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央:“时辰不早了,家中儿女还在等着,我先回了。”
    “我送送你。”
    “好。”
    送到门口,嬿央让她不必再送,自己带着丫鬟独自下楼。
    下楼,又到回到马车的路上,嬿央忽然摊开手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太热了,手心里竟然出了汗。
    紧了紧手掌,回到马车上后拿帕子擦了擦,叫车夫往回走。
    这时都已经过了正午了,她身边的丫鬟便问:“夫人,您饿不饿?”
    饿不饿?嬿央摇头,她一点也没有觉得饿。
    明明早上也没吃多少,只喝了些好消化的粥而已。
    她的摇头让丫鬟惊讶到了,她都饿了夫人竟然还不饿?
    嬿央这时也说:“你们饿了?那你们把那些点心分一分吧。”
    但丫鬟们哪敢动啊。
    嬿央于是给她们分,分了她们,最后自己到底也吃了一块。
    只是味同嚼蜡,不知道是味觉出了问题还真的只是纯粹没胃口。
    回到府上后被嬷嬷问及可吃了时,觉得不吃好像不行,便让嬷嬷让厨房做粥。
    像早上一样喝一碗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一直应付黏人的孩子们,黏得她是完全忘了告诉母亲和李嬷嬷她又怀上了的事。
    她没说,丫鬟们则以为她会说,这事便没越俎代庖擅自说出口。
    还是之后夫人夜里睡下后次日又长睡不起,府里人紧急叫了大夫来,她们受嬷嬷盘问夫人可是这几日有过不舒服,犹豫一下,才说了夫人诊出怀孕的事。
    这时也压根不用她们说了,刑大夫一诊脉,已经看了出来。
    李嬷嬷:“……”
    忍不住发了火,怒气冲冲,“这样大的事你们昨日回来不说,到现在问了才知道说?!是这样教你们规矩的?”
    两个丫鬟张了张嘴,哑然,“奴几个以为,这事夫人会说的。”
    说什么啊,夫人压根什么也没说!李嬷嬷祈祷最好这胎没事,否则……
    否则怎么样她也不知道,顿生无力感,怪两个丫鬟?也不单纯是她们说不说的事,夫人也没有和她说……如今夫人还忽然睡了这么久,现在的具体情况以及身体安危全都难辨。
    唉!李嬷嬷发愁。
    好在,刑大夫说虽胎气不稳,但好在情形也不是太差,现在就等夫人歇息好之后喝过安胎药好好养着就行。
    李嬷嬷谢天谢地,同时赶紧派人去告诉公主夫人又怀上的事。
    在嬿央此时长睡不起的前一晚。
    嬿央晚膳时分胃口也一般般,吃过后哄睡了儿女她就回房了。
    回房让嬷嬷也去睡,她独自一人待着。
    已经感觉有些累了,但累了却又好像睡不着一样,一时半会儿没去榻上。
    嬿央心想估计是下午那会儿睡多了。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自己知道。她心想她嫁的丈夫还真是个易招蜂引蝶的啊……哂一哂,坐到了曾经新婚时期她第二天起来伏案写过东西的那张书案跟前。
    坐着坐着,想起了两人定亲后的一次,那天是重阳节,家里那天登山去了,登山回来,嬿央是最后一个下马车最后一个进门的,但最后进门,在父母先于她踏进门时,已经听到了那声长晏二字。
    嬿央神情瞬空,她愣了一样的想,他来了?他没说他今天要来啊?那他岂不是跑空了一趟?
    脑海在这片刻里闪过了许多念头,随后,她是微微滞了步子,才在他回应父母的声音里,又紧接着已越过父母大哥甚至弟弟看向她这边的眼睛里又往前一步。
    这时明明她前面还有大哥的身形挡着的,但他比大哥还要高上一些,所以好像仅凭她忘了移的目光,又仅凭这忘了移的目光里目所能及处看到他发冠的轻微动作,已经知道他此时是看向她了的。
    那种感觉……那种在大哥往旁边偏了一步,毫不意外中刹那看到的果然是他深黑在看她的眼睛时,心中未动一下是不可能的。
    当天他在家里留了饭,她和他已经定亲,这样年节里他留个饭是不要紧的。
    饭后是大哥去送他,大哥回来时给了她一个东西。
    “什么?”
    “你自己看,长晏让我递的。”
    嬿央看向他递来的盒子。
    后来她看了,里面是一块雕得活灵活现的茱萸镇纸。上面各个茱萸结成一串,雕得通透又光滑。这块镇纸她到如今还用着,就在这张书案上。
    嬿央视线看过去,不自觉间一直盯着它看了许久。
    到眼睛眨了又眨,才撤回目光去躺下。
    而刚刚无声间看得越久,此时心里就越明白她和他连成亲前的那样也回不去了。如今,还有个杜雪若对他有心思。
    嬿央头疼吗?头很疼,非常疼,但更深一层次,难以纾解的是心里面,对于两人现在的情形她前所未有的悲观。
    这夜夜里她连醒了两回,醒一回脑袋晕一点。她觉得可能还是怀上这胎闹得,所以摸了摸肚子。
    之后时不时仍然摸一下,摸着,脑袋里又轻又重的感觉间却想的是从去年起祁长晏回来的每一幕,想着想着,她摸紧了肚子,潜意识间又不愿去深想了。
    觉得两人之间所维系的已经彻底断开了的,又岂止是他一个人……
    这一次后,再次陷入睡中无意识时嬿央久久未醒。
    第71章
    她一时未醒, 这急坏了李嬷嬷,刑大夫在被叫来给她诊过脉后,虽在之后是他自己亲口说得情况不是太糟糕, 只要等她歇好了就能醒了,但后来却也是对方又皱了皱眉,重新担心起她的情况来。因为她那段无意识的时间可以说是毫无反应,实在有点吓人。刑大夫忖了忖,便打算用针灸帮她提前恢复。
    嬿央觉得脑袋一疼。
    这阵疼让她醒了, 不是当日她马上就醒了, 梦中的八月初她是直到夜里才醒的, 是现在在曾祖母宅子里的她醒了。
    醒时手是下意识摸着额头的。
    梦中太疼, 导致她在做梦时也摸了摸额头。
    嬿央愣了愣, 愣过后是不由自主看向自己的肚子。
    梦中她无意识的那段时间意识真的是完全处于一种空白状态,那种感觉,还有身体上的虚弱……现在想来忽然有点害怕。若是没有大夫,她当时怕是不会仅仅只是忘了一些记忆而已,只怕这个孩子最后也会……
    喉咙眼紧了紧,好在霁徇生命力顽强,她已经平安生下来了。
    嬿央心想若是能再回到当初, 给祖父送葬时她一定会小心再小心, 绝对不再神伤走神,不然当初她就不会摔那一跤了, 祖父头七那日她也一定走得很慢很慢,绝不让自己又摔一次,还有那次撞到额头也是, 碰见杜雪若更是。
    当日不该下去见她的,那几日也不该忘事忘得那样厉害竟然让她回府后都忘了告诉嬷嬷她怀孕了的事, 那时若是让大夫早早看过,或许她当时的情形会好一些。
    但仅仅只是这些而已吗?嬿央……嬿央泄气,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还有她自己也不愿想起那段时间的原因吧?祖父忽然走了于她而言打击太大,那夜从最初被她撞到他和杜雪若一起走出来也像是他和她的裂痕从暗里转向明里的开始。导火索一点即燃,只是他总是不在家里要燃也燃不起来,直至她最后忘了。
    忘了,现在却又记起来了,记起了自己那天极为低落的情绪,低落到现在回忆起来还几乎能影响到她此时的那种情绪。
    可见她当时心里的感觉……
    而现在,现在她当然知道他和杜雪若完全没有什么,他远在任地也从未找过其他女人,可知道归知道,此时梦中持续的感觉却未消失。
    还是影响到了她。
    那时她和他完全陷入谷底一样的境地影响到了她,所以即使清楚明白那些已是过去,曾经担心的也都不存在,这会儿却也不是一朝一夕马上就能完全忘了的。
    那一年啊……嬿央深吸一口气。
    深吸一口气时,韶书噔噔噔的跑了进来。
    “阿娘你起榻了吗?祖母叫我来喊阿娘。”
    嬿央哑了哑,道:“……阿娘起了。”
    “起了?”韶书来看看。
    她继续跑进来,刚刚是韶书还没到内寝就已经开始喊了。
    嬿央闻言无奈摇一下脑袋,起榻。
    韶书跑进来后看阿娘确实起了,在一边小凳上坐着,仰头,“祖母说时辰不早了,阿娘不能再睡了。阿娘,我们去马车上睡,到时候我不吵你。”
    嬿央笑一笑,“好,是阿娘睡晚了。”
    韶书摆摆手,“阿娘没晚,是今日出发的太早。”
    嬿央笑了一声。
    过会儿,到母亲那边时她向母亲致歉。
    平宁公主:“不是大事,你现在起了就行。”
    又想,还年轻呢,能睡也是个好事。有些上了年纪的人想睡到这会儿还睡不成呢,每每天还没亮没想醒却已经睁了眼,睁眼后无奈的再也睡不着了。
    两刻钟后,出发。
    丁宅那边的人这时还特地过来送了送。
    平宁公主上马车后让她们不必送了,回去罢。
    这天夜里,夜宿客栈。
    夜深人静之时,正歇的好好的呢,忽然一阵巨响,所有人都被惊醒。
    平宁公主的护卫最先被惊动,瞬间所有人警戒,同时护卫领头之人派人去查看是怎么回事。
    嬿央屋里,韶书被这阵巨响吓得身子一哆嗦,钻到阿娘怀里。
    嬿央拍拍她的小背安抚,“没事没事,阿娘听护卫已经派人去查看了。”
    但没事归没事,却是起身穿衣,又帮韶书穿衣。
    韶书:“阿娘,我们是要离开吗?”
    “不知道。以防万一,阿娘先给你穿上。”那阵巨响到底不平常,怕等会儿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届时再慌里慌张可就晚了。
    也是母女两刚穿好时,嬿央的房门被敲了敲。
    “二夫人。”是平宁公主跟前的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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