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何安平躺下后,他才继续絮叨道:“好饿啊,家里一粒米都没了,咱们吃什么啊?”
    何安平没有说话,何安宁也不在意,他饿得胃里泛酸水,不知怎么就想到白天听隔壁的邻居说,林启家的菜免费给村里的人吃。
    他想着记忆中鲜嫩的蔬菜味道,咽了咽唾沫,咒骂道:“有几个臭钱就嘚瑟的孙子!”
    可胃里却抽搐了一下,仿佛被想象中的滋味勾得造起反来了。
    虽然不想在那贱哥儿两口子面前低头,但不得不承认,若是有力气,他绝对要趁着天黑去他们地里偷些菜回来。
    可他现在真是饿得浑身都软了,再说那地离他们家也太远了些,他实在不想动。
    他无力地闭上眼睛,声音低了许多:“我真想娘啊,以前娘好着的时候,咱俩从不用饿肚子,也不用看本家的脸色,那贱哥儿也不敢这么猖狂。”
    “你说他一个哥儿,怎么就能爬在咱们头上?真是老天不开眼,也不知道哪天才能收了他去……”
    何安宁说着话,声音越来越轻,也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饿晕过去了,总之没了声响。
    昏暗破旧的屋子又恢复了寂静,只是炕上却有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头顶的漆黑,阴冷狠毒。
    ***
    定北县靠北,秋季短,自秋收过后,下一场雨便冷一场,直至霜冻,外头就些冻手。
    昨日晚间,天上更是飘了点雪,风中也有了凛冽之感,若是哪日清晨醒来,推门后见着白茫茫雪地,也是不稀奇的。
    距何安然生产的日子近了,林启担心在他发动前落雪,到时出行不易耽搁了大事,所以想去镇上跑一趟,将产婆提早接来,在他家中住下。
    “距离产期还有二十几天,我就担心马婶子还应了别家的差事,不能早早来咱家。”何安然说道。
    马婶子在产婆中极有名气,她的手生得小,手腕骨也细,天生是吃这碗饭的。在这行当已经做了多年,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因此请她接生的人很多。
    何安然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厚实的披风。这是他这几天新做的,仿着之前在城里看过的样式,在帽檐边滚了一圈赤红的狐毛,看着就暖和。
    林启摆手:“用不着这个,我穿个厚棉衣就行。”
    自空间升级后,他的身体好了,并不像过去那般畏冷。到底还没下雪,且用不着这么厚的披风。
    “我先去问问,看她怎么说,真有别家的差事也不怕,到时我送她去。”只要她先在自己家住下,何安然生产就多一分保障。
    他说着话,自去柜子里翻了件棉衣穿上,又摸摸何安然的脸,“我走了,外头冷,你不要出来了。”
    北方的冬天总是带着几分萧索,何安然把窗户推开,看他牵着马出门,轻轻挥着手。
    林启看见,摆手道:“别站在风口,回去躺会儿去。”
    何安然脸上的笑意带了些无奈,应付地点点头,啪嗒一声将窗户合上。才想起林启之前反复叮嘱,屋里烧着炭炉子时不能关窗,又连忙开了一条小缝,果然就见院子里的人正拧眉看他。
    见他复又开了窗,脸色才好些,骑着马走了。
    何安然好笑,轻轻摸了摸肚子,心里想着总算要生了,不然就林启天天这个操心样,孩子还没生下,他就要累坏了。
    “你可要乖些,平平安安出来哦。”何安然看着自己鼓起的小腹,轻声说道。
    “我煮了壶羊乳,放在炉上热着,渴了就能喝。”钱婶挎着针线篮子进来,手上还提着水壶。
    前两日,林启又买了两头有奶的母羊回来,担心羊受冻,养在柴房里,好吃好喝喂着,奶水特别充足,钱婶每日早晚都要挤一次。
    “晚上蒸一笼奶黄包子吧,不然这么多羊乳一时也喝不完。”钱婶说着,还感叹道,“也不知林启从谁家买的羊,养的这么好。”
    何安然眼神闪闪,笑着岔开话题:“行,多做些,给大哥家送几个,您也带回去给云哥儿尝尝。”
    “好。”钱婶也不客套,笑着应下,手上针线不停,正缝着一个小棉帽。这是给何安然未出生的孩子做的。
    他们夫夫两个,到底还是年轻,没有养孩子的经验。何安然闲时给孩子做了好几身衣裳,却是等这几日一天天冷了,才想起没给孩子做帽子和厚实的棉袜。
    这寒冬腊月的,到时孩子生下,那细嫩的小脑瓜哪禁冻?
    于是钱婶便剪了布料开始缝制,正好今日林启不在,她陪着何安然待在屋子里,身上被火炉烤得暖乎乎的,穿针引线的动作都快了许多。
    两人闲聊着天,何安然斜倚在炕上,眼皮慢慢发沉。
    钱婶见他有了睡意,不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只炉子上的一壶羊乳散发着奶香。
    过了一会儿,院门响了,了了汪汪叫了起来。
    钱婶放下针线去了院子,何安然迷蒙间只听见一声短促的惊呼,接着听见院门被人大力合上,了了的吠叫愈发凶狠,他一下惊醒过来。
    “你干什么!”钱婶的声音带着惊吓,话音未落,又听见她痛呼一声,然后大喊道:“快来人啊,救命!救命!”
    何安然一下子坐起身,连忙下炕,脚随意塞进鞋里,就往院子里跑。
    打开房门,就见钱婶倒在地上,一个汉子手持铁棍,正要向她打过去。
    “啊!”何安然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了了就冲上去,跳起来咬到那人的胳膊上。那汉子痛的呲牙,用力一甩,将了了甩了出去,只是胳膊也被扯下一块肉来。
    “狗东西!”那汉子骂道,上前一棍敲在了了身上,了了短促地叫了一声,不动了。
    何安然猝然睁大眼睛,正要冲过去,那人却动作迅速地转身,一棍敲在钱婶肩背上,钱婶也晕了过去。
    这一连串的变故太快,何安然僵在原地,然后就听见两声恐怖的笑声。
    他的视线从钱婶身上慢慢上移,看向那个汉子。
    那人一头枯发,因方才的动作,杂乱的头发分开缝隙,露出一张脏污得看不清晰的脸。别人或许认不出,何安然却是一眼就知道来人的身份。
    何安平!
    何安然的眼睛愕然瞪大,微微往后退了两步,眼睛四下看看,没找到能防身的器具。
    “呵,等了几天,终于让我等到了林启不在的时候。”何安平的声音干哑,收回挥出的铁棍,在手上掂了掂,眼睛恶毒地看着何安然。
    霎时,何安然只觉自己正被一条毒蛇打量着,他咽了咽唾沫,慢慢往屋里退,声音带着颤抖:“你、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何安平冷笑一声,眯起眼睛,睥睨地看着何安然惊惧的表情,看他鼓起的肚子,又看他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和露在外面养得气色红润的脸……
    “我想让你死!”何安平突然狠声道。接着,提着铁棒冲了上去。
    何安然反应极快的合上屋门,却被何安平一脚踢开,就要冲至他身前,何安然提起一壶热奶兜头泼了过来,何安平慌忙躲闪,却仍被浇了一头。
    “啊!”他痛呼一声,被浇到的部位迅速冒出水泡,他的怒火瞬间被激起,两眼通红,恶狠狠地看着何安然。
    “别过来!”何安然手里拿着凳子,两眼紧紧盯着他。
    若是身子方便,他或许还能仗着灵敏的反应逃出去,可现在……何安然一手捂着抽痛不已的肚子,一边提防着何安平突然动手。
    “贱人!”何安平被一壶热奶浇得发了狂,心中长久积压的恨意一瞬间爆发,他不管不顾地大步向前。
    何安然慌忙拿手中的凳子抵挡,却被何安平一铁棍挥开,凳子远远飞了出去。接着,铁棍又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向他砸下来,何安然眼神中映出几分恐惧。
    铁棍重重落下,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咣!”
    铁棍敲击的声音尚在耳边,何安然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在另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感觉自己视力下降了,眼睛干疼,想减少每天对着电子屏幕的时间,所以这两天一直手写,然后手也开始疼了o(╥﹏╥)o
    第142章 打杀2
    他环视四周, 发现自己竟然来了林启空间的小木屋中!
    尚未来得及惊讶,腹中传来的疼痛就让他忍不住叫出声。
    “唔。”他咬唇忍痛,手捂向肚子时却碰到一处濡湿, 抬手一看,是血。
    何安然眼中涌上泪意,失去孩子的恐惧与突生变故的惊慌, 让他不知该怎么办。仓皇无助中他带着泣音轻轻叫了声林启:“林启,我该怎么办,你在哪啊?”
    正骑马往镇上走的林启身子一僵,连忙驱马走至一处隐蔽处,接着一闪身进了空间。
    再睁眼时,就见何安然正躺在木屋的床上, 身下一片血迹, 整个人惊惶不安, 看见他进来, 盛满恐惧的双眼中滚下泪来。
    “林启, 林启快, 快,何安平要杀我,钱婶还在家里……”何安然抓着林启的手, 语无伦次地说道。
    林启瞳孔一缩,“何安平?”
    “对, 何安平拿着铁棍闯到家里要杀我, 钱婶被他打晕了,我不知怎么进了空间。你快去看看钱婶, 我不在, 他定要拿钱婶出气。”何安然哭着说道。
    林启转头要看他身下情况, 又被他推开。“先去看钱婶。”何安然催促道。
    林启看他一眼,闭上眼睛,闪身出了空间。
    而另一边。
    咣一声敲击后,铁棍重重砸在地面,上好的青砖被砸开了一个豁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何安平虎口发麻。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地面,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何安然呢?
    他茫然地直起身,左右看了看。然后,背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脚步凌乱地出了房门,待看到倒在院子里的钱婶时,才找回心神。
    何安然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从他眼前消失了!
    何安平的眼珠缓慢地动了动,尚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心底却又恍惚间好像明白为什么这个低贱的哥儿能够过上好日子了。
    因为,他不是人。
    何安平惊吓过度后,心里反倒平静下来。
    他想到林启与何安然原本都只是村里没人瞧得起的人,却突然在一夕之间有了本事,一下子发家致富,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蹊跷?
    而现下,这蹊跷好像已经被他知道了——那就是何安然被妖上身了,而林启,大抵也不是人。
    何安平一下子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积攒已久的不甘和怨愤都被消弭。他就说嘛,一个哥儿怎么可能比自己还厉害,原来是妖啊,那就正常了。
    他扭曲的心理在此刻得到某种诡异的满足,甚至想到何安然逃脱,自己今日的举动必将惹来麻烦时,都没觉得害怕。毕竟在来这里前,他就已经打着要与何安然同归于尽的想法了。
    “呵呵。”他甚至轻声笑了起来,沉浸在自己并没有比不过一个哥儿的美妙幻相里。
    只是在看向倒地的钱婶时,眼神中又闪过一丝阴狠。
    见钱婶胸口仍有微弱的起伏,他再一次提起铁棍,冲着钱婶的头砸下。反正都要死了,正好拉个人垫背。
    铁棍眼看着就要落在钱婶头上,突然,他觉得后背一痛,脚步踉跄一下,铁棍偏了方向砸在地上,继而从手中脱手,蹦跳着掉在地上。
    何安平震惊转头,就见满脸阴沉的林启从屋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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