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谢印雪怀疑,秦鹤压根就没考虑过药让柳不花获得长生。
    他只想让柳不花安然无恙地轻松离开锁长生,顺便让自己知道些“往事”,给自己灌输些“大道理”。
    说的再直白些,那个副本就纯粹是为了柳不花量身打造的,仅具备“通关”功能,不具备“获得”长生的路径。
    这也从侧面佐证了一个谢印雪早有心理准备的猜测:参与者们能在锁长生内最后获得的“长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和人们广义上理解的“长生不死”差异极大。
    或许通关九次副本,然后老老实实离开锁长生,回到现实世界里过完一生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谢印雪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今他已经无法使用任何奇门秘术了,不能再像过往那样猖狂。
    于是谢印雪也开始装乖扮巧,用了毕生最温柔和煦的嗓音真挚道:“不是不想告诉你们,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副本里,我们达成通关条件后就直接回到了现实世界,也许要进入下一阶段获得‘长生’还需要达成别的条件,但我们连门槛都没摸到,所以才什么都不知道。”
    陈云、萧斯宇和吕朔听完就立马表示了他们对谢印雪的支持:“我们相信你,谢先生。”
    詹蒙也说:“我信你。”
    茜茜同样为谢印雪站队,替他向其余人解释:“谢先生曾帮助我通关过副本,我相信他的为人,他不会和我们说谎。”
    这个副本统共就十二个人,排除谢印雪自身,如今有五个参与者都站在了他那边帮他说话,卞宇宸虽未明确表态,但他明显也认识谢印雪,对青年应当有几分了解,所以这时候他的沉默,完全可以等同于他默认谢印雪所言。
    “好吧。”屠文才只得暂时放弃,视线路过在谢印雪出来和他们行李一样开始往沙砾里下陷的金丝楠木棺材又随口问,“对了,你怎么会躺在棺材里进副本?”
    青年垂着眼睫轻声说:“个人癖好。”
    屠文才:“……”
    除了这个缘由,貌似也没别的解释能很好地说明青年为什么会躺在棺材里进副本了,何况他脸上的殓妆也很具有说服力。
    屠文才最后看了一眼消失的“七位数”,又瞅瞅谢印雪,没在青年眼中寻到半丝心疼或不舍的情绪,就明白无论如何“利诱”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了——有能力有门路买到这种顶级金丝楠木棺材的人不会缺钱,亦不会为物质动心,假设谢印雪口中所说的“不知道”是假,那要叫他说出真相,恐怕只能尝试走“威逼”这条路了。
    不过此事不急在这一时。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目前所处副本的规则与机制。
    想到这,屠文才收回打量人的目光,望向远处说:“得了,这里没线索,行李也挖不出来了,前面有片绿洲,我们过去看看吧。”
    众参与者对此并无意义。
    五十米的距离不算长,一分钟左右就走完了。
    而他们走近后发现,这片绿洲是真实存在的,它突兀地存在于沙漠之中,绿植蓊郁,旁边是一条长带状的蔚蓝河流,绿洲中央则坐落着由巨型石柱支撑的数座神庙与宫殿,是典型的古埃及巨石风格建筑,雄伟壮观,威仪凛人。
    詹蒙仰头望着通往大殿的石板大道两旁的狮身公羊巨石圣像,吸了口气说:“小心点……我觉得这里可能真的有木乃伊。”
    李婵衣这回没反驳他了。
    他们顺着石板大道一路往前走,打算到最中央的神殿那看看,结果走到一处围着柱廊的内庭花院时,众参与者突然被一群手持权杖,人身兽头的“人”给拦住了。
    这些“人”有男有女,项上兽头种类繁多:豺、鹰、猫、蛇、狮……甚至还有青蛙,男的皆袒露着强壮结实的上半身,下半身穿裙式腰衣,女的穿努格白长衫,只露出双臂和小腿,但不管是男是女,他们身上都佩戴着纯金打造的精美颈圈、臂环、手环和戒指,镶嵌其中的宝石艳丽斑斓,多为深蓝色、绿色与红色。
    吕朔盯着他们看了几秒,询问陈云和萧斯宇:“你们觉得他们之中,哪个是这次副本引导者npc?”
    第248章
    “如果不出意外,第一个开口出声的那个是。”
    萧斯宇顿了顿,又接着说:“但我觉得要出意外。”
    吕朔心有戚戚焉:“……我觉得你的觉得很对。”
    因为这些人身兽头人没一个有要出声说话的意思。
    好在这问题也不算大,毕竟判断引导者npc的方法不止这一个。
    在锁长生中,起告知、公布、指明副本相关规则和禁忌作用的人,亦有可能是引导者npc,不过呢,也还可能有其他例外情况,譬如当下——
    这群人身兽头人不出声就罢了,他们还动作完全一致,对着众参与者齐齐抬起左手,指向右手边方向,示意众人往右边走。
    见状,众参与者只好按照他们的要求,转身朝右手边那条石道走去。
    待走过一段路程后,几个碧水清池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那些池子的面积都不算大,水深也比较浅,池与池中间还栽种着许多棕榈树和一些矮灌木,像是一道天然屏障,将不同的池子分隔开来。
    吕朔没忍住“哈”了一声,笑道:“这儿还挺像我老家那边的温泉澡堂。”
    结果这一笑,参与者们纷纷侧目看向了他。
    吕朔脸上的笑容滞住,也扭头看向人身兽头人们,尴尬地问:“……我们不会真要下去泡澡吧?”
    人身兽头人们对此的回应是:一齐抬手,指池子。
    而他们的肢体语言传递出的信息不比口头语言少,故他们即使一个字都没讲,可大家还是都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十二个池子,刚好一人一个。”吕朔苦笑说,“我建议女生统一去左边,男生统一去右边,互不打扰,这样好一点。”
    李婵衣点了点头:“好,就这样吧,都行。”
    其余人也无任何异议,事实上哪怕人身兽头人们要他们共同在一个大池子里洗澡,大家也都不会不同意——生死大事之前,隐私算不了什么。
    谢印雪挑了个最角落的池子,踢掉鞋子后就赤足踩着台阶走入池中。
    接着听到詹蒙在隔壁池子那叫喊:“嘶……这水好凉啊!”
    凉吗?
    谢印雪垂下眼眸,目光停留在自己被水沾湿的衣摆上,他现在的身体对温度不是很敏感,无论是炎热的沙漠,还是凉爽的冰池,对他而言其实都没太大差别。
    ——毕竟全都感觉不到了。
    所以有些东西就得依靠还能视物的眼睛去观察。
    结果就在谢印雪准备俯身掬起一捧池水细看其有无异样时,忽然听见自己身后有阵轻盈的脚步声正渐渐靠近过来。
    他的身体没有动,仅从肩处回过首去看。
    来者是一个顶着胡狼兽头的人,他的形象很像古埃及中引导灵魂进入来世的神:阿努比斯,有着细长的狼吻和一对直立的尖耳,整个脑袋上的毛是纯黑色的,眼珠子也漆如浓墨一般,谢印雪微微偏头,还在他屁股那看到条黑毛尾巴。
    谢印雪挑起眉梢,张唇道:“狗狗?”
    没办法,狼是犬科动物,大部分没见过狼的人在第一次看到狼时,很容易把它们错认为狗。当然了,这些把狼认错成狗的人肯定不包括谢印雪——他就是故意叫错的。
    胡狼兽头人在听见谢印雪叫他“狗狗”时,那对尖耳稍稍颤了一瞬,随后继续静静地望着青年默不作声。
    谢印雪目光下移,滑过男人紧实鼓胀的古铜色胸肌,最后定在他握住权杖的右手上——这只手的无名指戴着枚素圈金戒,款式简单又朴素,这也是他十根指上唯一佩戴的饰品。
    至于其他的兽头人,他们手上也会佩戴戒指,可款式如这般素净的,没戴在无名指上;有戴在无名指上,款式又繁杂华丽,甚至镶嵌着宝石。
    不过谢印雪辨认步九照从来都不是依靠这些外在之物,即便男人没有了那双苍色的竖瞳,他们之间,也仅仅只需要一个目光的交接就够了。
    这就像是被铭刻在他们灵魂中与生俱来的本能。
    于是谢印雪再度开口时,他已经反客为主,掌心向上朝男人伸出右手,目使颐令地说:“我的乖狗狗,过来给我摸一下。”
    起初还是“狗狗”,现在已经加了个表示归属的前缀。
    胡狼兽首男人闻言还真动了,但他没有迈步靠近青年,而是举起手中那根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黄金权杖,打了青年掌心两下,力道很轻,甚至没能在青年白皙柔软的手心留下半分红痕,像极了家长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心中虽生气,却舍不得打重,只能无奈地轻拍两下作为警告。
    奈何谢印雪这辈子只有给人当爹的份,旁人想当他爹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自然也没把步九照的那一点也不严厉的警告放在眼里,他还拨开了权杖,仍向男人方向伸着手,毫不羞惭地诉说自己的欲望:“我想捏捏你的耳朵,还有尾巴,之前都没见你长过。”
    “给我碰碰吧,我会轻轻的。”
    真是越说越奇怪了。
    胡狼兽首男人不理会青年充满了暧昧与挑逗意味的可耻要求,只抬手用瓦斯权杖的顶端弯杆挑开青年身上殷红长衫的盘扣,一枚、两枚、三枚……那根瓦斯权杖在男人的操控下就如同一只灵活的手,轻车熟路地剥开红荔的外皮,使里面晶莹剔透的白肉尽露无遗。
    末了,男人还用权杖顶端抵住青年的胸膛,将他整个人推倒在水池中,自己却驻足站立在池边,居高临下地投落一瞥,尽管仍未说话,然而他睨向青年的眼睛里却仿佛写满了训言:“你刚刚的目光和言语都冒犯了神祇,现在神祇要教训你,而你要听话,不可再放肆。”
    谢印雪浑身湿透,他从水池里爬起,眯着眼睛抹掉脸上的水珠,伏在池沿边上,仰头望着男人,依旧冥顽不化道:“还是想捏一下看看。”
    “……”
    “我要捏。”
    很好,这下话的意思都不是“能不能捏”,而是“我一定要捏”了。
    步九照终究拗不过他,钳着人手臂把谢印雪从池子里捞出,先是把自己的尾巴放到他手里,然后从水池旁的矮桌上拿出一个装有深褐色液体的罐子,扭开罐盖,取出里面的黏厚液体在谢印雪身上抹匀。
    谢印雪有尾巴玩也不乱动,难得乖驯地站在原地,任由步九照用那不知名的液体把自己的肤色涂抹成古铜色。
    片刻后,步九照又取来一条半裙腰衣给谢印雪穿上,还有颈圈、手镯、臂环、腰带……各类精美复杂的饰品一应俱全,等结束打扮,谢印雪已经成了遗迹壁画上的半个古埃及人,只差最后一步——上妆。
    古埃及人无论男女,几乎都会化妆,他们相信美丽的人能得到太阳神的庇佑,人的眼睛如果不化妆,会很容易受邪恶的侵害。
    谢印雪望着男人递到自己面前的眼线墨笔、眼影和口红陷入沉默,半晌后,他认命地接过上妆工具,步九照又“殷勤”地为他举起一枚镜子。
    “你是故意的吧?”谢印雪挑眉问他,“金色的眼影,金色的口红?”
    古埃及人的眼影颜色挺多,但最流行的其实是孔雀石磨成的深绿色眼影,因为荷鲁斯之眼是绿色的,而他们很崇拜荷鲁斯。
    步九照这些化妆工具都是从水池旁的矮桌上拿来的,谢印雪看到那还有蓝色、绿色的眼影,步九照却偏偏挑了个金色的过来,连口红都要是金色的,显然是存了私心。
    不过谢印雪最后还是遂了他的愿。
    待双唇原本的颜色彻底被金色的口脂所覆盖,谢印雪抿了抿唇瓣,倏而笑起,对男人慵声说:“耳朵。”
    胡狼兽首男人深深望了他一眼,曲起左膝半跪下,朝他微微低头,谢印雪也随之弯腰,合拢上下唇抿住男人的耳朵尖,重重“咬”了他一口。
    那对尖耳薄薄的,被“咬”时还会在嘴里下意识轻挣,所以谢印雪没忍住多抿了会儿,等到松开时,胡狼兽首男人的耳朵尖上已经留下了一圈金粉印,像个印章似的,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谢印雪用指尖抚着自己的唇瓣,话语却另有所指:“唔,看来金色的口红确实漂亮。”
    胡狼兽首男人闻言也抬起手臂,指腹在谢印雪唇肉中央轻轻碰了下,犹如一个吻。
    随后,所有温情结束。胡狼兽首男人用权杖顶端自背后抵住青年脊骨,无声地命令他往前走。
    谢印雪和其他参与者一起被“驱赶”回了内庭花园。
    他们都换上了极具古埃及风格亚麻服装和华丽首饰,身体也被那罐深褐色液体染成了古铜色,眼睛被墨黑色粗长眼线包裹,眼皮上方不是涂抹了金粉,就是蓝或绿的艳丽眼影,口红倒是基本一致选择了红色,除了谢印雪和茜茜。谢印雪涂的是金色,茜茜则由于喜欢哥特文化因此涂了蓝黑色,可这种夸张的颜色倒是意外的适合她,瞧着并不突兀。
    “你们知道他们要我们涂的东西是什么吗?”姚小果嗅着自己的手臂问,“它闻起来有股松香。”
    萧斯宇说:“防晒油吧?”
    他去海滩上玩时也会往身上涂防晒油,沙漠里太阳大,温度又高,体内的水分很容易蒸发,涂点油脂可以很好的避免皮肤干燥和水分过度蒸发。
    詹蒙讲了个冷笑话:“也可能是变色油墨,不能用来做□□,但能把我们做成假的古埃及人。”
    天气太热了,大家都没笑。
    吕朔怕他太尴尬,晃晃手腕上沉甸甸的大金镯子,开玩笑道:“是啊,又穿金又戴银的,估计还是个古埃及大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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