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我和妹妹的恋情给爷爷撞破了。大脑内部是一片空白,随后就是各种各样的悲惨下场在我的脑海中纷纷划过。我整个人像是嵌在沙发上似的,完全动不了。我的嘴唇张了张,想着辩解些什么,可是终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相比之下,秋小诺的反应就比我要迅速的多。她“嗖”的一下马上从我的身上弹起,然后站到一旁,将手背在身后,脸上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你们这是……”爷爷指着我们,一副审问的神情。
    “啊……哥哥刚才欺负我,我……我要反击回去,嘿嘿。”妹妹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道。
    “真的假的?你们刚才明明都贴在一起了,我虽然老了,但是眼没花,哪有这么打架的。”爷爷一脸狐疑,明显不相信秋小诺的说辞。
    “那肯定是真的,我们可是你的孙子孙女啊,怎么会做这种事情。”这时我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帮腔道。
    “你们都高中咯,兄妹间也要有距离感。这么不懂分寸,成何体统!”爷爷的语调加重了几分,似乎是对我们的回答并不是非常满意。然后他摆了摆手,独自进了屋。
    等到房间的门关上后,我才常舒一口气,后知后觉自己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秋小诺后退几步,与我拉开了距离,并不想等下再被爷爷误会。
    我们两个就这样呆坐在客厅里,沉默的氛围极其压抑,这种感觉要把我给彻底吞噬。我看向秋小诺,她一言不发地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心里也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母亲回来了。她见我们两个人分别坐在沙发的两头的行为表示非常的不解,但是她也没说什么,而是进屋与爷爷聊了几句就招呼我们回家了。可惜的是,那时的我沉浸在劫后余生中,并没有注意到刚从爷爷屋里出来的母亲眼角所藏着的难以置信与恼怒。
    在车上,我们三个人一句话都没说。母亲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如冰山般深沉。我和秋小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想在母亲面前交流。生怕她也发觉我们之间的猫腻。
    天色昏暗,厚重的乌云彻底掩盖了光芒。天穹好似失去了支撑,整个乌压压的降下来。破碎的光辉透过缝隙飘散而下,空气中的水汽也被尽数剥离。
    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一回到家,我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毕竟白天的事对我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我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和秋小诺的一点接触会引来母亲的注视。她可比爷爷可怕多了。
    ……
    此后几天,母亲向店里请了假,常驻家中,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和秋小诺有任何亲密接触。
    这样的情况差不多过了有两三周,母亲仿佛对我们已经放下了戒备,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我庆幸终于躲过了她的追查,可以放松些了。
    但众所周知,暴风雨前的天空总是宁静的,宁静的可怕。
    三年后的今天,我每每回想起来,依然感到深深的冰凉与刺骨。
    那天,我和秋小诺照常下午六点放学回到家中。只见母亲坐在餐桌旁,摆弄着她的手机,好像是在看什么视频。听见我们到家的声音,她转过脸来,一脸愤恨地看着我。涨红的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分,锐利的目光似乎能将我给洞穿。
    “来,你们谁先说。”母亲平静的话语犹如投入水潭中的巨石,将我的心境搅的翻腾不堪。
    我大概知道她要问什么事情,但是我不知道她手上有没有确切的证据。一般这种话术起头都是先让对方方寸大乱,随后一步步地摧毁心理防线,不打自招,凭空套出话来。
    “啊……我们最近没犯什么事啊。”深谙此道的我心想这次绝对不能露出什么破绽,一口咬定啥事没干才有出路。
    “何秋诺你呢?”
    “我不知道。”秋小诺的回答与我一致。
    “我不知道你们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清楚我在问什么。那我现在再说一遍,上个月爷爷都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现在,听懂了吗?”母亲将手机重重地敲在餐桌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这下打开天窗说亮话,看来是避无可避了。我清了清嗓子,使自己的音调听起来不那么慌乱:“我们说了那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兄妹情深很正常。”
    “好,好,好一个兄妹情深。”母亲怒极反笑,然后再次问了旁边的秋小诺,“你也觉得是兄妹情深?”
    “是……是……”现在我们已经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被逼上梁山的我们只能共进退了。
    “行,现在你们还真叫我见识到了什么是兄妹情深。”母亲将手机横在我们兄妹的面前,点开一条视频开始播放,里面正是我和秋小诺在房间里面你侬我侬的场景,画面中的我们看起来十分甜蜜,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好吧,不是就像,是就是。
    “来,你们告诉我,哪对兄妹是像你们这样的,嗯?”
    我一看到这个视频,内心顿时就被洞穿,大脑中全是危险的信号。我自己还并未察觉,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划过我的脸颊,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这是乱伦!”母亲的这句话彻底将我们钉在耻辱柱上。
    “当初听到爷爷的话,我还以为是危言耸听,毕竟老人家看走眼也属实正常。”母亲顿了顿,接着说,“可是,你们在接下来的这几天都不接触,至少在我看来,交流度为零。我想问一下,你们到老家之前,在车上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一结束就变成这幅模样了?我起初还以为是不是你们兄妹闹什么矛盾了,可我仔细观察发现并不是这样。你们并不排斥对方,而从细小的举动可以看出你们两个关系依然十分融洽。所以你们说说,为什么一对关系要好的兄妹却在母亲面前装出这幅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呢?”
    母亲一句句的话语不断揭示着真相,我们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她面前通通荡然无存。
    “别说了……”我有气无力地憋出这三个字。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发现不对劲的我才会在你们房间装了监控。既然你们这么怕我,那我索性走掉就好了。我才刚回去上班没几天啊,你们就给我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我可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们。”母亲并没有理睬我,依然自顾自地讲着。
    “你……你没有经过我们的允许私自装监控,这是侵犯我们的隐私,这是犯法的!”妹妹突然大吼一声,泪水在眼眶中不住回转。
    “何秋诺,你就是一天到晚和你哥鬼混都学坏了,还犯法,你告诉我你们两个这种行为又合哪门子的法!”
    “你们两个对得起日夜操劳我吗?对得起在外面奔波的爹吗?对得起对你们怀着殷切期望的爷爷吗?”母亲语速越来越快,变得疯狂,四肢张牙舞爪地摆动,看起来异常狰狞。
    “我已经跟你们爹打过电话了,你们必须得分开,我绝不允许这种苟且的事情在我们家发生!你  们这是同时摧毁了对方未来的幸福!”
    “不行,我不要和哥哥分开!”妹妹开始怒吼,声音变得嘶哑,尾音拖着一阵哭腔。
    “何夏言!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给你妹灌的什么迷魂汤,对你是念念不忘。你们两条白眼狼,真是不知廉耻。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下周何硕就会回来,你们什么时候摆清了自己在这个家的位置,再来说见面的事!”母亲彻底崩溃,瘫坐在地上指着我们的鼻子大骂。
    我紧握双拳,指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嵌入肉里,带有丝丝血迹。我很想在这一刻大声地表达我对妹妹的喜欢,告诉所有人我有能力带给她幸福,可是我做不到,我的年纪,我现在的身份提醒着我还远远不是时候。
    2020年8月25日,我的家庭陷入了破碎与哀鸣交织的漩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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