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是谁的地方,裴郁十分清楚,自是也不必再去想他们是谁派来的人了。
    但裴郁还是惊讶的。
    他没想到他竟然会派人来保护他。
    ……
    去年来时。
    裴郁带着一众护卫一路策马而来,未过几日便到了清河郡之中。
    可如今这一走,却是谁都想留下他,每次经过一个城池都得发生一点什么事。
    也难怪李崇这般忌惮郑家。
    如今京城郑家的势力已经被瓦解了不少,任谁都能看得出当今天子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可还是有不少人在为郑家拼命。
    裴郁不怕事。
    不少人劝他兵分几路,好麻痹敌人的眼睛,可他却觉得没必要,把人分散开反而更危险。
    何况他也想看看郑家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清河王入京,世人皆知。
    他也不愿藏头露尾的回去。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自然知晓其中艰辛。
    裴郁在路上走了快一个月,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入四月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在他快到燕京城地界的时候,透过车窗,可以看见漫山遍野灼灼其艳的桃花开得正好。
    “嘶——”
    他被伤势牵扯到,不由发出轻轻的一道嘶声。
    小顺子一听这个声音,顿时更为慌张:“小的弄疼殿下了吗?”
    “没事。”
    裴郁淡声,目光落于肩膀处的伤口,又叮嘱一声:“多上点止血药,再包扎的严实点。”
    小顺子自是迭声应是。
    他们如今都未再戴面具。
    之前在清河的那几个月,不仅裴郁戴着面具,就连从前经常跟在“裴郁”身边的叶七华和小顺子但凡出门也都是戴着面具示人,以免被人窥探到原本的身份。
    如今既然都要入城了,倒是也无需伪装了。
    马车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外面传来叶七华的声音:“主子,城门口有人来接。”
    裴郁轻轻嗯了一声。
    他并未掀起车帘,却也能猜到来接他的会是谁。
    到城门口,果然瞧见明深的身影,除此之外,还有李崇身边的那位大太监。
    这二人皆为天子亲信,由他们迎面相接,自然也能知道天子对于这位清河王的态度。
    他们亲自拜见了清河王,证明了清河王的身份。
    而后马车浩浩荡荡朝皇城驶去,一路上夹道两旁皆有百姓围观,众人都想知道这位去年才出现却又丰功赫赫的清河王到底是何许人也。
    徐琅和赵长幸也在其中。
    赵长幸一早从他大哥口中知晓今日清河王回京,自是一早就订好了酒楼最佳的观赏位置,还特地邀请了徐琅出来。
    徐琅却是等到了才知道赵长幸这是打得什么主意,他吓得差点没直接走,就是怕晚了挨赵长幸的揍。
    可赵长幸是何许人也?一见徐琅面色有异就觉得不对。
    还不等徐琅想法子逃遁,他就立刻一把把人按在了椅子上:“你小子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眯着眼打量徐琅,总觉得这厮最近奇奇怪怪的。
    徐琅一听这话立刻就叫开了:“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他向来是撒谎的时候声音最大。
    这一点,别人不清楚,他身边亲近之人却是晓得的。此刻赵长幸一看徐琅这副鬼样子,便知晓这家伙肯定是有事瞒着他。
    “你说不说?”
    他说着也有点来了气:“从小到大,我有什么事没跟你说过?你现在倒好,事事都瞒着我,还有裴郁,出去游学游学了几个月都还没回来,要不是之前给我送了一把匕首,我还以为这小子已经忘了我这个做兄弟的了。”
    徐琅听他这一字一句的,又急又无奈。
    他也不想瞒啊,但这事哪里是他能说的?他急得涨红着一张脸说道:“不是我不跟你说,是……我说不了啊。”
    “什么事就说不了了?”
    赵长幸皱眉,还想再问,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动静:“来了来了,清河王殿下来了!”
    一听这个动静,赵长幸一时顾不得先跟徐琅算账,直接拉着人往窗外看,嘴里还跟着一句:“回头再收拾你。”
    话音刚落。
    果然瞧见有一排浩浩荡荡的队伍正从这边驶来。
    赵长幸眺首相望,十分想看看这位清河王到底是何模样,这阵子城中对他的议论声可未曾间断过。
    可马车挡得严严实实的,哪里瞧得见什么?
    却也不知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什么,就在马车快路过他们所在这间酒楼的时候,偏那么巧,起了一阵风,青色车幔徐徐飘动,一时众人争相而看。
    赵长幸自然也如此。
    他站得高,虽然只有千钧一发的时间,却也瞧见了马车里那位尊驾的面目。
    可在看清里面那位的面容时,他却神色怔怔,似不敢置信一般,就连握着徐琅的手都不知不觉松开了,改为双手攀着窗沿,试图探出身子继续往外看。
    可这时马车已然远去,他哪里还能再瞧得见什么?
    “你刚才看到了没?”
    他满脸怔怔地回头看向徐琅。
    徐琅也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裴郁会戴着面具回来,没想到竟然直接以真面目示人,一时不明白裴郁是何打算,但看着赵长幸不敢相信的神色,犹豫片刻,为了不破坏他们多年以来的兄弟之情,徐琅决定还是跟人交待了。
    不然他还真怕他们这兄弟做不了了。
    他在赵长幸的注视下点了点头,艰难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赵长幸震惊。
    “怎么会?他不是信国公和国公夫人的孩子吗?”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又想到去年裴家发生的那些事。
    听说信国公夫人被陈氏所害。
    难不成当时那个孩子就未留下来,而陛下为了保护裴郁,所以秘密把他送到了裴家,让裴郁以信国公之子的身份长大?
    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无人知晓清河王的存在。
    这谁能想得到啊?
    “那裴郁……”
    他张口,下意识吐出的还是以前的称呼,话到嘴边方觉不对,忙又改口“清河王以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徐琅摇头:“不知道。”
    他怕赵长幸误会裴郁,跟着又说道:“真不是他不跟你说,就是之前那个情况,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他住在我们家,我肯定也不会知道这事。”
    “你都不知道我这阵子憋得有多痛苦!”
    他说了半天也没见赵长幸说什么,反而一直低着头沉默着……
    难不成这小子是真的生气了?
    徐琅一边揣测着,一边小心翼翼问道:“赵长幸,你不会真生气了吧?你要真生气,那就……”
    揍我一顿这四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就听到赵长幸忽然低低靠了一声。
    “那以后清河王不就是我兄弟了?”
    他忽然发出这么一声。
    待反应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只有一双眼睛依旧熠熠生辉,明亮非常。
    徐琅:“……”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赵长幸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他们还真是好兄弟,就连反应也一模一样,不过他更清楚他的身世,也更为心疼他一些。
    只不过这个徐琅决定这一辈子都埋在肚子里,死也不说。
    赵长幸倒是不知道他心里还藏着别的秘密,激动完之后,想到一件事,不由又搭上了徐琅的肩膀,悄咪咪地问道:“那他跟你姐……”
    徐琅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当即横眉竖眼:“他敢始乱终弃试试看,看我不揍死他!”
    他可不管他是裴郁还是清河王,就算他是日后的天子,他只要敢对他姐始乱终弃,就别怪他对他不客气!
    不过——
    他双手环胸道:“我估计是没这机会了,你都不知道这小子有多酸,又是给我姐送红豆手链,又是送什么金簪,送的信我一只手都握不过来。”
    他边说边啧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话那么多。”
    赵长幸一听这话也总算是放了心。
    他倒不是怕清河王始乱终弃,就是怕陛下或是旁人有什么话说,但看他对徐姐姐的这份心意,恐怕就算再难,他都会想法子去解决。
    ……
    当日。
    裴郁从承天门入皇宫。
    众人皆看到了他的真面目,自有人认出他的身份,一时间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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