面的担忧都快要随着水光溢出来。
    顾淮安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得抽动一下,要是她此刻说出一两句担忧畏惧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割舍不下留下来陪她。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姜若走到这一步,不是简单说不做了就不做了。
    不进则退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她没忍住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够亲密,便将两条胳膊也攀上他的脖颈,几乎是大半边身体都压在男人身上。让自己像是一株藤蔓般缠绕在他身上,几乎是密不可分。
    “那你记得要早点出宫,我和商商在府中等着你。”姜若道。
    顾淮安紧紧揽着她的腰。
    年轻的男女相拥在一起,旁边的商商看见了,“咿咿呀呀”爬了过来,学着娘亲的样子也抱住爹爹的胳膊,“额……额”地示意别人注意到她。
    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姜若笑着去摸小豆丁软乎乎的肉脸时,感觉到有人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诧异地抬头往上看时,就对上男人灼热的视线。
    他于光亮中,一字一顿缓声说:“等我回来,我们便拜堂成亲,将六礼重新走一遍。”
    “啊,可是我们都已经有商商了。”
    “那不算数,我们就当还没有他。”顾淮安低头,寻着她的唇重新亲了上去。
    唇齿依偎间,他声音都变得有些模糊。
    “日后我们定是要参观很多次别人的婚宴,我不想在那时你会觉得遗憾。”
    “好。”
    ——
    中秋那一日,顾淮安起得很早。
    姜若难得也很早醒来,替他将金丝软甲穿在里面。
    金丝软甲是杜家那边送来的,杜家那时候意外多,专程寻摸了一件宝贝用来给杜老爷子防身,主要是护住心脉。
    但是具体有没有用,这也说不好。
    她只寄希望说能有十分之一的功效就非常好了。
    顾淮安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没再过多停留,转身就离开。
    离开时,他只留下一句话,“安心等我回来。”
    姜若勉强笑着,眼眶湿润通红,温声应着说“好。”
    可她却做不到安心,从顾淮安离开之后,她心里一直不安稳。可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免得外面还没有乱府上的人开始先乱了阵脚。
    所以在顾淮安出门之后,她还要压着性子开始准备晚上赏月的事宜。
    “厨房那边不是备了不少肉和菜,和那边说一声留下够三日的粮食,全做了让大家都吃。”她抱着商商,交代芙蓉,“只是有一样,不允许喝酒。倘若叫我知道谁在今日喝酒误了差事,明日就全送到庄子去。”
    “啊?”芙蓉不明白,“这怕是不好管,那些外院行走的,尤其是活重的都等着这一日吃吃喝喝。且今日是过节,大家都喜欢热闹,要是不叫他们喝酒,只怕要在背后嘀嘀咕咕起来。”
    “让他们说吧,今日的菜色你且多上点心。”
    芙蓉见她心意已决,虽然不大认可,但是也老老实实吩咐下去。
    中秋对于百姓来说也是个大节日,有钱的人家过得隆重,府中都开始挂上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和彩缎。就是家中稍微清贫些的,也会在这一日买上一点好酒好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打打牙祭。
    京城内处处都是欢乐的气氛,连往日小气的店家都变得陡然大方起来,在别人来买东西时都会给上一点添头。
    众人还约着一起,等到了晚上到皇城边上看看烟火。
    谁都没有想到变化会来得这么快。
    入夜之后,皇宫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那声音就只是一个开始的信号,紧接着就响起了兵刃交接铮铮声和将士们冲锋陷阵的厮杀声。
    欢乐祥和的幕布被染了血的争斗猛然私下,百姓们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家中跑去。
    恐慌迅速蔓延开来,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各条街道陡然一空,散落在地上来不及被捡起的东西很快被训练有素的将士踏破,很快就分不清原本的面貌。
    姜若知道内情,晚上压根就不敢睡。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她迅速起身往外面走去。
    不少人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整齐就急急忙忙跑出来,互相询问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好好的外面就有那么大动静。
    徐嬷嬷让奶娘将商商抱过来,不太确定地问:“外面好像已经打起来了。”
    商商没有哭夜的习惯,白天玩够了晚上睡得很熟。外面就是有这么大的动静,他此刻依旧安心地睡着,软软的小脸蛋上还带着红晕。
    “打起来就打起来吧,吩咐所有人,将府上的各个出口都封起来,安排人轮流守着。这几日就都不要外出了,等什么时候稳定下来再说。”
    徐嬷嬷脸上仍旧挂着担忧。
    “世子爷出门时,留了八百精兵下来。现在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宫里,就算有流兵作乱也不敢到安王府来。告诉他们,让他们安安心心守着就成。”
    她宽慰道,顺便接过了徐嬷嬷手里的小豆丁,“这几日,就让商商跟着我吧,叫芙蓉和墨竹辛苦些,住在主屋的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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