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小青年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恐怕大蛇也是被对方用一种难以拒绝的思维圈套给忽悠过去的。
    这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秦倏仿佛听到了对方无声的嘲弄,还是双重份——这样的一个“白痴”送到你面前,你会轻易被他的“表演”愚弄吗?还是说,你会被他杀死?
    秦倏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对小青年道:“我会选择在这里抓住你,单方面与你交涉,除了想偷懒,更多还是为了节省时间。我并不想顺着幕后之人的意愿,主动踏入接下来的一个又一个危险里,他既然想消耗时间,我们就不该让他如愿,尽在出现在他面前,打破他的计划不是更好?”
    “何况,你真的甘心吗?被对方榨干最后价值,像废弃的残渣一样丢置一旁,最后还落得一个受人耻笑的废物名声,而对方得偿所愿,应有尽有,这样的结果,你真的愿意接受吗?”
    小青年的脸色已经变得狰狞起来,显然这样的结果,他光是想想都难以接受:“可是——你又能有什么办法??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啊!你真以为自己厉害到能对抗那种特殊诡异的力量去手撕boss啊?”
    秦倏安慰似的拍拍小青年肩膀:“我虽然没有那么厉害,但是我男朋友很厉害。”
    失智的小青年又将矛头对准秦倏:“你为什么能把靠男人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我又不是只靠男人,秦倏毫无心理负担在心里回答,而且我家那只可是小蛇人,他的可爱,是在座各位难以想象的。
    “所以,合作吗?”秦倏对着小青年递出手掌,“就这样顺着对方安排走下去,你一定什么也得不到,但万一呢?万一对方真的死了,至少你们都还有机会。”
    小青年面皮抽搐了几下,明知秦倏是在给他画另一张美好的饼,他还是忍不住,在秦倏递出的手上重重一拍:“成交!”
    第79章
    小青年和秦倏的互动被一道无形视线注视在眼底, 对方转而望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有道闲庭信步但气息暴虐的身影,在他看过去一刻, 那双凌厉冰冷的灿金竖瞳像是早早等在那里, 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与鄙夷:“阴沟里的臭老鼠, 还要躲在那看到什么时候,自己把头送来让我拧断。”
    怪物。
    视线的主人双唇无声翕动。
    披着华丽皮囊的恐怖怪物。
    脚下地面凭空消失,一个个抽象的正方形符号万花筒一般旋转着向下塌陷,大蛇看也不看,如履平地站在已是空无一物的地方, 四周陡然升起无形屏障:“请回答正确公式……”
    “闭嘴,滚。”无机质声音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惩罚环节自动进入,竖起的屏障弥漫出丝丝缕缕黑气,像浸染了墨汁的载玻片,封成四四方方的立方体。大蛇被禁锢在内, 他表情没有分毫变化,黑气弥漫的立方体不断内旋坍缩……这个进程刚一开始就被迫打断,立方体像零件卡壳的器械,无法抵御本能地持续向内收紧,却无法再进分毫,最终不堪重负崩解成一堆破碎残片。
    在残片遮挡的视线里, 一道暗紫色电流向着大蛇面门袭来,大蛇虚空一抓, 本该没有实质的电流在半空凝成抽象涂鸦, 接着他手指微张, 电流如冰冻棱柱般一截截碎裂, 又因着重力自半空坠落。
    地面再度产生变化,这次形似软烂沼泽,不断下陷带来了吸附力,烂泥中蠕动着探出既像植物根茎又布满肉芽的触手,试图将他捆绑在原地,大蛇身后,在那片黑暗里潜伏着一团黑雾,只等他被制住一口将他吞下——
    “你们。”
    蛇尾快得像一道残影从暗处扫出两个人,重重摔到地上。
    “真是不知死活。”大蛇居高临下俯视他们。
    被扫出的两道人影,一个是骨架偏大的成年男性,上身穿着白色短款卫衣,下身是阔腿的牛仔裤,他用手肘支地几次挣扎着要起身,却都失败了;另一人裹着宽大的黑袍,伏在地上咳出一口鲜血,兜帽下露出的银白胡须染上血红。
    大蛇忽视了那位黑袍老者,径直走向那个白卫衣的,那人刚要起身爬远,大蛇一脚踩在他后背,又把他踩了回去。
    “弄脏我鞋了。”大蛇鞋底在他的卫衣上蹍了又蹍。
    直到两只鞋的鞋底都擦干净,大蛇还是不高兴,金眸阴冷,语气冷酷到能结出冰渣子:“这种无聊把戏还没玩够?既然如此,我不介意送你们统统归西——”
    另一边的秦倏和小青年已经准备就绪,小青年忽然对着秦倏一伸手:“把我的匕首还我。”
    秦倏发出疑惑的声音,观察了下小青年神色,还是将匕首交到他手里。
    小青年又屈起胳膊冲秦倏抬了抬:“喂,你抓住我。”秦倏深深看了他一眼,依言照办,抓住小青年肩头,下一秒小青年挥起匕首对着自己要害扎了下去。
    身边景色天旋地转,秦倏感觉有引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将他拉扯过去。等一切重新落到实处,秦倏飞快抬眼将四周打量一圈。
    眼前是一家风格古朴的咖啡店,有暖色光从木质窗棂透出,即使门外也能闻到咖啡微苦醇厚的香气。小青年站在秦倏身旁,刚才还主动索要匕首的人,这会又将匕首递到秦倏面前:“喂,我这也算帮了你一个忙吧。”
    秦倏接过,当即点了点头。
    小青年却道:“那你也要帮我一个忙。用这把匕首杀了我。如果有碎片掉出来,你帮我捡起来收好,改天问问你那厉害男朋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我送哪儿再投个胎,我还想再活一次……如果不行就算了!!”
    “好,我答应你。”秦倏非常痛快,贴心道,“还有要交代的吗?”
    小青年露出得意神情:“我虽然没你们聪明,但我这算不算,算计到你们一回?”
    秦倏忍俊不禁,但这样的场合又很难真正笑出来:“嗯,当然。”
    “还有最后一件事。”小青年语速突然加快,“你猜得没错,我们杀你确实有好处,是因为同一件事……情。”小青年声音戛然而止,一把匕首贯穿他的胸膛,另一端握在秦倏的手里,他用哄孩子睡觉的语气道:“我知道了,你不能再说下去了。”
    小青年的身影顷刻间像被打碎的镜子碎了一地,掉在地上的碎片迅速风化散成齑粉,唯一没散成粉末的那块,上面有一道竖直划痕,是秦倏刚才刺下去的地方。
    秦倏弯腰拾起那块碎片,塞进口袋里,抬手推开了咖啡店的门。
    那道位于暗处的无形视线注意到这一幕,不再迟疑,从黑暗中拖出一把诡异镰刀,本体向着大蛇所在的地方攻了过去。
    那双属宛若冷血动物的金色竖瞳准确无误捕捉到他,露出残忍嗜血的笑:“终于,舍得来送死了。”
    秦倏推开了咖啡店的门,店里暖气非常充足,壁炉里橘色的火光在跳动,咖啡豆烘焙过的香气在空气中四溢弥漫,让人仿佛有种回到闹市,进入某家精品店的感受。
    然而这四周什么也没有,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的荒野,突兀矗立在这里咖啡店很像行走在荒郊野岭,突然看到一幢富丽堂皇的宅子,怎么看都透着点诡异与惊悚。
    店内装修多用木质,却无法给人带来温馨放松感受,秦倏还是第一次在木头上感受到类似金属的冰冷感,一种过度雕琢过后被抹去所有生机的精致冰冷,已经可以想象这里的主人,该有着怎样不好相处的性格。
    秦倏进来的时候,咖啡店里已经待着四个人。这店是上下两层,一楼空间并不大,似是留给客人和为数不多的店员。
    靠窗一侧摆着两张圆桌,另一侧只有一张。四人中有两位分外沉默,一个安静坐在那张单独的桌后;另一个坐在一楼唯一的窗旁,把圆桌当凳子垫在屁股下。
    剩下两人也和秦倏差不多,刚进门不久,像是才经历过一场大战,气息不稳身形狼狈。
    这两人一个裹着黑袍,背脊有些佝偻,正拿手帕抹去嘴上和胡须上沾到的血迹;剩下那个是卫衣牛仔裤打扮,成年男性骨架偏大,上半身的白卫衣沾着不少泥,还有一个显眼完整的鞋印……嗯?鞋印?
    秦倏视线转移到这位男性身上多看了两秒,这时,咖啡店门再一次打开,走进来一位妆容精致,有着长卷发却同样狼狈的女性。
    注意到秦倏的目光,女人冷冷剜了他一眼:“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声音偏中性,带着些微沙哑……秦倏下意识望向她脖颈,那里系着一条带有玫瑰印花的小丝巾,刚好遮住对应男性喉结的位置。
    嗯……是一位女装大佬。
    在座的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似乎都知道他是谁,只是已经不感兴趣了。同样的,秦倏大概也能清楚他们的来历。
    这些都是被那位幕后之人控制的人。
    小青年通过死亡的方式带自己来到这里,这些人同样受到致命伤害,因死亡而回归。大蛇杀掉了他们。这些人与小青年不同,是另外的一波,被幕后之人派去牵制大蛇了。
    秦倏抬头看向木质楼梯,咖啡的香气源源不绝从二楼飘出来。
    他不再耽误,抬腿走向了楼梯。
    第80章
    木质的楼梯踩出轻微“吱呀”的声响, 秦倏走完最后一截台阶,一拐弯眼前豁然开朗。比起楼下,这一层的装修看起来更有格调, 雅致古朴的吊灯, 布局处遥相呼应, 看起来完全是按主人喜好布置的。
    整个二楼除了不请自来的秦倏,就只有吧台后站着的另一人。秦倏看不清他的脸,对方正用一块带有暗纹的餐巾低头擦拭手里的咖啡壶,对于秦倏的到来,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仿佛手里的东西即是他的全世界。
    面对这种情况,秦倏主动走到吧台前, 还拉开了仅有的一把小椅子坐下,对着这位明显不想理自己的敌人,问了个好:“你好。”
    对方像是故意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仍旧专注于手里的咖啡壶, 对着灯光方向仔细照了照,又细细抹去上面的浮灰:“我可不好……见到你就更不好了。”
    唉。
    秦倏在心里叹息一声,果然是这种不好相处的性格,工作中最怕遇到这样的合作方。自己同样不擅长与人打交道,面对这种局面实在棘手,很难开展话题。
    但要说对方一点想沟通的欲望都没有, 秦倏不太相信,对方看起来像只憋到要爆炸的火药桶, 明明有很多内容想输出, 却只能努力靠擦咖啡壶来压抑自己。秦倏决定帮助他, 也许多递几个台阶, 对方就顺着下来了:“放弃吧,你不可能打过蛇……打过司凌肆先生的。”
    平时总喊蛇蛇陡然换了更正式的称呼,秦倏一下感觉舌头麻麻的。不过他认为这很有必要,对面是敌人,双方大概率还在战斗,自己有必要维持下蛇蛇在boss心里的格调。
    随着秦倏话音落下,面前这位反复擦拭咖啡壶的咖啡店老板,半截手套未遮的皮肤处,青黑色血管不住暴起痉挛,像是要徒手将手里东西捏碎。
    但他最终恢复平静,将擦得晶亮的咖啡壶放回原处,那块压了暗花的布巾像垃圾一样随手甩开:“你不知道自己多让人嫉妒。”
    秦倏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些地方值得别人嫉妒了,于是真诚发问:“比如?日常996,不定期的加班……请假一天扣了我372.6元?”想到从基础工资里扣掉的三百多块,秦倏的脸就一阵发木,决定不再细想,就当给大蛇买肉吃掉了。
    “这种小事,配拿出来提??”这位咖啡店老板像是耳朵遭受了侮辱,仿佛他在与人谈国际形势,对方告诉他菜场的葱又便宜了几毛。
    “那……你想听什么?”秦倏笑着问他,“比如,我活着,你们已经死了?”
    “这你都知道了。”相貌堂堂的咖啡店老板语气淡淡,听不出是褒是贬,“我最讨厌聪明人,凡是在我面前自作聪明的,最后全死光了。”
    “嗯?”秦倏仔细想了想,发现无法对号入座,“也不算聪明,这是小青年告诉我的。”
    在他猜测的那些基础上,小青年最后告诉他,他们这些人要杀秦倏的理由是一样的,连他们最终收获的东西都是同一个。
    早先秦倏试图脑洞大开,甚至把黑锅扣到系统头上,认为是不讲武德的系统把他的个人信息贩卖给更高维度的生物,使得那些存在将他设定为猎物,展开一场狩猎游戏,优胜者可以得到一次实现任何愿望的机会,这才引得这些身怀特异的人,各显神通卯足劲要杀掉他。
    然而现实比他想象得还要离谱。
    小青年的原话是,他们杀他确实有好处,是因为同一件事情。
    结合当时的语境,小青年是对秦倏已有的猜测进行补充,“好处”不难理解,是杀掉他之后,这些人所能得到的对他们自身有益的事物。后半句点明了这些人为了同一件事情要杀掉他。这指的是同一个原因,同一个理由,使得这些人不得不来杀他。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些人有不得不杀他的原因。他们都陷在同样的困境中。如果能顺利杀掉他,他们将得到好处,也就是解除此刻的困境。
    虽然小青年得到的信息有误,这里的杀了他,并不是指用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一刀把他宰了,需要结合正确的方法来结束他的生命,这个方法,目前疑似只有面前的咖啡店老板掌握了,但整体的思路没有问题。
    无论小青年,还是楼下众人,包括面前的咖啡店老板,大家都陷在一样的困境里,他们想得到的也是同一样东西。
    老实说,每个人成长经历不同,性格不同,价值观欲望核心不同,秦倏很难想象有什么东西,能一视同仁覆盖到这些来自不同地方,有着截然不同人生的人们。
    但有样东西能做到。
    即是生死。
    只有生死面前人人平等。
    强如咖啡店老板,平凡如小青年,他们都是早已死去的人。
    真正经历过死亡,对生反而有着更为深刻的执念。
    即使平日里再佛系再无欲无求的人,当有人告诉他,给你一个机会,只要做到便能重新活过来,那无论如何也是要挣扎一下的,毕竟再坏也不会比已经死去更差。
    只是有一点,因为缺乏关键信息秦倏实在猜不到,为什么这些人的“生”会和自己的“死”连系在一起。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的死亡绝对与自己没有半分钱关系。远的不提,就楼下那位裹着黑袍的老者,年纪保守估计在六十岁向上,尚未出生的自己实在没能力去干涉一位六十多年前的人生死。
    还有小青年,别看他看着年轻,这不意味着他出生晚。
    结合他们都已死亡这条信息看,小青年只是死得早,十几岁就死了,外貌也定格在这个年岁。像那位黑袍老者一看就自保能力很强,活得也最久。
    自己想知道的答案,面前这位咖啡店老板一定清楚,不过他看起来顾忌颇多,变得防备起来,像是很担心自己从他话里探听到更多关键内容,吝啬的连反派最爱的话多都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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