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妯娌们察觉出她的低落,不怀好意问:“怎么这次回来不见她?我们黎家聚会的这几年,都没见到?她啊?”
    黎振伟打?哈哈:“前几年在读书,警校生忙。现在在单位,天天连班转。”
    老黎家的亲戚们面面相觑。
    话题再?转,说起“陈芳”。
    长兄问黎振伟,“你把陈芳送局子里,娅娅不生气啊?”
    口风严实?的黎振伟、楚朱秀,愣是没让亲兄弟知道发生在他们家内部的事。
    外人纳闷着黎娅这几年不见踪影,鲜少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亦是好奇着陈芳这“敲诈勒索”罪名落实?,不知是否与黎娅有牵扯。
    老黎家的人提起黎娅,还?是习惯唤着“娅娅”。
    餐桌上的小辈们和黎漴关系不算太过亲近。
    他应付着几个堂亲的问候,听他们嘴里说着“娅娅”,胸口涌动着烦闷与呕意。
    黎漴脸色苍白,垂着眼睫,不曾回答堂兄的那句“娅娅这两年无声无息的,你们怎么也不带她一块来吃饭啊?”
    年纪小点的堂妹同样疑惑:“对啊,怎么不带来?我和娅娅堂姐的关系挺好,这几月都没能联系上,她是不是换了微信号?”
    黎振伟清嗓道:“我一直想说,黎娅到?底不是我们黎家的种。”
    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沉寂。
    堂兄堂妹们愣住,他们听着二伯激昂慷慨道:“黎家家宴,她当然没资格来。”
    楚朱秀抬眸看丈夫一眼。
    她缄默不语,完全赞同黎振伟的态度。
    黎漴稍蹙眉头,旋后,平心静气地抬杯饮酒。
    他一声不吭。
    黎振伟的话流淌在饭席间,激起一阵阵惊愕,“户口本还?没改,将来等?我儿子女儿事业家庭稳定了,到?时候看看要不要让她另起一户。”
    他的意思鲜明。要在黎漴、黎潼事业和家庭稳定后,再?考虑让黎娅“滚出”黎家。
    除了他们仨,其余人都沉默了。
    好半天,黎振国秉着家族大伯的身份,缓缓开口:“这种事,老二,你应该提前和我们商量一下?。”
    “娅娅是做了什么糟糕事,让你俩态度一致,要她离开?”
    他有瞧热闹的意思,亦是认真严谨地在究根问底。
    黎振伟本还?想逞从?前威风,冷冷地驳回兄长的问话。
    他故技重?演,偏偏,黎振国不再?吃这套。
    没办法,谁让老黎家黎振伟的资产这两年大幅缩水,早已不是当年兄长、弟弟需要仰望的存在。
    现在他们仨兄弟,不说平起平坐,起码也是你我身价差不多,何必分个高低上下?。
    黎振伟悻悻。
    妻子解围,她眼也不眨,说道:“陈芳联合黎娅,从?我们手头骗了点钱。”
    “我们没有深究她,只报案要求严惩陈芳。”
    是谎言,楚朱秀说时耳廓微烫。
    妯娌俩互望一眼,若有所?思。
    老黎家家宴吃到?尾声,黎振伟一家三口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坐上车,准备回家前,黎振伟暗自下?定决心,转头对楚朱秀、黎漴道:“老婆、儿子,下?一次家宴,不管怎样都尽量让潼潼回来。”
    黎漴:“让潼潼回来做什么?”
    “满足你炫耀、逞威风的目的吗?”
    楚朱秀本准备开口,儿子率先发言,她便?咽下?想说的话。
    黎振伟大怒:“黎家家宴,她不回来像什么样?”
    “前几年是我体谅她学业忙,工作?忙。”
    “接下?来,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相处,做大做强这个家,她一定得?回。”
    黎漴讥嘲地扬起嘴角,不再?说了。
    楚朱秀清幽忧郁道:“老公,我觉得?嫂子弟媳可能看出来黎娅做了点混账事。”
    她目中?不安滚动,藏了几年的秘密隐隐有被揭晓的可能,顿觉浑身汗毛竖起。
    黎振伟游移不定,不自信道:“应该不会吧?”
    ……
    房屋征收部门工作?人员和黎潼谈完,她带上公证员前往监狱,在监狱里签下?了相关委托书。
    陈芳见黎潼人来,还?有点不可置信。
    她讷讷道:“你居然来了,我没想到?……”
    黎潼冷淡地抬眸,她纹丝不动坐在椅上,看透明玻璃后的中?年女人。
    监狱没有粉黛可施,陈芳穿着监狱服,眼角的皱纹深如沟壑。
    陈芳的性子被监狱岁月磨得?疲软,她不得?不收起那副女人不喜欢的小白花绿茶样,跟着狱内大姐做事。
    皮肤挺白,犹存风韵的陈芳,有时候还?会被性向成谜的短发中?年女人摸几下?。
    她忍着羞耻,觍着脸去讨好狱内大姐头。
    这样不堪的岁月还?要持续六年。
    陈芳看到?她,怔怔说完,想到?什么,可怜兮兮地扒在玻璃上,“黎潼,我听说你现在当警察了——”
    探视时狱警就在一旁,她警告地喝止她的那句“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律师,再?减几年”,严肃道:“探视时间要到?了,别说些不相关的话!”
    黎潼冲一旁的狱警说了几句,她轻声解释自己和她的关系。
    他面露了然,理解颔首。
    委托书迅速写完,陈芳咽着眼泪,小声道:“拆迁款是打?在我卡上的吧?”
    黎潼瞥了她一眼。
    她冷淡说:“是,只有那套房子该分的一半。”
    陈芳面露渴求:“一半也行,我改造后出去能用上就行。”她居然还?挺信赖黎潼,觉得?她不会贪走她的钱,嘴里喃喃絮语,“出去后我要好好做人,拿这笔钱养老……”
    黎潼没把拆迁款放在眼里,她手头的资金是这套房子将拆得?款的几十倍。
    她只是轻飘飘地打?破陈芳的希望。
    在陈芳说着“建刚,还?是你留的房给我一线生机”“我该多给你生个儿子”时。
    黎潼气定神闲道:“陈芳,你忘了吗?当初敲诈勒索,欠黎振伟的钱,你还?没有还?完。”
    这意味着,她名下?的财产将要被强制执行。
    崩溃只在一瞬。
    她大步离开监狱时,身后还?有陈芳的嚎啕。
    第59章
    黎娅盯着银行卡上的数字, 嘴唇咬得紧紧。她胸膛起伏,大?脑浑浊,思考自己手头上的钱还够生活多久。
    前?二十年里, 黎家?的阔绰养成她大手大脚的习惯。倘若她的生活没有变动,富贵未曾流逝, 这样的消费水平不会让人产生任何困扰。
    然而, 黎娅的账户上已有半年没能收到?家?人的转账。
    自陈芳入狱后, 她再没得到黎家人经济上的支持。
    她慌里慌张地点开账户明细查询,看这些年楚朱秀转来的钱。
    江艺复学后, 楚朱秀保持着过去二十年给黎娅的生活费水准, 只在平日?里的“名牌奢侈品”消费上进行苛扣。楚朱秀不再带着黎娅出门购物,不肯为她支付更多,只愿意提供江市上流圈子里大?部分家?长给孩子的日?常开销额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阵。
    后来, 楚朱秀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开始缩减她的生活费, 从一个月近10万到?5万,到?3万、2万……最后的最后,黎娅必须得主动找她要。
    觍着笑脸,掌心向上,摊手要钱。
    黎娅煎熬不已,脖颈滚烫, 面颊涨红, 柔声?唤着“妈妈”,恳求她及时将?生活费打?到?账上。
    这样的日?常持续很?久。
    第三次高考复读前?, 黎娅图一时快活, 买了?只二十万的dior包,账户大?幅缩水, 她还没来得及找楚朱秀要生活费,便因“梦境”陷入癫狂,神志不清地联系上黎漴,说了?一堆阴森森的话。
    紧随其后,是她殷切紧张地拨给黎振伟、楚朱秀,试图寻求认同。
    得来的是父母态度一致冷淡的挂断。
    至此,她彻彻底底断掉了?黎家?这一条资金链。
    银行卡的余额只减不增,放在寻常家?庭能用上起码十年的百万余额,被黎娅挥霍一空。
    她不得不变卖自己买的名牌包、首饰等,以此尽力维持她过去习惯了?的富贵生活。
    眼珠滚动,凝视手机屏幕。
    黎娅神经质地呢喃:“个十百千万——”
    “只剩下三十几万了?。”
    她忧心忡忡,发自内心地觉得这点钱还不够她用上半年——爸妈还在乎她时,单月消费百万是常有的事,楚朱秀曾说女儿要富养,这样出门在外才不会被人哄骗。
    作为母亲,楚朱秀的本意或许是好的。
    只可惜,黎娅没法拥有长久稳定的富贵。她被养得娇纵,吃不了?苦,即便是现在,出门在外还是要海鲜大?餐、空运和牛等,人均三百起,一天三餐吃下来起码五百。
    她想?过卖掉过去妈妈给她买的名牌包包等,可惜,放在家?里的已被收起,黎娅没有合理明目向楚朱秀讨要。想?也知道,她绝不会同意。
    黎娅压抑不住的恐慌焦虑,呼吸急促,咬住手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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