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冬珠他们几个抱着猫走在前面, 两只龟让人挑着领头走?”沈遂说。
    “行, 我也是这么琢磨的。”齐老三往屋里看一眼,韩霁抱着海珠已经出来了,他继续说:“我们一家走在最后,跟嫁妆用船, 免得有漏掉的东西。”
    沈遂点头, “韩霁安排我负责接待你们, 我也留在最后,有事你喊我。”
    “大喜大喜——”鹦鹉从屋里冲出来,盘旋在院子上空, 它俯瞰着院子里的人, 见韩霁一把抱起海珠往外走,它激动道:“让路,快让路。”
    韩霁闻言笑了, 他抱着人大步顺着让开的路往门外走, 门外一匹挂着红喜带披着红马鞍的白马偏头往屋里瞅,人出来了, 它又盯着卖力喊“大喜”的鸟。
    韩霁颠着人, 一个托举送海珠坐上马鞍,另一旁的喜婆婆笑盈盈地张罗着给海珠收拾裙摆,嘴里说着喜庆话。
    喜锣喜鼓奏响, 韩霁的堂兄弟们振臂撒红封, 喜果喜糕喜糖如下雨般簌簌散开又下落,巷子里堵的人高呼着伸手接红封, 个矮又灵活的人直接蹲下在地上揽,脸上的笑意绷不住,笑得又开怀又响亮。
    热闹的气氛达到高潮,韩霁的堂叔看时辰到了,他跟韩霁示意,韩霁在锣鼓喧天里牵着马缰绳离开这条巷子,他履约为海珠牵马。
    “大喜大喜——”
    海珠模糊听到点声,她抬手让鸟下来,唢呐响了,人的说话声都变成嗡嗡声,它就是把嗓子喊破也无法压过唢呐。
    鸟落在马屁股上干咳几声,它这会儿热血上头,满腔的激动,不顾干哑发疼的嗓子,展开两扇翅膀,对看着它笑的人大声喊。
    冬珠姐弟四个走在后面,他们抱着猫,四只猫整日在巷子里跑,在镇上蹿,见到这么多人也不怵,安安静静待在人怀里。
    人后是两只绑了红喜带的海龟,它们的龟壳上顶着团花,撒红封的人还讲究的给它俩发了喜钱,装有铜板的红封插在红喜带上。
    韩霁牵着马走上他亲手打造的花路,地上铺着摇下树的花瓣,一阵风吹过,花瓣飘了起来,洋洋洒洒地腾空而起,打着转落下,人走进了花的海洋。
    “真美啊!”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
    海珠抬头,伸手接下一朵三角梅,铺在马背的裙摆也缀上了鲜艳的花瓣,又在马蹄一下又一下的走动下,花瓣顺着光滑的锦缎滑落下去。
    韩霁回首望一眼,心里默念着再起一阵风,风未起,站在路两侧看热闹的妇人和孩子蹲下捡花,奔跑跳跃着扬臂将花瓣撒了出去,花瓣升空飞舞,在锣鼓声里,韩霁松开马缰绳拱手朝人道谢。
    锣鼓声响彻云霄,穿过花路往码头蔓延,当迎亲队出现在码头时,海边停驻的海鸟纷纷盘旋而起,却没有远离,扇动翅膀盘旋在海面瞅着热热闹闹的人群。
    过来探路的虎鲸从水下探头,听着唢呐声它也忍不住哼哼,它一点点靠近大船,一个转眼看见了登船的海珠,它高声鸣叫,喷起一道水柱,转瞬沉进海里没影了。
    海珠带着送嫁的弟妹以及猫和龟登上头船,高头大马被牵走了,它已经完成了此行的使命。船下的人分成两道,迎亲的人忙着登船,来码头相送的父老乡亲满脸激动的跟海珠挥手,在嫁妆抬过来时,他们又快步去帮忙。
    “海珠,渴了。”鸟哑着嗓子飞上船。
    “跟我过来。”韩霁提起袍子上二楼住舱,拎起茶壶倒碗水放栏杆上,见鸟低头喝水时脖子上的布花碍事,他伸手要给它扯开,还没碰到,鸟警惕地趔开身子,甚至展开翅膀挡住他的手,尖声道:“不许碰。”
    “我又不抢你的。”韩霁没好气,缩回手说:“你喝,我不碰你。明珠,明天你嗓子又要哑了。”
    鸟不在意,反正有海珠给它蒸苹果,两天就好了。
    鸟喝了水,韩霁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指腹大的鸟形钱袋,“给你的,你要不要?”
    “银子?”鸟跃跃欲试。
    “金子,装在钱袋里。”
    鸟立马伸过脖子示意他挂上,它早有意见了,冬珠和风平他们开门就收喜钱,就连四只猫和两只龟也有,发喜钱的人像是睁眼瞎,它就在海珠眼前,海珠头上还插着它的羽毛,那人就是不给它发喜钱。
    钱袋垂在颈前,鸟喜滋滋地啾啾几声,又咂两口水,努力用清亮的嗓音说:“大喜大喜,祝你们白头偕老。”
    韩霁笑着捋了下鸟毛,走下楼梯去陪海珠,她穿着一身红,头戴金冠,珠玉在风声里叮当响,两根鸟羽在秋阳下美的炫目。
    “真美,是我梦里的样子。”他走过去低声说。
    海珠翘起嘴角,她摇着手里的团扇不作声。
    船下蹬蹬上来几个人,为首的男人说:“西望,最后一抬嫁妆才出门,估计还要半个时辰才能装船完毕。我琢磨着留下送嫁的船,让你堂兄弟在这边等着,你们先行,别回去晚了误了吉时。”
    “也行。”韩霁看向海珠,介绍说:“这是我堂叔,就是喜欢游山玩水爱好美食,闲来还编纂食谱的那个堂叔。”
    “久仰大名。”海珠见礼,说:“堂叔,劳您为我们的婚事跑一趟,这趟过来多住些日子,我也是个爱吃爱做菜的,我们相互探讨探讨,我照着您的菜谱做过不少菜。”
    韩安庆捋着胡须点头,说:“正有此意。”
    “日头有些烈,你坐舱里去?”韩霁跟海珠说,“开船了风大,你头上的金冠重,在风里恐怕受不住。”
    海珠点头,她朝韩安庆颔首,转身往楼梯走,冬珠、风平、潮平、平生跟在后面给她牵衣摆,两个伺候的丫鬟也跟了上去。
    韩霁让人解开龟背上的红喜带,安排好一路打水给它们冲澡的人,待写着喜字的红色船帆升起,楼船开动了,他也跟着上楼去住舱。
    三艘船先后开动,缓缓离开永宁码头,次船上吹锣打鼓的人喝水润润嗓,又拿起乐器奏起喜庆欢快的曲子。
    远方潜浮在海面下的虎鲸群闻声辨位,中途改道往东而去,水下的海鱼躲避不及,撞在虎鲸身上,转瞬被拍出海面,还没落下,又一个虎鲸跃出水,下落时尾巴一甩,半死的海鱼又飞了出去。
    两个族群的虎鲸都来了,所到之处鱼虾皆遭殃,就连海底的鲨鱼也如狗撵的一般快速逃窜。
    不消一柱香的功夫,虎鲸群追上了快速航行的楼船,船上只余鼓声,它们靠近有鼓声的船,随着鼓点声喷水柱。
    “哎——那是什么?”从京都过来的世家少爷正在看海,他们先发现了海里的异动,当虎鲸浮出水面时,有人忍不住大叫:“是水怪!”
    其他闻言看过去的人盯着接连喷起的水柱,浪花遮住了海面下的黑影,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清到底是什么。还是经常跟船巡逻的兵卒说:“估计是虎鲸,不是水怪,它是深海里的大鱼,跟少夫人认识,应该是来送她出嫁的。”
    头船上的舵手让人去喊韩霁跟海珠,两人闻信走出船舱,正好虎鲸群应和着鼓声哼起笛声,它们慢吞吞跟着船行,又是鸣叫又是喷水,逗得船上的人惊呼。
    “哎——”海珠大声喊。
    虎鲸听到她的声音纷纷探出水面,从后面游上去,跟在头船下方鸣叫,更有激动的虎鲸奋力跳出海面,带起水花飞溅,在金灿灿的日光下反射出彩色的光晕。
    海珠有半个月没去给它们刷牙了,它们也有半个月没见她了,虎鲸群扑了几次空,之后就是轮流着来近海打探。今天这头哨兵过来看见了人又听到了锣鼓声,立马回族群通知,半路遇见另一个族群的虎鲸在外捕食,它们也跟着过来了。
    “好多虎鲸啊。”冬珠惊叹,“这么多了吗?”
    海珠粗略数了下,至少有四十头,说:“应该是两个族群的都来了,韩霁,你让人去说一声,船上的乐声别停,虎鲸喜欢模仿没听过的声音,让它们一路跟去府城,以后再来找我就去府城。”
    韩霁派人去安排。
    锣声、鼓声、唢呐声、笛声、琵琶声相继响起,初时只是人单奏,午后,虎鲸学会了曲声,唢呐吹响时,它们在海里齐奏《迎亲调》。吹手这下也不觉得累了,鼓着腮帮子坐在船尾应和着鲸群,同时压低了声音,让虎鲸吹手成为主角。
    一曲《迎亲调》进入了尾声,虎鲸发出激动的欢呼声,随后离开了大半,大概一个时辰后,去捕食的虎鲸回来了,还给留守的虎鲸带回了魔鬼鱼。
    鹦鹉嗑着瓜子攥着栏杆往下看,虎鲸正在进食,它们安静了下来,海上只余鼓声,它凑到海珠身边,说:“鱼不会说话。”
    海珠摸不准它的意思,点头说:“嗯,它们叫虎鲸。”
    “鸟会说话。”
    意思不言而喻,韩霁差点喷笑,说:“对,虎鲸没你能说会道。”
    鹦鹉满意了,它啾啾几声,又落在栏杆上嗑瓜子,继续盯着海里的黑影。
    不止它,四只猫也在船尾守着,它们闻着海里的腥味粗着嗓子喵喵叫,要是会游泳,估计早跳下船了。
    只有两只龟吓得半死,躲在木梯下的角落里完全不敢露面,送来的鲜鱼都没胃口吃。
    吹手吹起《抬花轿》,虎鲸来了精神,它们绕着船游,安静的跟着学。到了傍晚又学了首新曲子,吹手起个调,它们半浮出海面齐声鸣奏。
    船路过府城的码头拐道往岛上去,岛上的码头已经围满了人,草亭旁放着一顶花轿,抬轿人在一旁等候。
    喜船扎锚,落下木梯,韩霁扶着海珠下船,不等人落地,锣鼓声齐响,唢呐声、琵琶声、笛子声应声而起,吹弹的就是《抬花轿》。
    远处的虎鲸群露出水面,望着岛屿发出唢呐声,虎鲸的声音悠长空灵,中气又足,四五十头虎鲸齐齐鸣乐,海珠坐在花轿里觉得她不是去拜堂的,更像是要成仙了。
    岛上的人闻声跑了来,当迎亲队离开码头,乐声远去,虎鲸群也消了声,两个族群散开,各赴一方去捕食这片海域里生活的鲨鱼。
    韩霁跟海珠拜堂时,海底的鲨鱼举家逃亡,魔鬼鱼被抄了家,不在虎鲸食谱上的鱼虾跟在虎鲸尾巴后面四处捡漏,尝尽美味。
    天黑时,送嫁妆的船抵达码头,一直在此等候的韩家人接上齐阿奶和秦荆娘一行人去吃喜宴。
    将军府里的灯火盖住了月色的光辉,府里热闹极了,说笑声混着劝酒声,随着饭菜香一起翻过围墙散向大街小巷。
    韩霁带着一身酒气离开,他先去偏院洗去一身酒味,换下婚服穿着绯红的常服走进主院,冬珠姐弟四个已经离开了,屋里还有说话声,窗纸上映着人和鸟的影子。
    韩霁清咳一声,挥退丫鬟推门进去,进门问:“吃过饭了?”
    海珠坐在灯下看过去,对上男人炙热的目光极快地撇开视线,胸腔里又开始蹦哒。
    “天黑了。”鹦鹉出声提醒。
    “嗯,你出去吧。”韩霁没有心思跟鸟唠嗑,他抓过鸟往门外走,说:“我跟海珠要彻夜长谈,你别睡这儿,你夜里说梦话,我担心会听见你的秘密。”
    鸟听劝,它飞走了,在府里绕了一圈,躲在各处听人说悄悄话,还隐在黑暗里看人喝酒,一直到喜宴散了,它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鸟睡哪儿?”它自言自语,“鸟去问海珠。”
    鹦鹉径直飞向主院,绕过提灯笼的丫鬟落进庭院,又飞到檐下,门关了,它落在窗外,听到屋里难耐的声音,它不舒服地抖了抖毛,高声喊:“海珠?”
    屋里的两人一寂,韩霁咬牙,他用手捂住海珠的嘴,低声说:“别管它。”
    “海珠?韩霁?”鸟贴在窗纸上,就在它忍不住要啄烂窗纸的时候,门外的丫鬟快步跑来,她抓走了鸟,说:“屋里没人,少爷跟少夫人出府玩去了。”
    “少骗鸟。”它都听到声了。
    第231章 不要脸
    夜半三更才睡, 天不亮屋里又有了动静,烛台上燃烧的龙凤喜烛火苗跳跃,无风自动。直到纱帐里钻出来一个人, 晃动的火苗才稳住, 窗纸上影影绰绰的虚影也消失了。
    海珠披着亵衣从净房出来,大红的褥子上铺了床竹席,她软着腿爬上去,倒头拎起薄被盖身上, 闭眼说:“天已经泛青了, 再有一个时辰你喊醒我。”
    “好。”韩霁并头躺下去, 他侧躺着瞅着枕边的人,看着看着嘴角就勾起来了。
    “烦人。”海珠绷不住了,她睁眼抬手捂住他的脸按下去, “你不困?”
    “不困, 你要是不困……”
    “不困也睡,不准再看我。”海珠扒下他的爪子,又补充:“也别挨着我, 一个时辰后喊醒我, 我困死了。”
    “行,你睡。”韩霁规矩了, 他也闭眼养神。
    海珠又躺下, 她拉起被子蒙脸上,在睡熟后,韩霁拉下蒙着脸的被角, 规矩地平躺着, 睁眼在脑中勾勒纱帐上的画样,看久了, 脑子放空了,渐渐也来了睡意。
    此时天色已亮,丫鬟婆子打扫院落的动静吵醒了鸟笼里的鹦鹉,它昨晚被送到了偏院,鸟笼就挂在檐下。
    “海棠姐姐,鹦鹉醒了。”一个小丫鬟喊。
    海棠警惕地看鸟一眼,以防它又飞跑了让她好找,她先去舀一碟鸟最爱吃的炒松子,又倒碗凉开水放进鸟笼里。
    “你先吃食,等少夫人醒了,她会来接你的。她现在在睡觉,你不去打扰她,可好?”海棠温声商量。
    鸟咂几口水,它感觉嗓子堵住了,鸟喙张开,嘶哑出声:“给鸟蒸苹果。”
    “又哑了?行,我去给你蒸苹果,你在笼子里等我。”海棠快步离开,交代院子里的小丫鬟看住鸟,别让它去主院。
    鹦鹉盯着海棠走远,它不屑地哼哼,瞥了眼院子里扫地的小丫鬟,它低头老老实实嗑松子。
    “小环,小绿,你们跟我来,前院的地面要清洗,人不够用,你们两个过去搭把手。”一个大丫鬟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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