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蒙啧声喟叹道:“难怪我洗澡时觉得那水有点剌眼睛,原来是因为它咸。”
    “总之我喝了那水,并且人没事,同理我觉得这个方池里的水应该能喝。”吕朔让萧斯宇放开他,“这次我也不喝多,先浅尝一口好吧?”
    “行,你试试。”陈云也赞成吕朔喝水,她说,“这池水不至于有毒,它如果不能喝,应该会是别的理由,比如它像海水一样盐分太高,喝了反而会加速身体脱水,所以才不能喝。”
    “那我喝了。”
    刚刚那捧水在萧斯宇的扰乱下全洒了,吕朔只能重新掬起一捧,结果新的这捧水在接触到他嘴唇的刹那,居然变成了一捧黄色的细沙,从吕朔指缝间散流下,落到地面上。
    吕朔呆若木鸡,瞠目道:“……什么情况?”
    众人亦被这一幕惊在原地。
    “这是沙子不是水?我们集体眼花了?!”詹蒙弯腰也掬起了一捧水,随后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说,“不对啊,这就是水,我都看到我的影子了。”
    辛月春说:“那你喝喝看能不能喝。”
    答案是:不能。
    水池里的水看上去是水,摸起来像水,可以掬起,可以洒一些到身上降温,就是不能喝。一旦触碰到人的嘴唇,它就会变成细沙,直接倒嘴里也不行,进嘴它也会变成沙子——或者说,是盐粒。
    它看着像黄沙,实际上是会融化的盐粒。
    “呸呸呸——!”
    詹蒙吐着嘴里的碎盐粒,后悔不迭:“还好我只是滴了几滴进嘴,这他妈根本不是沙,是盐啊!齁死我了!”
    “我似乎明白这些石头为什么会浮在水中了……”陈云深吸一口气说,“因为这些‘水’不是水,它们是沙。而石块被掩埋在沙砾里,是不会像落在水里那样沉底的。”
    埋在地里的沙子和暴露在最表层的沙砾不一样,它没那么热,甚至会比较阴凉,故把它们放到身上也能起到一定的降温作用,这就是方池里的“水”落在身上还能保持水的形态的原因。
    但无论它再怎么像水,它都不是水,所以不能用来喝。
    姚小果攥着脖颈上的金项链说:“朋友们……我有点心慌。”
    “不要说你为什么心慌,我不想心态出问题。”屠文才肃着脸看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姚小果闭嘴,“赶快埋头凿石块吧,早点把活儿干完离开这里,就能去找那些人身兽首人要饭吃了。”
    然而人在惊惶意乱的情况下很难静下心来,姚小果勉强撑着又凿出两块长方体石头后,身体和精神都快绷到断裂的极限了,她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满脸疑惑望着方池对面不远处的青年问:“是我已经神志不清了吗?谢印雪你、你……怎么都不出汗的?”
    “你意识很清醒。”卞宇宸没有抬头,嘴角噙着一抹笑说,“谢先生他从头至尾就没出过汗。”
    没错,跟其他宛如从水里捞出来的般的参与者相比,谢印雪额角颈间无汗,头发丝也没湿,浑身干净清爽得简直不正常。
    听着这两人议论自己,谢印雪放下锤子,抬眸轻声给出个说服力不足的理由:“我体寒。”
    李婵衣也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谁让谢印雪不止不出汗,他连呼吸都没变急促过一瞬:“医生也说过我体寒,可我会出汗,你这一滴汗都不出……未免也太寒了吧?”
    寒得都不像活人了。
    “天生如此,我也没办法。”
    青年嗓音温和,声质清冽,在这格外炎热的处境中,听着竟使人有种浸于冰水般的沁凉感,意外能抚平人心中焦躁——前提是得忽略他近似敷衍的回答。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谢印雪。
    虽然他可以通过调整呼吸频率佯作乏累和往脸上头上洒水伪装出汗,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他现在的身体就是不知饥饿,不会感到疲倦,更不会出现排汗这种生理现象。
    而这个副本的哪里不热?地下圣殿尚且有水能给谢印雪假装汗水,那出了地下圣殿以后呢?他上哪再去找水继续掩藏身体的异样?
    所以倒不如坦荡一些,反正这些人猜不到真相,他们最多会误会自己是摆渡者npc。
    毕竟能走到第九关的参与者心理素质远超常人,绝不会轻易崩溃,大概率上也不会突然精神崩溃做出类似拉人同归于尽的事,因此不会轻易对他动手。
    退一万步说,即使真意外发生,谢印雪也有把握劝服茜茜、詹蒙、陈云、吕朔和萧斯宇这五个人站在自己这边,他不是单打独斗,故剩下那六个人即使合作,和他们这边也只会成旗鼓相当之势。
    再者,谢印雪认为,他们几人很难合作到一块。
    为了防止他们六个有机会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谢印雪怡颜悦色,柔声鼓励姚小果:“不用担心,时间还有,我们一定可以能完成任务的。”
    “唉……我知道,我就是太累了。”姚小果被他安慰后长吁一口气,“算了算了……接着干吧,就差两块了。”
    古人有云:熟能生巧。
    其实连续不断凿了这么久的石头,他们修整石头的速度和技艺,较之最初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与改善,现在唯一阻碍他们的强大敌人,就是库存告急的体力以及逐渐占据整个身躯由过度劳累带来的肌肉酸痛感。
    姚小果休息了片刻,缓过了劲便又投身于凿石头的工程之中。
    “对了,谢先生,我想请教一下——”
    谢印雪也正准备继续,卞宇宸却在他举起石锤的那一刻起问:“你认为我们把七个长方体石块都凿出来后,会有饭吃吗?”
    不等谢印雪答话,明生的声音就先一步响起,他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眯起眼睛指着正东边的墙壁问:“大伙儿,我的视力不太好,你们帮忙看看,墙上的壁画是不是变了呀?”
    第252章
    壁画还能变?
    众人听见他这么说,立马齐齐偏头朝墙壁望去,结果画还是那些画,一点都没变过。
    詹蒙很纳闷:“没变啊,你眼花看错了吧?”
    “不,我很确定,它就是变了……”明生连石头都不凿了,站起来踉跄着走向墙壁,似是想看清楚壁画改变后的内容,“它好像变成了几排字……”
    他说话间不断睁眼闭眼,试完用左眼单独看,又去试右眼,最后得出结论:“但为什么我只有我的右眼能看见?”
    茜茜观察了明生一阵子后说:“因为你右眼的眼妆花了?”
    在这方面,大部分女生总是比男人要敏感些,尤其茜茜差不多天天画哥特式大浓妆,所以她很快就发现了明生脸上妆容的改变——他的右眼眼影和眼线,已经被蹭花了。
    想来应该是他在擦汗时一不留神误弄掉的。
    从这一角度来讲,詹蒙那句“你眼花了”倒也不算说错。
    辛月春疑惑:“所以眼妆花了就能看到壁画改变后的内容吗?”
    “上面写了什么。”吕朔饿昏了头,第一反应是问,“写了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吃上饭吗?”
    明生没有给他们回复,此刻他整个人都扑到了墙壁前,像是黏在墙上似的,可看了半晌,他却摇头道:“不行,仅靠一只眼睛看不全字,也看不懂。”
    姚小果也没心思凿石头了,下意识把上半身往前倾着追问明生:“怎么个看不全法?”
    明生回她:“只能看到字的一半,下半部分那种,上半部分看不清。”
    “中文很神奇的,有时候字不全也能读懂大致意思。”李婵衣说,“你连蒙带猜能也稍微能看懂几个字吧?”
    明生转过身,无奈地摊手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上面的字不是中文?”
    詹蒙挠头:“啊?不是中文那你就算全部能看清也看不懂啊。”
    “不。”明生的声音无比坚决,“我有种莫名的预感,只要把两只眼睛的眼妆都擦掉,那就肯定能看懂墙上的字。”
    屠文才试探性地开口:“那你……”
    明生仿佛未卜先知清楚屠文才接下来要说什么,就以一句“我不可能在现在就擦,要擦也得等到凿完全部石头”堵了屠文才的嘴,随后回到原位继续凿石头。
    屠文才见状,悻悻闭嘴。
    詹蒙不明白其中道理,就问在场参与者中他比较熟悉的两个人——谢印雪和茜茜说:“现在擦和等会擦有区别吗?”
    谢印雪不吝告知,轻抿嘴角解释说:“古埃及人认为,化了妆的眼睛象征着荷鲁斯之眼,有保护作用;若是不化,则很容易受邪恶的侵害。”
    如同在验证青年所言之语那样,谢印雪才把最后一个字讲完,众人就瞧见,明生收回来的拉绳抓钩装置空钩了——他没能瞄准水池里的石头,抓了一团空气上来。
    要知道这些石头体积很大,拉绳抓钩装置的抓力也不像抓娃娃机那样软绵绵不靠谱,如果不是故意的,空钩难度其实要比不空钩大。
    因此看到这一情形后,位置紧临明生的萧斯宇便问他:“你看到别的东西了?”
    “是的。”明生调整好脸上表情点点头,以过来人的身份向众人诚恳建议,“你们擦汗时要小心点了,别把眼睛周围的眼妆蹭花,否则会看到些‘脏东西’。”
    “脏东西”能代指什么东西,大家心里都有数。
    于是后面众人擦汗擦得更勤快了,他们会尽量在汗水滑过眉毛前就把它抹掉,避免汗珠流入眼睛,亦或打湿洗去眼妆。
    大概在凌晨五点钟时,众参与者们终于把凿出七块长方体石头的任务完成了。
    “还好这是第九关。”辛月春毫无形象地趴在一堆乱石碎块上,“我从第二次进副本起就有注重锻炼身体,提高身体素质强化体能,不然真做不到在干完这种活后还能活着。”
    “谁不是呢?抓紧时间看看擦掉眼妆后壁画上到底写了什么,然后回去找那些人身兽首人要饭吃吧。”
    姚小果说着一抬手,用手背蹭掉了眼周的眼影和眼线——她没敢擦完两只眼睛的眼妆,打算先擦一只看看情况。
    其他人的做法也和她相同。
    毕竟有明生这个例子摆在面前:只蹭花一只眼的眼妆,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两只全擦可就说不准了。
    而陈云、吕朔和萧斯宇三人通过没有眼妆的那只眼睛,看清墙上取代壁画的字后,便如出一口惊诧道:“这是古埃及文啊。”
    并且还是只显示一半的古埃及文。
    古埃及文字是一种象形文字,看上去就像图画,无论是学习还是翻译难度都极高,难怪明生说他看不懂,这就算显现全了,理论上他们也没人能看得懂吧?又不是专业学古埃及语言的。
    可说来也怪,众人望着墙上的这几排古埃及文字,心中竟都有种诡异无端的观念:他们只要把两只眼睛上的眼妆都擦掉,就必定能读懂墙上的文字。
    萧斯宇皱起眉,看向两个好友:“擦不擦?”
    吕朔说:“我擦?!”
    萧斯宇问他:“你是在骂脏话还是在回答我?”
    “既是在回答你,也是在骂脏话。”吕朔烦躁地摆摆手,“我擦吧,你们俩都别擦了,擦完我告诉你们我看到了什么,这样安全一些,出了事也不会三个人都折里头。”
    吕朔不会背叛萧斯宇和陈云,必是看见什么就说什么,绝不会隐瞒或扯谎。
    陈云和萧斯宇很信任他,都是老搭档也无需讲客套话:“行,你擦吧。”
    下一刻,吕朔就快速把另一只眼睛上的眼影和眼线给抹干净了,然后他再看向墙壁,那些原先仅能看清一半的古埃及文字,如今全部都能看清了。
    这些复杂的象形文字对于吕朔而言十分陌生,偏偏他就是能够看懂,他的双眼就如同一个翻译处理器,能自动把不认识的文字转译为他能理解的字句。
    “居然真的能看懂……”
    浅浅感慨一声后,吕朔就把墙上的文字转述念给陈云和萧斯宇。
    不过他讲话期间也没特地压低声音,有意让大家共享墙上的线索。
    谁知说完后,众人却一脸讶异错愕地望着他,神色和态度都很奇怪,不等吕朔开口问询他们,萧斯宇就先出声反问他道:“哥,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
    “啥?”吕朔脸上浮现出愣怔的表情,“怎么会听不懂呢?我说的是中文啊,你听不懂中文吗?。”
    “不不不。”詹蒙嘴角向下撇着,严肃摇头,“你现在说的才是中文,而你刚刚给我们复述墙上的文字时,说的是我们听不懂的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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