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裴郁,忽而轻叹一口气,抬起胳膊把人抱住:“我其实还是有些舍不得,但我知道我只能舍得。”
    “我太自私。”
    裴郁一听这话,立刻反驳:“你没有……”
    云葭安抚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而后继续说道:“我有,我既舍不得你,又舍不得阿爹他们,若不然,我们大可以跑到西域、漠北,跑到霍姨口中的海外,离了大燕,就算郑家的权势再大又如何?他们难道还能去那边抓我们吗?”
    云葭抱着裴郁,轻声道:“可我什么都舍不得,什么都想要。”
    “我知道你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走这条路。”
    她还想说。
    头却忽然被一只宽厚的掌心覆住,他的举动阻止了她后续未完的话。
    “别怪自己。”
    耳边传来裴郁温和的低声:“遇见你以前,我对什么都觉得一般,没有什么喜欢和不喜欢的,就连活着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我是不喜欢这条路。”
    “靠近那个位置、看见那个男人都让我觉得恶心。”
    “可我喜欢你,我喜欢看你笑,喜欢和徐叔、徐琅他们相处的日子,我想要你们永远这样开心。”
    “我永远不会是孤家寡人——”
    “我有你们,这就足够了。”
    “我只是可惜,我们的婚期怕是又要延后了。”
    不过如今即便她答应嫁给他,他也不放心。
    他不想把她置身于险境之中,只有等一切的事情都得以平息,他才敢让她走到他的身边来。
    裴郁低头看着她。
    在云葭抬头看他的时候,在她的额头轻而郑重地印下一个吻。
    “等我回来。”
    “好。”
    云葭哑着声应道。
    “明日我一早就要离开了,你不必来送。”
    “好。”
    云葭看着他又应了一声。
    裴郁见她只看着他,什么都应好,一时又是心软,又是不舍,他终于还是没撑住,把头埋于云葭的肩颈处,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做尽了不舍的痴缠举动。
    云葭也任由他埋着头,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
    翌日。
    裴郁带着叶七华和小顺子走出了诚国公府,其中还有十个是徐冲给他的护卫,都是从前不露于人面的。
    天色还灰蒙蒙的。
    裴郁头戴黑色帷帽,正在跟徐叔他们道别。
    徐叔他们都在,独不见云葭的身影。
    徐冲见他往他们身后看去,自是知道他在看什么:“悦悦好像还没起来,要不我让人再去喊喊她?”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二公子!”
    是惊云捧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
    徐冲看到她过来,还以为是云葭来了,自是笑道:“来了。”
    裴郁面上也忍不住带了些喜色。
    虽然嘱咐过她让她不必相送,但是可以在走前看到她,裴郁岂会不欢喜?只是看了半晌也没瞧见惊云身后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徐冲看了半天,显然也觉出不对了,不由问起惊云:“悦悦呢?”
    “……姑娘她没过来。”
    惊云面露为难道:“她只让我把这个包袱交给二公子。”
    “这……”
    徐冲面露犹豫。
    倒是裴郁先回过神来,接过包袱说道:“没事,原本就是我让她别来送的。”
    虽然失落。
    但裴郁也未放于心上。
    她若真的出现,恐怕他还舍不得走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裴郁用力抱着身上的包袱和徐叔等人说道:“徐叔,我走了。”
    徐冲也知道两个孩子舍不得彼此,相见还不如不见,叹了口气,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裴郁的肩膀:“此去多险阻,万事小心。”
    “您放心,我会的。”裴郁冲他笑了下。
    又跟霍七秀和徐琅作了别,交待惊云好好照顾云葭,裴郁便准备走了,他与他们告辞,便抱着手中的包袱走到墨云身边。
    小顺子想接过他手里的包袱。
    裴郁没让。
    “我自己拿着就好。”他说着便翻身上马,走之前,他又回头跟徐叔等人挥了挥手,正欲擎僵策马离开,忽然扫见门后一抹紫色的裙摆。
    风扬起紫色的裙摆露于他的眼前,犹如春日绽放的丁香花一般。
    他神色微顿,握着缰绳的手也骤然一松。
    原来……
    她还是来了!
    心脏仿佛又重新跳动起来,裴郁下意识想松手一跃而下跑过去找她,但这种想法也只是升起了片刻便又被他强行压下。
    手用力握着手中的包袱,裴郁的心里满满涨涨的。
    在徐冲疑惑问他“怎么了”的时候,裴郁笑着回道“没事”,他只是很高兴,对未知的前路也再无担心了。
    “走了。”
    裴郁看着那一抹丁香色说了一声,而后便在徐冲等人的注视下策马离开了。
    等走出巷子。
    裴郁打开包袱看了一眼,里面除了干粮和衣裳之外,还有一张字条。
    娟秀的梅花小楷书写几字——
    盼君珍重,早日归。
    裴郁牢牢把包袱置于心口,然后迎着那一抹初阳笑着策马出了城。
    裴郁并未走官道,而是走的小路。
    到香山的时候,他让众人稍等,而后独自一人去了草屋。
    这里的一切还是和从前一样。
    安静、空寂。
    年迈的男人正在挑水。
    他虽然不会说话,耳朵却较于许多人,几乎是裴郁刚出现的那一刻,他的耳朵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动静。
    他冷着一张脸回头看去。
    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水桶大步走来,又在快要靠近的时候停下步子,犹豫着不敢靠近。
    他本就不会说话。
    如今知道真相更为惭愧。
    从前微震武林的男人如今在少年面前愧疚地低着头,是他没能护住姑娘,才才让旁人有了可乘之机。
    “跟我走吧。”
    耳边忽然传来少年的一声。
    哑叔怔愣抬头。
    似是以为自己没听清,他神色呆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裴郁负手看他,少年已自负气势,此刻平静地看着男人,淡声续道:“我要去清河,不知前路有多少危险,我知你厉害,想要你护着。”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次哑叔听清了,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但想到什么,他又面露犹疑往山顶看了一眼。
    裴郁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放心,我已经吩咐过,日后会有人接替你的活。”
    这下哑叔是一点担心都没有了,他朝少年单膝跪了下来。
    见少年转身离开。
    他立刻握着手中的剑拔腿跟上。
    当年他只身一人带着一把剑来到京城,幸得姑娘相救。
    时隔几十年。
    他终于又要离开这个燕京城了,手里还是这把剑,身边却再也不是只有他一人。
    第372章 李长遗
    裴郁离开后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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