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有亲戚不请自来,苏颜送走亲戚来敲她房门:“以前的校友开了间酒吧,招呼大家捧场,你闷吗,想去看看吗。”
    当然要,她可满十八了。
    他们到时天色还早,大家已经玩起来了。
    酒吧老板看到是苏颜,过来招呼他进去坐,苏颜摆摆手,带着苏欢坐到角落里。酒吧中间有舞台,苏欢觉得很惊奇,苏颜说那是给驻唱歌手准备的,没有歌手顾客自己也可以去唱。
    正说着,校友那桌突然笑闹起来,起哄让庄老师唱一个,庄老师没拒绝,大大方方的坐过去,又拽了个朋友上来弹吉他。她穿嫩黄紧身上衣和军装裤,娇俏得不得了,和平日判若两人。
    吉他手拨动琴弦,是一首很出名的英文歌。
    Loving  strangers。我的口袋破了个洞,所有的钱都不见了,我想对你倾诉,你的心很忙碌我却很悠闲。当我望进你眼睛时,孤独包围了我。爱上一个陌生的人。那是一个冬夜,我独自回家的路上,目光全都被你占据。给我一枚硬币吧,我带你去月球,给我一杯啤酒吧,我将吻住你像呆瓜一样。当你来我身边躺下时,感受不到我的感受,当你来我身边躺下时,我终于知道一切不是我的幻想。
    (*作者自己意译的,有改动。)
    庄老师唱得缱绻旖旎。隔壁桌客人起哄,真的丢上去一枚硬币。她笑着捡起硬币,冲坐在角落的苏颜和苏欢眨眨眼。
    苏欢:“你能一口把你的酒喝完吗,想跑路。”
    苏颜:“……我们才刚来。”
    苏欢还想说什么,却见苏颜眼神凌厉起来。她好奇的转头,没看出端倪。
    “你坐这别动。”苏颜站起身,拿起酒杯走上前。哦?苏欢挑挑眉,她可听懂了的。
    庄老师笑着接过酒,站起身和他往后走,客人起哄,校友桌全都下意识望向空座旁的一个男人。
    男人站起身拦住庄老师,脸上掩饰不住的难堪。苏欢听清了,是让庄老师回座位上。
    庄老师笑吟吟地举起酒杯:“恕难从命,我的strangers请我喝酒啊。”
    场子愣了一瞬,随即有人吹起口哨:“小姑娘会玩”“这个strangers确实帅”“别拦着啦,小姑娘都是颜控”,“男神降临,徐晓龙你小子没戏啦!”“快回来,舔狗打不过天降的。”
    听清嘲讽的话,徐晓龙气的脸都快炸了,衡量了下两人体型差异确定打不过,转身拿起外套就走。他也是一个学校的,自然知道庄老师喜欢苏颜的事。
    他从大学就追庄老师,一直没水花,今天借口捧场把人哄出来,打算喝完酒就把人带走。偏生半路杀出个苏颜,把搅局做到明面上。打也打不过,脸也比不过,留在这丢人吗。
    不怪他气到忘记某事,实在是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太,杀人诛心。
    苏颜带着庄老师回来坐下,对苏欢叮嘱:“你两说会话,我去找老板开瓶酒。”
    谁会想和班主任单独说话啊!还是这么尴尬的状态下!苏欢僵着头皮叫人:“庄……”
    “嘘。”庄老师竖起手指,俏皮的冲她眨眨眼,“替我保密。”
    幸好苏颜去转了一圈立马就回来了,还拿了瓶新的酒。苏欢松口气。庄老师和他碰碰杯:“学长,你不去那桌吗,都是校友,你应该见过。”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嗨不管他们,一片绿植哪有一只玫瑰来得吸引人。”
    “哦?你把我比作玫瑰?”
    “是,玫瑰先生请赏脸,用吉他音救救我耳朵。”庄老师喝口酒,捂住耳朵。台上有客人在醉醺醺的在唱粤语歌,也不算难听,就是没一个音发对了。
    苏欢总算插上话:“苏颜你会弹吉他?”出来玩,出来和美女玩,不能叫爸。
    苏颜无语:“大学表演时,有位演出者临阵脱逃,被班长抓去顶包,从此回回聚会都不放过我,借口都能说出花来。”
    “班长是你妈。”庄老师对苏欢说,又转头调笑,“我们可不稀罕表演,只是想看学长你表演。”
    苏欢莞尔,也是,恨不得弹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毛头小子一抓一大把,孔雀开屏谁耐烦看,要看就看禁欲者放荡、放荡者收敛。
    苏颜再度不自然地咳嗽下,问苏欢:“你不是想走了吗,咱们走吧。”
    “我想听你弹吉他。”苏欢作势抓住凳子,笑眯眯地为难他。有机会观赏当然不要错过,何况这机会十八年才碰见一次。
    苏颜只得走上台,拿起立在屏幕旁的吉他。吉他没配上歌唱很难分辨,苏欢却越听越熟悉,她想起来一段几乎被遗忘的往事,那是好久以前了。
    好久以前,苏颜第一次回家,夜晚同她出门吃饭。司机没放声音,她独自坐到车辆的最边上,头靠住玻璃发呆。
    “迷路的鸽子啊,我在双手合十的晚上渴望一双翅膀,”
    有清唱传来,她慌忙叫停司机,拉开车门往广场跑去。
    广场上有很多卖唱的,越走近,越混杂,她站在人群中呆愣的四处张望,找不到方向。
    苏颜已经付完车费追赶过来,拉着她穿过众多直播卖唱的人,走向广场最偏僻的一角。
    穿黑衣的胖子没有开直播,也不看来人,面前孤零零放个话筒架。他抱着吉他低头唱,“鸽子啊,你再也不需要翅膀。”
    “明天冰雪封城的时候,我也光着双脚,站在你翻山越岭的尽头正当年少,两千个秘密没人知道。”
    “请你在春天到来的时候轻轻歌唱,唱一首关于冬天的歌谣,漫漫长长,鸽子啊,我在寻找你的路上。”
    苏欢跟着轻声哼完,眼睛以下已经不知不觉全部湿透。她走上前掏出兜里所有的钱放进吉他包,湿漉漉地离开。苏颜跟在后面,不问丝毫。
    她以为是他不在意,以为他早都忘了,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对生活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
    两年后的今天,苏颜拿起吉他随手弹出小曲,她跟着哼,明天太远,今天太短。
    庄老师偏头望来,苏欢假装拿起杯子喝水。鸽子啊,原来那些幻想的偏爱都是真的。
    苏颜走下来,什么都没说。
    三人从酒吧出来,在堤坝上闲步,霓虹灯闪进湖里真是好看,此处的静谧和对岸的歌舞升平像种对比。
    庄老师向前走两步又停下:“现在没人,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学长。
    “你看出来了。”
    “当然,你请我喝酒啊,总不是要我当众吻你吧。”庄老师瞥苏欢一眼,“你还带着女儿呢。”总不见得一杯酒下肚就不做父亲,也不当她是班主任。
    “怎么会突然去唱歌?”苏颜站住看着她,没回答。
    庄老师思索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们往我杯子里下药?”
    “我无意中看到的,已经拜托老板送酒杯去化验了,有结果直接通知你。”
    庄老师倚着堤坝,头发被风吹的乱跑,脸色狼狈,苏颜于心不忍,牵着两人走到背风处坐下,他没有多余外套可以借。
    庄老师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一直追我,我拒绝了,但他追的紧,今天追到家里,我父母逼我出来约会。”中间一度还想过不然接受算了,还好没接受。
    “啊,怎么会有父母逼着女儿和陌生人外出。”苏欢震惊。她的女同学们个个家里设有门禁,要求她们自觉离男生三尺远。
    “不是人人父母都如同你父母。苏欢你还太小,不懂,女孩一过三十岁不结婚就是异类,越到后期父母要求越低,到最后身高人品统统不论,生理性别为男就行。”
    “嗯……我确实不懂,结婚要是这么重要,干嘛不写进刑法。”
    庄老师抬头,那点狼狈都被惊讶盖过:“你这个年纪的小孩不都爱情至上吗。”
    苏欢看眼苏颜,含糊到:“学校考的十八门功课里可没有爱情。”不好意思说她已有爱情,能够腾出精力去想别的。
    “催婚的人分为两种,一种认为女性的最大价值就是相夫教子,不可叛逆,另一种是亲人,假想出一堆大病困苦,生怕你后半生孤苦潦倒无人照料。对于前者,我热爱我的事业,后者我只想说,还不见得谁照料谁呢,又不是从此取缔护工。对不起学长,我歪理太多,教坏你小孩。”
    苏颜没在意她离经叛道,对苏欢补充:“所以一定要有自己主见,别人觉得重要的事你不一定觉得重要,你觉得重要的事别人不见得在意。反正最终结果不好不见得别人会帮忙承担。”
    庄老师扑到苏颜身上哀嚎:“学长啊,你收了我吧,要不你再生个小孩,我考虑下辈子投胎来你家。”
    班主任哭着扑到自己父亲身上,这画面太离谱,苏欢大脑宕机,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扮演哪个身份。
    “你喝多了,来,我和苏欢送你回家。”还是苏颜眼疾手快把人扯下来,塞给苏欢。庄老师真有点醉了,走路都不太稳。
    送完庄老师,已经是深夜,四周的院子和高楼不约而同放起烟花,苏颜牵着她坐进凉亭观看。
    感受到紧握住的手,苏欢突然不再纠结外人对苏颜的态度,他身边只她一个就够了,她转头看向苏颜:“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说点什么。”
    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按到胸膛上,苏欢不自觉紧张起来,动作挣扎,“这在小区里,你快松开。”对话不会被听到,但是动作会被看到的。
    “嘘。”苏颜把她搂得更紧了些,紧到苏欢贴住衬衫的脸都快无法呼吸,有手捂住她的耳朵,隔绝外界一切噪音。
    在仿佛异世界的寂静之中,苏欢感受到一个声音变成震动而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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