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宁想了想,安慰道:“我满意不就行了?再说,就算外公和爸妈不满意也没什么影响,又不能让我们两个离婚?”
    程砚洲:“……”媳妇儿这样说他反而更害怕了。
    这晚,即将见岳父岳母的女婿是怀揣着忐忑入睡的。
    次日准备好饭菜装到脸盆和饭盒里,用油布封紧放进竹筐中,再带上衣服和一床厚棉被,等天黑四个人就能出发。
    四点过半,天一黑外面刮起了风。
    聚在楼下唠嗑的家属们一看天色不对,喊上自家孩子,搬着小板凳就往楼里走。
    恐怕风越来越大,谢明望让程砚洲和顾鹤庭先下楼,他和闺女再等等,反正东西是两个壮小伙背。
    两人先下楼,这次不骑自行车,从前往后到营区北门要走十几里,还得背着几十斤的东西。
    而谢明望就提了一暖水瓶的大骨头汤和一个水壶,顾莞宁带钥匙,抱着暖水袋和一个空饭盒。
    灭掉炉子,关上暖器,最后锁门下楼。
    这时候正是饭点,说不定碰到食堂上新鲜菜呢。
    到了食堂,新鲜菜没有,但有卤鸡腿。
    正好她们备的饭菜里没有鸡肉,听说顾莞宁要坐火车去探亲,打饭的师傅给她免了一半肉票,花多点钱儿就买下五只大鸡腿。
    营区农场在北边,要先从北门出去,再走七八里地才能到。
    顾莞宁穿得厚,步子小,走得慢,谢明望走在她前面挡风,刻意把自己的步伐调慢。
    父女两个到北门附近的时候,远远看到先走的俩人笔直地站在警卫亭檐下,台阶上立着个严肃的身影,揣着手来回走动打量俩人。
    谢明望一眼认出老战友,给闺女介绍:“这是你李伯伯。”
    顾莞宁点点头,心下了然,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李首长。听说这位李首长有个小毛病,贼拉喜欢在战士们吃饭的时候讲话。
    营里训练安排得紧,普通士兵们恨不得除了吃喝拉撒睡都在训练,一般饭点整个流程下来就一刻钟。
    李首长话讲完了,饭菜也凉了,战士们也得去回去训练了。
    不光李首长,部队里大小干部都挺喜欢在饭点讲话,有些在饭前,有些专挑饭中,有些挑饭后,除了这个区别还得看这个领导废话多不多。
    所以程砚洲最抗拒的就是和领导一起吃饭,吃着吃着胃疼,万一领导有点名的习惯还得时刻保持精神高度紧张。
    偏偏营里的领导们最是平易近人亲近战士,一个月总得挑那么几天去基层食堂吃饭。
    当然据谢小舅这个真正的领导现身说法,为啥转挑饭点讲话,那是因为只有饭点儿人最齐,不然就只能耽误训练时间。
    他们有上面发的任务,抓训练和抓思想不分先后,权衡之下只能牺牲战士们吃饭的时间。
    李首长李忠旺是北三省本地人,大老粗一个,参军前跟同村一个堂叔学杀猪,后来进部队才跟着学认字学文化,平生最敬重的就是读书人。
    当然,前提是这个读书人干人事。
    谢明望领着顾莞宁走过去,李忠旺瞧见她俩,粗眉毛一扬高声笑道:“总算来了!”
    他目光移向把自己裹成狗熊的顾莞宁,对着俩兵时严肃的表情顿时变成和蔼可亲,“这就是小顾吧?”
    顾莞宁大大方方喊:“李首长好。”
    李忠旺摆手,“我跟你舅是战友,你喊我声伯伯就成。”
    谢明望冲她点头,顾莞宁只好改口:“李伯伯。”
    李忠旺爽快应下:“哎!”
    天气冷,一堆人站营区门口不像话,李忠旺发话赶紧走,那边俩站得绷直的人麻利背起竹筐跟在后面。
    前头两个老战友走在一起,打着手电筒给大家开口,还边走边聊。
    顾莞宁缀在身后,她后面是两个苦力。
    程砚洲快走小两步到媳妇儿旁边,低声问道:“累吗?饿不饿?”
    多亏他这段时间的监督,顾莞宁现在已经能做到连续跑一圈半加走八圈的训练任务。
    顾莞宁摇摇头。
    见她还好,程砚洲把脖子上挂的水壶递过去,“喝点水。”
    其实顾莞宁现在不冷也不累,饿肯定是有点的,可以喝点水垫垫肚子。
    出了营区,走过学校和营区医院,再往北是一片开阔的农田,在农田中央矗立着两排联排值班宿舍。
    此时值班宿舍其中一间的廊檐下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不知是不是累的,顾莞宁感觉胸腔中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跳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明明只在记忆里见过家人的样子,和他们没有真正相处过。可现在站到这里,她紧张,她害怕,却独独没有可能被拆穿自己不是‘她’的惶恐。
    或许她就是原来那个人,可她们两个的性格根本不是完全一样。
    顾莞宁停下来,大风吹眯了她的眼睛,遥遥望着宿舍檐下那盏昏黄的灯。
    她停了许久。
    程砚洲唤她回神,神情担忧:“是不是累了?”
    顾莞宁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思绪,问他:“你还紧张吗?”
    程砚洲:“……”
    他本来快忘了,现在这么一提,完了,比昨天还紧张!
    看他紧张,顾莞宁就莫名地感觉轻松了,嘿笑一声,“还好我不紧张。”
    程砚洲抬手给她拉了拉围巾,没好气道:“笑话我?”
    顾莞宁躲开他,小跑到前面,“二哥你等等我!”
    顾鹤庭这人都快走没影儿了!
    程砚洲提步赶紧跟上,叮嘱道:“你别跑,田埂上土块多容易摔。”
    联排平房唯一亮着灯的宿舍里,顾盛清正坐在炉子旁烤火,火上熬着棒子面粥。
    家里现在就他一人。
    儿子儿媳白天去新建的大棚工作,午饭和晚饭都在那边解决,下工回来会给他带菜和馒头。
    他自个年纪大了,快奔七的岁数,身子骨也不咋利索,战士们都不让他干重活。他平时就在地里巡逻,教小战士们认认字,糊糊纸盒子编编木筐,大扫打扫值班室。农忙的时候他还会帮着做饭,捡粮食,反正都是些轻省的活儿。
    营区农场的生活比林场好多了,能吃饱穿暖,有屋子和床住,有棉被盖,赶上年节还能吃顿肉。
    这里与世隔绝,安宁祥和。今天不用担心明天,每晚闭上眼睛也不害怕再也睁不开。
    顾盛清现在就一个想法,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绝不给组织添麻烦,也绝不能影响到孙子孙女。
    孙女孙子隔上俩仨月就寄个包裹来,都是些药和旧衣服旧被褥,哪怕东西不贵重他们也不想再麻烦孩子。
    这要查出他们有来往,指定会连累孩子的。
    可惜他们没办法往外送信。
    今年五月份,后勤部的战士们说上面发指示要裁军,来阳市军区的是一位姓谢的首长,曾在南边参加过战役。
    顾盛清他们一听,就猜到可能是谢明望。
    然后就开始等,等人来了千万让他转告小晚和鹤庭,别再寄东西别跟他们联络!
    可是左等右等,这都快一年了人还没来。
    棒子面儿粥咕嘟咕嘟开始冒泡,顾盛清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转身去拿桌上的碗勺。
    忽听见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个女声,可听着又不像俩儿媳妇的。
    顾盛清闹不明白这情况,掀开窗帘往外瞧过去,一张脸猛地凑近——
    顾盛清猛地往后仰倒,着急忙慌扶住凳子。
    得到支撑他抬手抚着胸口,呼气吸气来回深呼吸几下终于缓过来。
    妈呀,刚才那下差点儿没把他吓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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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交锋◎
    这死孩子!
    缓过来后, 顾盛清就认出了那张脸是谁。
    窗外,见老头子一脸惊吓地往后退,顾鹤庭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又担心真把人吓出个好歹, 找着门连敲都不敲就直接进去。
    结果一进屋迎头被痛击。
    顾盛清收回手, 怒道:“你想吓死你爷爷啊?”
    顾鹤庭小声嘀咕:“那我也知道您那会儿刚好掀帘子啊!”生怕老头子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推着爷爷往里走,“快快,我带了饭菜, 咱们先吃,我们这一路过来还没吃饭呢。”
    他视线往屋里逡巡一圈, 疑问:“咦?我爸妈和大伯大伯娘呢?”
    顾盛清哼一声, “他们在大棚收菜,明天就得送到城里去,等吃了晚饭才回来。”
    “除了你还有谁来了?是不是你小叔?”
    听他说‘我们’,肯定还有别人。
    顾鹤庭故意不直说, “你自己猜。”
    顾盛清真想再一巴掌呼上去。
    这宿舍比顾鹤庭想像中大,放了五个架子床, 两个架子床并一起成的双人床有俩,估摸那分别是他爸妈和大伯大伯娘的, 单个的床挨着炉子最近的是他爷爷的。
    床周的铁架子上绑了绳,上面搭着衣服,算是分出一块小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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