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点头?, “你说的很对。”
    青桐不?乏歉意地说:“该奉茶给你的, 但是她们把东西都收起?来了?, 还请原谅我的失礼。”
    湛君道:“不?失礼, 我不?爱饮茶, 而且我也不?是来做客,我只是有几句话要讲。”
    青桐歉意不?减, 叹声道:“你讲便是, 我一定认真听, 难为你,这样心平气和……”
    湛君沉默了?一阵儿。
    青桐又道:“我那句话是真心, 并非挑衅,所谓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我没有恶意,还望你不?要误会。”
    湛君并没有会错意,她沉默只是因?为难过,同时?她意识到乱丝须速斩,否则将陷入更深的痛苦。
    因?此她开了?口?:“为什么要害阿凌而不?是杀他?呢?是他?对你不?起?,冤各有头?,债各有主,你要泄愤,该找他?才是。”
    她们都知道“他?”是谁。
    青桐不?以为意道:“因?为我爱他?,杀他?对我没有好处,人只会杀自己恨的人。”
    “可是他?不?爱你!”湛君红了?眼,“他?不?爱你!为一个不?爱你的人,你做下这样的事!心中难道不?会有愧吗?”
    “愧疚自然是有的,但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你叫我怎么甘心?你们叫我没有立足之?地!我五岁就做了?他?的妻子!十年啊!整整十年!十年只做一件事,学着做他?的妻子,眼里只有他?一个!我活得像一个木偶,一个假人!但是不?要紧,我愿意,我甘之?如饴!可是你出现了?!你为什么要出现!是你!你夺走我的一切!我害死?你养父,你为什么不?扑上来撕我咬我?喝我的血要我的命,为什么不??因?为你也觉得对我不?起?,是不?是?是你!”她攥紧了?手?里的簪子,“是你的错!是你毁了?我!你偷走我最珍视的东西,你害我一生!都是因?为你!我美好顺遂的人生,没有了?。”
    她大?声地喘着气。
    湛君安静地看着她,说:“不?是我,毁掉你的不?是我,是他?不?爱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不?爱你,没有我,也还有旁人,他?才是元凶,你最该恨的人是他?,要报仇也该找他?,可是你没有,你从始至终都在等待他?的爱,像一个乞儿……我鄙夷你。”
    “没有别?人……”她几乎要落下泪来,“若是有别?人,只怕还好些……他?没有别?人,他?只有你……你叫我怎能?不?恨?”
    她攥紧手?里的簪子,手?背筋络暴起?。
    “我难道不?恨你,你杀我父母,此仇弗共戴天!我要你死?在我手?里!以此告慰先人亡灵。”
    “好哇,我就在你面前,你尽可来取我性命!”
    她冷笑着,抬起?了?握簪的手?。
    “可是杀了?你又能?怎么样呢?死?去的人无法归来,死?对你来说是一种畅快,我要你活着,我要看你痛苦。”
    青桐忽然停住。
    “有他?在,我可以叫你死?一百回,你知道我可以做得到的,因?为他?最听我的,我要求什么他?都会答应,但是我不?会叫你死?,我先是没了?生身父母,后来又没了?兄嫂,因?为你的缘故,养父母也没有了?,我孤身一人,除了?男人再没有依仗,可是我们之?间的仇恨就只是因?为这个男人,我要是借这个男人来杀你,有小人得志之?嫌,我不?愿意。”
    “你有个好兄长,不?是吗?我真羡慕你。我本来也有好兄长的,如果他?还在,我们今天不?会是这副模样……他?是真的待你好,他?想救你,跪在我面前,求我饶恕你……他?生的好高,简直山一样,他?哭着求我,说他?愿意抛掉一切,只要能?带你走,他?可以做农夫,做猎户……他?不?要尊荣,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命……”
    青桐整个人摇晃起?来,一副欲坠之?态。
    湛君没有停下她的话:“是你做错事,致你兄长如此,都是因?为你……”
    “你爱他?,深透入骨,所以连人也敢杀!你想得到他?,想他?眼里有你……”此刻的湛君有残忍的表情残忍的语气,一种报复的快感,“今日便我告诉你,不?会的,你恨我,讲我们不?会有善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才不?要如你的意,我会同他?好,叫你看我们如胶似漆琴瑟和鸣,他?是我的,你永远也得不?到。”
    “做错事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要你兄长去做农夫,也不?要他?做猎户,我要他?带你回你的家,为你择一门好的亲事,然后看着我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掷地有声。
    青桐笑了?一声,是很凄凉的笑。
    “我愧对阿兄,没有脸面再见他?。”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湛君,有气无力地问:“事实真有你讲的这样好听?”
    湛君愣了?一下。
    青桐继续讲:“你不?杀我,不?过是因?为你没胆量……色厉而内荏……你为什么不?杀我?因?为你不?敢,你自始至终都愧对我,哪怕你找出千万个理由为自己开脱,也改变不?了?一切都是因?为你才到如今这地步……你不?敢杀我,你想做个好人……”
    “哪有这样好的事?你毁掉我一生,却妄想做个无辜的好人,你太会想美事……”
    她把簪子亮给湛君看,“我为你磨的,我本来是想杀了?你的,你不?死?,我心头?之?恨难消解……”
    金灿灿的发簪,簪首是大?朵的花,花心是一只欲飞的鸟……簪尾显然经过了?用心的打磨,像极了?一根针,闪耀着锋利的光芒。
    湛君瞪大?了?眼,趔趄着向后退去。
    青桐却笑起?来,“现在改了?主意,我不?杀了?,真杀了?你,我阿兄要怎么办?父母早早离开了?我们,又没有亲眷,他?一个人……”她的声音轻的像没有,“……我怎么能?叫他?去做农夫,做猎户……”
    她完全释然了?。
    “请你代?我转告他?,我是心甘情愿去死?的……”她的目光真诚而且明净,有微微的笑意,“至于你,你要记住,我是因?你而死?的,你是害死?我的凶手?,你和他?亏欠我,无法摆脱我……这是我给予你们的爱和恨,我爱他?而恨你,你要记着……”
    湛君已经猜到她想要干什么,她冲上去。
    但实在是太晚了?。
    那簪子早已被打造成杀人的利器,只需要插进血脉跳动的地方,再轻轻地一划……
    鲜血喷溅了?湛君满脸,还有她整个胸膛。
    她焦急地去捂伤口?。
    血流得那样急,那样的凶猛。
    她是个医者,她知道她必死?无疑。
    就在她的怀里,青桐没有了?生命的迹象。至死?她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脸上甚至还有着微笑。
    很久一后,就在青桐的躯体逐渐变得僵硬之?后,湛君直起?了?身,同样也是僵硬的。
    她僵硬的双腿,僵硬的手?臂,僵硬的脖颈左右地转。
    她整个人显示出一种空洞。
    好像什么也没有。
    又是很久之?后,她迈出僵硬的腿,朝外走去。
    庭院里,方艾来势汹汹。
    湛君早前闹那一通,并没有避人,于是方艾理所应当地知道了?。
    不?过只是些皮毛,具体发生了?些什么她并不?清楚。
    但是知道事关元凌。
    但凡牵扯到元凌,再细微也是大?事,方艾必然要弄清楚。
    既是在淳宁发生的事,那元棹自然知道,只要问他?就是。
    于是招来元棹,要仔细问个明白。
    元棹起?先不?肯说,因?为元衍早勒令过。
    可是耐不?过方艾威逼利诱。
    还有就是,对于淳宁之?事,元棹是有一些怨言的。
    二郎万金之?体,岂可为一女子犯险?
    实属不?该。
    元棹讲罢,方艾当即便昏死?过去。
    醒来后一通打砸。
    这样一件事,她怨恨的人太多。
    最恨的青桐,一条养不?熟的狼。
    怎么敢?她怎么敢?!
    方艾叫嚣着要亲手?凌迟了?青桐。
    元希容就在母亲身边,首尾听了?个清楚,自然气愤难当,并且同她母亲一样想法,但是又挂念母亲身体,只好言不?由衷地劝。
    一路劝过来,看见血淋淋的湛君,魂魄都吓得散掉。
    “二嫂你这是怎么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血!”
    湛君得了?提醒,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张开了?嘴唇。
    “……不?是我的血。”
    元希容跑上前仔细看了?,确实没有找到伤口?,一颗心安然落下,但紧接着又猛地提起?。
    “那……是、谁的血?”
    她睁大?着一双眼。
    “青桐死?了?。”
    湛君很轻地讲。
    元希容尚在震惊之?中,方艾已经开始大?喊:“太便宜了?她,碎尸万段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负义之?辈!这般辜负我!”
    第145章
    湛君浑浑噩噩地回到住处, 一路都?是使?女的惊呼。
    她缓慢地瘫坐到榻上,满身淋漓的鲜血,面无表情。
    元衍闻讯赶来?, 见到人的第一眼先?是愣,接着便冲上去翻看她身上的血迹。
    湛君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他体会了她的意思, 没有再动。
    许久之后,湛君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不是我的血, 我没有事。”
    元衍一瞬间懂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湛君不做反应,任由他紧拥。
    倘若没有那些浓重的鲜血, 此情景算得上温馨。
    昏暗的室内, 安静拥抱着的一对爱人。
    元衍开了口,声音有些滞涩, “……我说?过我会处理, 你清白的一个人, 沾这些做什么?又没有胆量……”
    “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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