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想了想,道:“上次在甘州买的话本还没看完,我让连翘去拿。”
    过了一会儿,云珠就靠坐在炕头,一边吃着零嘴儿,一边翻起话本来,翻了两页,见曹勋一直歪着脑袋看她,云珠纳闷道:“让你睡觉,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曹勋只好闭上眼睛。
    能听到她翻书的声音,偶尔还会轻笑两声,似乎看到了非常有趣的内容。
    曹勋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醒来时,外面竟然已经暗了。
    云珠去外面逛了一圈,进来时就见曹勋掀开被子,打算坐起来。
    云珠快步走过去,将人按回被窝:“外面冷,你就在被窝躺着吧,少折腾。”
    曹勋无奈道:“我想喝水。”
    云珠:“我给你倒。”
    说完,她真的去给他倒水了,一边解释道:“刚刚听阿九说,官舍的厨子做的一手好汤面,今晚咱们吃面如何?”
    曹勋:“不错。”
    云珠端着茶碗走过来,曹勋喝茶时,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郎中嘱咐屋里要勤通风,你掩好被子,我开会儿窗。”
    曹勋就看着她在屋里走了一圈,开窗换过气,又一一关上。
    曹勋问:“怎么不喊连翘?”
    云珠:“她不太舒服,我叫她躺着去了。”
    很不巧,今日连翘来了月事,云珠可不是苛待自己大丫鬟的刻薄主子,至于官舍里的其他丫鬟,做些粗活还行,不方便进他们夫妻的屋。
    曹勋躺不下去了:“睡了这么久,我得站起来动动,不然晚上睡不好。”
    这话有些道理,云珠就把他的外袍都给抱了过来。
    曹勋擦了一次脸,觉得精神好多了,陪她去堂屋吃的晚饭。
    饭后,他跟云珠商量:“今晚我睡前面?怕过了病气给你。”
    云珠嗤道:“昨晚你就病了,说不定早把病气渡给了我,还差这一晚?”
    曹勋:“……”
    云珠:“行了,赶紧把药喝了,喝完继续躺着去。”
    汤药苦涩,只是曹勋一放下碗,就对上了小夫人水润润盯着他喝药的眸子,那点苦顿时不算什么了。
    考虑到他可能会发汗,云珠在他的被窝旁边又铺了一床被子,两人分开睡。
    桌子上留着一盏灯,微弱昏暗的光线随着透进窗缝的冷气轻轻晃动着。
    窗外冷风呼啸,像是野兽在嘶吼。
    云珠裹着被子,悄悄往曹勋这边贴了贴。
    曹勋把手伸出被窝要抱她,被云珠叱了回去:“别乱动,好好捂着。”
    曹勋:“……”
    可能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他毫无困意,便问她:“我这副样子,你是不是很嫌弃?”
    云珠瞄他一眼:“嫌弃什么,谁敢保证自己不会生病?”
    曹勋沉默片刻,道:“我以前很少染风寒,现在,可能真的要服老了。”
    云珠:“……”
    除了他自己经常把“老”字放在嘴边,谁嫌弃他老了?人家平西侯都不服老呢!
    既然他不肯睡觉,云珠便钻到他这边,靠在他怀里道:“你不是老了,你是这一路操心的事情太多,累病的。”
    他奉命巡边,自己也很看重这份差事,脑袋里装着各地的边防,要考虑如何与守将打交道,要考虑如何演练,演练完了还要提出精进之策。
    除了正事,曹勋还要照顾她,怕她累到怕她病了,还怕她不高兴真的跑回京。
    云珠如果是个孩子,她大概只会在意自己的吃喝玩乐有没有得到满足,可她已经长大了,她看得见曹勋这一路的无微不至。
    她抱了抱他,贴着他的胸膛道:“放心吧,都到这里了,我不会自己回京的。”
    他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她那些威胁的话都是逗他的。
    曹勋自然明白:“就算你愿意一直陪着我,我也不想你吃一点苦,忍一点委屈。”
    岳父岳母将她照顾得多好,他也要做到。
    云珠笑了:“我要是觉得委屈了,肯定会告诉你,我没说,便是没委屈。”
    曹勋又想到了岑灏年轻俊美的脸,握住她的手问:“继续跟我做夫妻,你真不觉得委屈?”
    倘若她坚持和离,马上就可以找到一个容貌、才干、家世、年纪样样都足以与她匹配的。
    云珠摇摇头,真心道:“不委屈。”
    经过这一路,云珠算是看出来了,曹勋对她真的很好很好,就算有人同样爱她的美貌,也绝做不到曹勋这般待她。
    “快点好起来吧,我还等着你继续伺候我呢。”
    曹勋笑了,亲在她发梢:“好。”
    第93章 “你一个能顶三四个他那样的年轻儿郎。”
    事实证明,国舅爷离老还远得很,只喝了一天三顿汤药,次日就恢复了平时的好精神。
    只是云珠不放心,坚持让他又休息了一日。
    彻底养好之后,曹勋就与平西侯等武将演练去了。
    云珠照旧去旁观。
    平西侯老当益壮,练兵有术,手下个个都是精兵,他把肃州边军练得好,曹勋这个巡边大都督就轻松多了,一通演练下来攻防战打得精彩十足。亦有当地武将尚未尽兴,想与曹勋切磋切磋。
    曹勋连着打败了三个悍将。
    平西侯很是赞许,等曹勋回到身边,他看看自家孙子,对曹勋道:“天色不早,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你也替我指点指点灏哥儿如何?”
    曹勋闻言,看向岑灏。
    岑灏一脸的跃跃欲试,对于他们这样年轻小将而言,能与曹勋切磋乃是机遇难得的幸事。
    曹勋笑道:“好,只是我年长你数岁,单打独斗恐有以大欺小之嫌,不如你跟谢琅同时上场,看看能不能联手胜了我。”
    岑灏:“……”
    谢琅:“……”
    这话彻底激起了两个年轻人的血性,看曹勋的眼神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联手将国舅爷揍趴下。
    于是,今晚岑灏又住在了官舍,大概要与谢琅商量制服国舅爷的战术。
    另一座客院,云珠有些替曹勋担心:“他们二人联手,你能行吗?”
    谢琅、岑灏跟哥哥一样,都是从小练武的将门子弟,亦是这一代年轻将领中的翘楚,单打独斗肯定都不是曹勋的对手,合起来曹勋未必招架的住。
    曹勋笑着看她:“比武切磋,胜负都不丢人,他们赢了我只会欣慰各地守将后继有人,他们若输了,正好给他们点教训,免得他们年纪轻轻骄矜自负。”
    这话说的,还真符合国舅爷平时的儒雅气度。
    云珠都看不出他是装的还是真这么想,哼道:“那我就不去旁观了,你赢了还好,万一输了,我可没你那份宽广胸襟。”
    毕竟是她的丈夫,还是大言不惭主动要以一敌二的丈夫,真被谢琅岑灏联手打败,云珠多少都会觉得面上无光。
    曹勋将她拉到怀里抱着:“放心去,保证让你面上有光。”
    云珠故意问:“没光了怎么办?”
    曹勋想了想,道:“任你处置。”
    翌日,谢琅岑灏早早就准备好了,平西侯在家里吃过早饭后,也第一时间带着一帮武将来官舍看热闹。
    官舍这边也有一座小小的练武场,一帮武将们站在两侧,云珠陪在平西侯身边。
    曹勋三人往比武场中央走去的时候,平西侯摸把胡子,低声对云珠道:“复山这孩子,从我第一次见他就老气横秋的,按理说男人成家后该越来越稳重,他反倒比从前率意了。”
    老将军眉眼温和,面带调侃。
    云珠脸颊微红。
    本来她就有些猜测,怀疑曹勋想在她面前证明他不比任何一个年轻儿郎差,现在连平西侯都这么说了,可见曹勋就是这么打算的。
    同行一路,谢琅没染风寒,他染了,云珠根本没嫌弃什么,他非要自嘲“老了”。
    一边自嘲,一边又不服,便想出这种根本不符合他平时性情的轻狂办法。
    平西侯笑着将视线投向比武场上的曹勋:“这样好啊,年纪轻轻的,一直端着有何乐趣。”
    比武已经开始了。
    云珠悄悄攥紧了手。
    她倒是见过曹勋与哥哥切磋,一对一彼此的攻防招数都清晰可见,如今是两个打一个……
    每当谢琅或岑灏绕到曹勋背后出招时,云珠的心都要狠狠地揪一下,幸好曹勋好像后面也长了只眼睛,次次都能化险为夷地破解。
    平西侯给云珠讲解:“战场上可不是光光靠眼睛看,只要出招就会带起风,复山在战场出生入死了十几年,早就练出听风辩位的本事了。”
    云珠点点头,这样的话祖父也说过。
    一炷香的功夫后,曹勋一枪刺中谢琅的肩膀,微微戳破衣袍后及时收力点到为止。
    战败的谢琅先是懊恼自己没能及时躲避,然后下意识地往云珠这边瞥了眼。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哪怕早就断了情思,还是会因为在心仪之人面前落败而尴尬羞惭。
    岑灏就没谢琅那么多想法了,他也惊艳国舅夫人的美貌,却没有谢琅那份从少年起就滋生出来的情分,此时此刻,岑灏只想在国舅爷手下多坚持几招,若能寻到机会获胜就更痛快了。
    出乎岑灏的意料,国舅爷打起他来比打谢琅还要更狠决三分,岑灏才刚刚惊险地避过一枪,身体还背对着国舅爷,忽然间腰间一松,竟是国舅爷的枪尖从他的腰带划过,幸好国舅爷力道掌握的好,只将他的腰带划断一半,还留了半截!
    尽管如此,岑灏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背后的那截腰带,又因为国舅夫人在场而俊脸泛红。
    平西侯第一个大笑出声,其他武将们也都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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