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衍正替她插好发簪,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因不悦而抿起的唇线。
    声音很轻,“唯一,你避开我。”
    “错了,是你不愿意接近我。”王唯一说,“殷长衍,我想跟你亲近,可你跟我保持距离。眼下我避开你的视线,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厌了、乏了、倦了,直接转身离开,不再见你。”
    话够重了吧,他有危机感了吧。呵,这若即若离的毛病还不一次给他治好。
    殷长衍说:“你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唯一觉得后脊背有点儿凉。她选择忽视掉这一点儿违和感,嘴硬道,“你大可试一试。”
    殷长衍敛下眸子,沉默了一会儿。
    他表情不太妙,就像随时会给你一阴刀那种。啊,怎么办?她现在真的有点儿想退开几步。
    殷长衍突然软了下来,单手环住王唯一肩膀,将她半拢在怀里,“唯一,对不住,我怕我一接近你,你就会离开。以后不会这样了。”
    嗯?刚才那是错觉吗?“你知道就好。”
    “前面巷子里有一家铁铺,要去看一看锅么?”这个地方一秒都不想多待。
    王唯一没忘了此行目的,“当然要看。”
    摊主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失落,原来姑娘有情人了。情人长得姿容绝艳,看一眼就自惭形秽。
    不死心,多见一见也是好的,“姑娘,看你喜欢翡翠玉料。后天我这里要出几套新的翡翠玉料,你要不要来看一看?也许能挑到更中意的。”
    王唯一乐呵呵道,“我喜欢翡翠玉料。成,后天一定准时到。”
    被殷长衍揽着拐进巷子。
    巷子越往后越远离灯火通明的大道,而且还很静。
    王唯一意识到不对时,已经走了很远,“殷长衍,半点儿打铁声都听不见,是你记错路了还是铁铺关门了。”
    殷长衍抬手漫不经心地为她整理发丝,手指蹭着翡翠银环,“唯一,翡翠银环就那么好看吗?与他讲话让你很欢乐?”
    “好看,你不觉得翠绿绿的很漂亮么。”
    “你说是就是吧。”殷长衍掐断翡翠银环。
    翡翠银环很滑,擦过耳畔掉进衣领里。
    “啊我的翡翠银环,你做什么?!”王唯一有点儿急,今天衣服领子偏窄,手不可能伸进去取。
    殷长衍眼皮微掀,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他学着她方才的动作,又舔又咬,温柔却又寸步余地都不肯留地在唇间辗转。
    另一手扣住她双手腕,按在身后。
    这个动作迫使她跟直立的红薯一样直直地贴在他身上。
    他的手有这么大吗,能掌控她所有。
    “唔!!”翡翠银环上有纹路,陷进肉里硌着皮肤。
    嘶,好凉,硌得人生疼。
    殷长衍离开她的唇,低笑出声,笑意不达眼底,“唯一,你紧张什么。”
    他亲了一下她的颈项,在上面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夜风一吹,泛着股凉意,令人脊背发麻。
    王唯一要哭了。
    他亲得倒是不紧不慢,舔吻够了就轻啄两下,可是手肘钢筋一样箍得很紧,胸膛跟着挪,首饰嵌得人好疼。
    “嘶......殷长衍,停停停。”
    殷长衍眼角含笑。她眼眶泛着水汽,亮晶晶的,真好看。
    再亲一下。
    “殷长衍,咱们家买红薯时,偶尔红薯袋子里会混入一个石子。石子很小,但是能蹭掉皮。”
    “别亲了,你硌到我尖儿了。”低头瞄一下,呜呜呜呜是不是破皮了。
    殷长衍愣了一下,指腹剥开衣领,“是么,我瞧一瞧。”
    王唯一揪紧衣领,“瞧、瞧什么?”
    “美景。”殷长衍说。
    ......
    半个时辰后。
    殷长衍揽着王唯一从另一头出了巷子。
    灯火通明的巷子口摆了好几个首饰摊。
    女孩子天生喜欢亮闪闪的漂亮首饰,王唯一走到摊子前,捡了几个对比着看。
    老板娘一眼就叫灯下殷长衍的脸荡了神魂。男人生得这般好看,她做女人都自愧弗如,羡慕得紧。
    “咱们家发簪都是我自己做的,样式独特又好看,姑娘挑两个?”男人好看对她来说没用,女人才会是打开荷包花钱的,“我看姑娘肤如凝脂,又生得白,要不挑一块翡翠玉料?一定很衬姑娘。”
    王唯一正挑得欢喜,突然脸色一白,头摇成拨浪鼓,“不要翡翠玉料不要翡翠玉料,我不买了。”
    身上难以言喻的地方又隐隐泛疼发酸了。
    第99章 第 99 章
    ◎十八年前的殷长衍不是现在的殷长衍◎
    老实说, 殷长衍有点儿意犹未尽。
    看着王唯一,开口道,“回去吧。”
    回去?那不得继续给他折磨。
    啊啊啊啊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头皮发麻, 腿脚酸软。
    王唯一吸了吸鼻子,“锅还没买呢。”
    她对一些小点异常认死理。
    殷长衍失笑,“这个时间,铁铺应该关门了。”
    “总有挣钱的。”
    殷长衍从不会拒绝王唯一, 笑眯眯道, “嗯, 依你。”
    王唯一打听了一路, 问到西南三里外,有一家铁铺通宵营业。
    殷长衍手背在身后, 闲庭信步陪着她找过去。
    王唯一稍稍侧头。他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皮垂下来, 敛着眸子, 似乎有点儿怯懦不敢看别人。可他无论什么时候, 下巴都是轻扬的, 骨子里透着股不折的清贵。
    看起来他半分都没有改变。
    可若他还是以前的他, 她哭着喊着说“不要”的时候,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对,殷长衍变了。
    三面透风的草庐里, 一座两人高的泥炉矗立在角落, 炉膛里放着黑色的铁器, 火烧得发白。
    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农具。
    右下角那个平底的不错, 烙馅饼刚刚好。底儿薄, 看着不重。大小看着也合适。
    没有人。
    王唯一扬声喊道, “铁匠, 买个锅。”
    等了一会儿,铁匠才匆匆赶到。
    脸上是藏不住的疲惫,频频拿袖子按眼角。眼眶通红,硕大的块头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客人,对不住,家里有事儿,今天不开张。”
    那怎么行,她很中意这款锅。
    王唯一解开荷包掏钱往铁匠手里塞,“就墙上挂的那款,你给我取下来。”
    “客人,那锅不卖,锅是我打给闺女的。”铁匠悲从中来,“我闺女夜里没了。闺女自打生下来就体弱,缠绵病榻多年。可她很乖,芝麻馅饼烙得极好,总说等她身体大好就支个摊子烙馅饼挣钱,叫我不那么累。晚上她还下厨给我做宵夜,谁能想到转个身就上吊了。”
    “无意戳中你伤心事,还请节哀。”王唯一感到抱歉,“让我给姑娘上一柱清香吧,聊表哀思。”
    铁匠冷硬眉眼软了下来,按了按眼角,“行,随我来吧。”
    王唯一上了一柱清香后,与殷长衍一道离开。
    殷长衍说,“这里是最后一个开门的铁铺,你今天买不到铁锅。”
    “我已经买到了。”王唯一说,“等铁匠从丧女之痛之中走出来,他就会将铁锅给我。”
    “这么有信心?”
    “是对铁匠有信心,他是一个磊落的人。”王唯一说,“我看人一向很准。”
    “那你看一看我,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唯一侧头,直勾勾地盯了殷长衍一会儿,“以前纯粹、通透,满心满眼只有我,是个傻小子。”
    “现在变浑浊了?”
    “不,你依旧纯粹、通透。只是浅浅地加了一些我认不出来的东西。”王唯一说,“而这些东西,我不是很喜欢。”
    “唯一,于你而言,时间仅仅过去了八天。今日的唯一依旧是八天前的唯一。而现在的殷长衍还是十八年前的殷长衍吗?”殷长衍说,“唯一,你必须思考这个问题。否则,我们之间,只会停留在过去。”
    王唯一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好深奥,我一直不怎么不擅长动脑子。”
    “慢慢来,我们来日方长。”殷长衍笑眯眯。他眼尾一勾,方才的疏离散了个干净,仿佛她看错了,“走,回家。”
    回家给他这样那样吗?还是算了,“再逛一会儿。”
    “依你。”
    两人逛到天色将明时才回家。
    王唯一到处逛,殷长衍与她并排而立,完全是一个人形自走货架子,身上挂的东西能把他给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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