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在闺中时性子就不饶人,说话办事总爱拔尖,又惯会在爹娘面前装模作样,两个哥嫂对她真是半分情意都没。
    往常人家遇到这事时,娘家人还会送闺女回去,再说几句好话,劝着一家人继续过下去。可在张家,谁愿意为了她伏小做低去?
    两个哥哥不愿意去就罢了,两个嫂子还时常刻薄她。她每日洗衣服、做饭也得不到半句好,饭桌上但凡多夹一口菜都能阴阳怪气几句。
    就连那三五岁的小侄子,都对她颐指气使的。
    到了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不惜福。
    而且时日久了,就连她娘也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急了就骂生了她真是倒大霉了。
    她以往只知道自己娘吝啬,从娘家回去时从来带不走一根布条子,未料吃了她几日饭竟能让她骂成这样。
    当下哭着从怀里掏出那日被送回来时头上插的银簪子,以为给了他们就能理直气壮地住两日。谁知真就是两日,两日后又恢复了原样。
    她本就觉得丢脸不敢在村中走动,每日挨了骂就站在院门口偷偷抹眼泪,盼着何安林或是何家的人能来问她一句,无论是让她做什么也好,只要让她回何家去就行。
    只是眼瞅着过了一个多月,何家的一丝衣角都没看见。她一边抱怨何家心狠,一边又想自己儿子想得心中发疼,这样的苦日子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一日午后,平白被她嫂子发作一通后,躲在厨房掩面哭了一会儿,等家里人歇午晌时偷偷出了门,跑回枣林庄。想要偷看一眼自己的儿子,想央求何安林劝劝家里让她回去。
    只是也是赶巧了,正巧那日何家的汉子都下地去了,只婆母与王氏在家照看孩子。
    既见了面,她也顾不得别的,跪在地上就哭了起来。一会儿求婆母一会儿求王氏,只说自己之前被猪油蒙了心,现在就想回来好好过日子。
    王氏哪见过她这模样,也被吓了一跳,可心里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哪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沉着脸不说话,默默把腿从她手中拿了出来。
    还是婆母厉害,先是厉声让她止住哭,然后又将她往日做下的错事,与家里人对她的容忍一件件与她说了。末了叹口气:“你也体谅我们些吧,我们何家、你大嫂又欠了你什么,让你这样作践。”
    刘氏听婆母这语气,就知何家是打定主意不要她了。回想娘家那个龙潭虎穴,当下哭得更厉害,将正在厢房睡觉的几个孩子都吵醒了。
    王氏的儿子同源最大,带着福哥儿与二房的同信过来,母子见面后顿时抱头痛哭。
    哭了一会儿后刘氏又搂着福哥儿,哭着说道:“娘错了娘错了,娘以后好好对你,帮娘说几句好话求求你大伯母。”
    她婆母当下脸色一沉,把同信、福哥儿从她身边拉开,赶着她走了。
    “之后,她又来了几次,也学聪明了,别的不说就在何家人面前装可怜,又与王氏赔礼道歉。”张柔喝了口茶,“她儿子正小,原本都快忘了她这个娘了,被她隔三差五的出现勾起了思母心,每次走时都得哭闹一场。”
    “次数多了,大约是见王氏态度也松动了,你大伯母就开口让她回来了。”张柔朝他抬抬下巴。
    何安然叹了口气,心里又气又难过还有几分悲哀,也说不清具体什么滋味。张着嘴咂摸半天后,只说道:“这不是看准大堂嫂心善才这样吗……”
    张柔点头,可又叹了口气:“也说不出个对错来,从你大伯母来看,她到底还是顾忌二房的那父子俩。刘氏不回来,以后何安林再不再娶都是麻烦事,更何况还有那么一个小孙子。”
    提起何安林,何安然又忿忿不平起来:“那何安林也不是个好东西,刘氏一直在何家肆无忌惮也有他的缘故。是非不分、万事不管,他若真是护着福哥儿些,稍微懂事理些,哪能弄成这样!”
    越说他越觉得气,都想捶桌子了。
    张柔连忙制止他,笑着说了声不值当,然后又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幸好你大伯父还有几分果断劲儿,今年开春让刘氏回来之后,就把他们两口子赶去老房子住了,还给他们分了两亩地,说以后的吃穿嚼用都从那里来。”
    何安然闻言,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是分家了?”
    “算不得分家,”张柔想了一下,摇头说道,“我看就是觉得住在一处家里不安生,可真分家又怕同信被二房那两口带过去养歪了。现在这样,家里的兄弟俩不必两看两相厌,你大伯母还能把同信带在身边照看。”
    “不过大致也能看出来了,我猜以后的分家估计也就这样了。真要再给二房分什么,也是等同信长大后直接分到他手里了。”张柔说着,促狭地挑挑眉。
    何安然想了一下,觉得还真有可能,说道:“我从小就觉得大伯父威严,不敢与他说话,不过他倒是一直心里有成算,感觉这事他真做得出来。”
    张柔笑道:“那是,他自己最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样。”
    “那福哥儿呢,大堂兄家照看着?”何安然突然想起来。
    张柔说道:“是,自然不可能再给了刘氏,而且王氏也是真疼福哥儿。”
    “前几日镇上绣坊招学徒,要十岁左右的姑娘、哥儿。送去学艺有两种选择,要么不交钱,学成后留在绣坊白做三年的工;要么就每月花三百文学一年。村里心动的人家不少,但送过去的就福哥儿一个,还是花银子学的。”
    说着,张柔语气中还有几分感叹。
    对于姑娘、哥儿来说,能学一门绣活手艺,以后无论是说亲还是以后成家过日子,好处都不少。若是手艺好的,用来养家也是够的。
    但一是绣坊愿意招人时少,二来有几个爹娘愿意花钱让姑娘、哥儿学手艺的?
    一年近四两的花销,普通庄户人家得三四年才能攒下,怎么可能花在迟早要去别人家的姑娘、哥儿身上。
    所以说,福哥儿虽然之前过得苦,但以后跟着王氏过,好日子也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张柔:已打入八卦团体内部,适应良好且乐在其中。
    好困,大家晚安!
    第114章 雇管事
    请赵虎帮忙的事办得挺顺利。
    自他们兄弟买地后, 枣林庄的人就觉得他们有本事,高看他们一眼。等近日工厂开工后,一日六文的工钱又让众人眼馋不已, 自然都想来他家工厂做工。
    所以,等他们兄弟到赵家说明来意后,赵虎当即喜上眉梢, 一把搂住林昭的肩膀,笑道:“你小子还算有良心,赚银子还能记起我来。”
    林昭被他搂的歪到一边,伸手推他,笑道:“这不废话嘛。”
    一边坐着的里正皱眉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心中暗骂一句不稳重, 转而思考起林家兄弟方才的话来。
    请赵虎去做工的事不用考虑, 他家自然是愿意的。别的不说, 最起码也能跟着林家兄弟见见世面, 学些东西。
    可林家兄弟让他再举荐几个村里靠得住的年轻汉子, 倒让他有些谨慎。
    他们兄弟如今是村里的红饽饽, 哪个村民不想去工厂帮忙?
    他倒不担心因举荐谁不举荐谁而得罪人,就是怕举荐的人品行能力不行,将来误了林家兄弟的事。
    里正想着, 心里生出一种责任感来。
    他们枣林庄村子不大,也没出过什么名人、富户, 在附近的几个村落里一直默默无闻, 没什么存在感。
    可林家兄弟的工厂刚开工没几日,就已传到了别的村去了, 让他们村也跟着面上有光。
    而且他这么大岁数了, 见过的人不少。林家兄弟中, 林昭沉稳、林启头脑活络,他觉得比镇上的乡绅和附近的富户更有本事,将来恐怕也不止于此。
    所以,他得好好挑选几个出众的汉子给他家的工厂帮忙,说不定以后他们村还能凭借这厂子和林家兄弟在附近的村中扬名。
    听着赵虎与林昭玩闹,里正认真思索许久,对上林启的眼神时才回过神来:“我说几个我觉得不错的,你们兄弟二人自己再考察考察。”
    “一个是林启隔壁的陈大郎,你应当也熟悉。”里正说着看一眼林启,待他点头后才继续说道:“那小子是个能担事的。”
    “之前你们住得远可能没听说过。他家那一房处境艰难,他祖父在他爹还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只剩他祖母带着两个孩子过活。寡妇拉扯孩子,想也知道其间的不容易。”
    “特别是他祖父那一辈的兄弟还多,之前分家时就有了龃龉,见他家没了撑腰的汉子,立马就生了贪念,想霸占他家的房产。”
    “亏得陈大郎他伯父是个暴脾气,又正是十五、六岁犯狠的时候,这才没有让他们得逞。”
    里正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之后几年,全靠他伯父在外做工赚钱养活一家人,还给陈大郎他爹娶了媳妇,只是他自己却拖大了年纪,不好说亲。过了几年后,又突然染上恶疾去世了,陈大郎的祖母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了,于是就只剩下他爹了。”
    “只是他爹从小被他伯父护得紧,不像他伯父那样有本事,族里的人再来找麻烦时,也没什么应对之策,无论那些人骂什么都不肯腾宅子。”
    “直到陈大郎长大明白事理后,他家才算有了顶梁柱。只要族里的人再来,陈大郎就拿着棍子见人就打,有他伯父当年的狠劲。陈家族里的汉子虽多,但都没他不要命,于是就让他占得上风,撑起他家的门楣来。”
    林启听后,倒当真有些讶异。他与陈大郎称得上熟悉,但只觉得他是个憨厚沉稳的汉子,没想到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里正看着他的神色,哈哈一笑:“汉子十几岁时是最胆大的时候,做事不计后果。等到成亲有了媳妇孩子后,性子才能沉稳下来。不过他十几岁就能扛起事来,现在更不用说。”
    林启点点头,与林昭对视一眼,都觉得不错。
    林启与陈家已做了一年的邻居,平日从未听见他家有过争吵,往日见面也都和气,又有里正举荐,应当错不了。
    两兄弟向里正点点头,等他接着往下说。
    “还有一个你们更熟悉了,何家大房的何安易,他爹就是个心里有成算的,教的他也不错,在这一辈中也算拔尖。”
    这倒真是熟悉的人,林启想了想,他家与何家大房的走动不算频繁,但平日对何安易也有几分了解,看着还算明白事理。
    里正看他犹豫,说道:“你不要因为何小哥儿的事就对何家有了偏见,他们虽都姓何,但从何老三那一辈就分了家。分家后,兄弟间的亲疏都靠走动。”
    “可何老三哪懂这个,当初分家他占了便宜不说,之后还与两个哥哥再不来往了,久而久之可不就淡了嘛。”里正冲他使个眼色,“就这样何家还有人看顾着何老三,哪怕是为了名声计,也称得上仁义了。”
    林启连忙说道:“不是因为这个,当初我夫郎还是从何家大房出嫁的,我承他们的情。方才只是在回想之前与何安易的来往罢了。”
    说完又点点头:“他的人品确实不错,是个可用的人。”
    里正说道:“那就行,何小哥儿也就这么些娘家了,你用也是给何小哥儿撑面子。”
    林启笑着点头,没有多说。只是突然又想起这次回来还未听说过何安平那几个懒货的事,也不知什么情况,遂问了问里正。
    里正讽刺一笑,“如今算是有长进了吧。我听说何本家如今不给他们送饭了,每月初给一口袋黑面,想吃就自己做,前几日竟还见何安宁去山脚下捡柴了,看来饿极了也是会动的。”
    林启听他说完,回忆起何家那昏暗恶臭的屋子,又想到那几张恨得牙痒痒的脸,暗道自己真是闲的没事干,反倒问起他们来。摇了摇头,不再说了。
    之后又听里正说了村东边崔家的老二和高家的老三,让他们自己定夺找哪个。
    “放心,我不与他们说这件事,你们先自己接触一下看看,不光看能力品行,性情也要与你们兄弟合上才行。”里正交代道。
    有些人就是天生相处不来,若是有那样的,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在一处共事。
    林家兄弟点头,起身告辞,又嘱咐赵虎若是无事尽早来上工。
    里正送他们出了院子,拍拍二人的肩膀,笑得和蔼:“你们俩好好干,咱们枣林庄还得看你们兄弟。”
    他们自然称不敢,林昭笑道:“我自小就是赵叔您看着长大的,会的也都是您教的,咱们村还是得靠您。”
    里正听了这话心中感慨,笑道:“就凭你们兄弟如今都没有一丝张狂劲儿,日后就差不了。”
    有多少人,家中才有点儿余粮就恨不得顿顿吃干饭,做起地主老爷的美梦来。他们兄弟有了这么大的家产,却仍不浮不躁,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难得很呢。
    之后几日,林家兄弟也刻意看过里正说的那几人,最终定下的还是陈大郎与何安易,毕竟他们对这两人更熟悉些。不过等之后买卖更大些,倒是可以再找另外两人来。
    等赵虎与何、张二人一起去了工厂后,枣林庄立马又掀起了一番热议,大家都谈论起此事来。只是这次议论的人成了村中的汉子们。
    之前林家兄弟的工厂出六文钱雇佣工人,汉子们就有几分眼热。
    聚在一起时也曾笑说不知什么活儿非得妇人、夫郎去干,若是肯招汉子的话,他们自己学一学,说不定也不比妇人、夫郎差。
    毕竟这可是六文钱的工钱,还是按月雇用,一个月就有一百八十文,比他们去镇上有一日没一日地卖苦力强多了。
    只是工厂最终也没招汉子,只有张家兄弟和刘盛在那里帮忙。大家猜着这三人的工钱应该更高,毕竟他们是管事的,众人虽羡慕,但也知道人家是林启、林昭的亲友,林家兄弟自然照顾。
    可如今他们又在村中雇人了,村里的汉子自然坐不住了,也想去林家的厂子做工。
    有稍微理智些的汉子说道:“别想了,你看看他们兄弟找到都是什么人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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