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我替阿执做一回及时雨。”
    “及时雨?”
    谢执如何会瞧不出这人试试探探的心思?
    再思及自己这两日的奔波悬心,心中不由得便生出两分恼意。
    连带着那人当日睡完就跑的恶行,新仇旧恨裹挟在一处,气冲冲地拽回了手指。
    “如此甚好。”
    “明日谢执便上京去,有了信件账簿作保,在圣上面前论功行赏,大小也能捞个官做。”
    “还要多谢少爷这场雨,成全谢执的通天梯。”
    “少爷既觉着此处好,便安心再待几日。”
    “待谢执平步青云那一日,再来厚谢少爷今日之恩。”
    说罢,不待这人再开口,袍角一撩,头也不回地往外头去了。
    周潋瞧着这人含怒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再瞧不见了,才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一个不当心,又将人惹恼了。
    这回哄着,只怕是更麻烦了。
    ***
    谢执出了府衙,打马而驰,闪电似的,一路奔回了寒汀阁。
    蜜饯盒子搁在博古架上层,他沿着盒身细细看过一圈,果不其然,在上头发现一条不起眼的细缝。
    顺着掰开,巴掌大的册子从里头掉出来。谢执拿着,粗粗看了几页,果真是账簿无疑。
    周潋的确没骗他。
    如今,整个周家连同叶家的身家性命,皆落在他手中这本册子并那一沓薄薄的信件字纸上。
    那样一份狡猾的赤诚,叫谢执每每想起,简直都要恨得牙痒。
    当夜,周府东院起了场大火。
    所幸火势发现得早,扑灭及时,府中财物并无殃及。
    只从前周牍所在的竹轩书房烧了个精光,一应书籍字纸,片点不留。
    次日清晨,弋江渡口驶出一艘小舟。舱壁窗畔,青衣公子倚案而立,视线隔着幽碧江水,远远落在细雨朦胧的码头上。
    撑船的艄公见他面善,笑眯眯地同他搭话。
    “公子要往京城去,可是舍不得了?”
    “要小老儿说,这儋州城山好水好,里头的人也好,外头的人来一趟,就没有不惦记的。”
    青衣公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山水尚可。
    至于人么……
    他抿一抿唇,抬起手,吱呀一声合了窗扇。
    才瞧不出有哪门子好。
    第112章 大结局
    府衙大狱接了说辞,三日后便将人放了回来。
    周潋自里头出来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自家哭花了脸的小厮。
    紧接着,就被木着脸的阿拂拿柚子叶拍了满头满身。
    周少爷自知理亏,只得张着手,哭笑不得地任人折腾。
    期间,偏着头,视线偷偷挪着,有意无意地往阿拂身后瞧了好几回。
    清松小哥在一旁,自家少爷的举动尽收眼底,鼻头一酸,好悬没又哭出来。
    天可怜见,少爷还不知道谢姑娘没了呢。
    青篷小车辘辘而行,一路往周府去。
    周潋忍了半路,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轻咳一声,朝着对面的阿拂问道。
    “你家……公子呢?”
    “在府中吗?”
    一旁的清松绝望地捂住了眼。
    终究还是来了。
    阿拂声音闷闷的,没什么精气神。
    “公子回京城了。”
    周潋:“???”
    前些日那人不是还往狱中去了一趟,怎么转眼就没了踪影?
    乍惊之下,连身处何地都险些忘了,霍地起身便要站起。
    不留神,额头便在车壁上磕出一声脆响,轻嘶一声。
    “那你,你怎么……”
    小丫头委屈巴巴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同清松一般红的兔子眼。
    “公子恼我先前同少爷串通一气,不肯再带我一道。”
    阿拂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几乎要再哭一场。
    “我头回跟公子出门,事没办好,还惹了公子生气。”
    “回去要是叫阿若姐姐知道,往后定然再不许我跟着公子了。”
    到底是小姑娘,在一旁哭得惨兮兮,周潋有心安慰她两句,可再想起,跑了的不是别人,是自己方才私定过终身的意中人……
    实在安慰不出来。
    车厢里陷入一片愁云惨淡的静谧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周少爷扶着额,深吸一口气,磕磕巴巴开了口。
    “谢家……在京中宅子坐落何处,可否烦劳阿拂姑娘告知一二?”
    人既叫自己气回了京中,少不得,只好追过去哄了。
    阿拂最后同周潋说了个地方,不是谢家老宅,而是谢声惟同程既在京中的住处。
    “老爷夫人如今在淅川游历,还未回京,老宅中多半无人。”
    “堂少爷堂少夫人倒在京中,公子多半会去投奔他们二人。”
    “少爷只管往那处去寻便是。”
    ***
    谢宅后园。
    谢执拈着棋子,随意往盘中落了一子。
    下一刻,便被程既跟上,围了一整片。
    惨败。
    “不玩了。”
    谢执将棋子丢回盒中,撇了撇嘴。
    “好没意思。”
    被程既拿棋子丢了一记。
    “输了又说没意思。”
    “就不该惯你这臭棋篓子的毛病。”
    “本来就是。”
    谢执偏头躲了,拿手臂撑在桌面,托腮懒懒道。
    “你知道我下的不好,”
    “还偏要拿我寻开心。”
    “我可没这样的胆子。”
    程既将棋子一颗颗拈回盒中,挑了挑眉。
    “谢晏晏是哪一个?”
    “连小皇帝都没法子的人物。”
    “我哪里敢得罪?”
    谢执拣了颗松子糖丢进口中。
    “你又知道了?”
    “堂哥告诉你的?”
    “不然呢?”
    程既随手拿了装糖的荷包,指尖拎着束口的流苏晃了两晃。
    “你仿人字迹的本事还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
    “那沓子玉竹宣做旧是做的不错,只那一笔字,一眼就叫人瞧出来了。”
    “你就那么递上去,也不怕叫小皇帝瞧出猫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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