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针锋相对,陆绻眸光在戚禅和与高朝间流转了一瞬,而后又显出几分清明来,他好似忽然悟了。
    方才高朝几乎要暴跳如雷,也是这戚禅和从中安抚的。
    今早这冲突竟还有意外收获,陆绻心中微喜,了然于胸,而后垂下了头颅,一副被戚禅和震慑的模样。
    “陆绻不敢,是陆绻造次,只是一时情急,还请殿下恕罪。”
    高朝哼了一声,本是厌恨,只是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他也不能拿他如何,若是计较,倒显得他气量笑了。
    看了眼陆绻转头便走了场内。
    见人走了,陆绻抬头,又与戚禅和对视上了,他微微颔首道:“多谢戚大人提醒。”
    戚禅和抿唇未语,面上显出几分复杂来,深深看了眼陆绻,才转身离去。
    等人走了,陆绻才若有所思沉吟半晌,而后看向已经开考的贡院,长吁了一口气。
    到底是没白费功夫,赶上了!
    只是很快又后知后觉,眼底都是惊颤,不多不少一个时辰!
    恰是谢怀说的一个时辰!
    若非是谢怀提醒,他自不会好端端的去争取这一个时辰。
    饶是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谢怀他确实能了算万事。
    高朝刚拐进小院,脚步顿住,戚禅和了然,朝后摆了摆手,身后禁军皆都撤离。
    禁军刚回避到垂花门外。
    便忽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禁军闻声皆纷纷垂头不敢言语。
    垂花门内,戚禅和左脸通红,很快便浮现出一道清晰又明了的巴掌印。
    他握了握拳头,收回了脸,面上看不出半分脾气好声好气问:“殿下消消气!”
    高朝方才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此刻掌心发颤,他瞪着一双眼睛看向戚禅和怒呵:“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戚禅和未有半分辩说,低头认错道:“是禅和失手。殿下息怒!”
    高朝气极反笑道:“息怒!你让本殿如何息怒,今日被陆绻如此挑衅,全是你无能所致,因你本殿才受这奇耻大辱,戚禅和你干的好事!”
    戚禅和眼神灰暗一片,忽猛然磕跪在地上道:“禅和有罪,万死不辞,只是还望殿下给禅和一个机会,不出一个月,禅和定叫殿下血耻!”
    许是失望的次数太多,高朝这回并未再信他,看着他沉吟了半晌,甩袖到:“最好如此,这是本殿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不成,不便打哪来的回哪去!”
    戚禅和猛然抬头,眼里是不可思议,他显然从未想过高朝会有朝一日会弃了他,可近来做多错多,确实是招他厌烦了。
    他垂首重重磕拜了下道:“禅和明白。”
    这边考试如火如荼进行,唐霜直到见孟鹤之进了贡院,她才轻松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春织抚着她抚慰道:“姑娘这回可以放心了。
    孟鹤之病下这么些时日,春织就眼瞧着自家姑娘跟着点灯熬油,明明是身怀有孕的人,没说丰韵些,却是更加清瘦了许多,叫她如何不心疼。
    唐霜点了点头,转而又道:“你去给长姐送个信儿吧。”
    春织闻声怔愣了下道:“大姑娘根本就没关心过姑爷……这信儿。”
    春织自然心里不平,她这回瞧着真真的,大姑娘的心确实铁石心肠,除了自己血亲,旁的人在她眼里都不大关心。
    难怪当初斩情陆大人,能那般干脆利落,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转头就嫁给了将军。
    唐霜伸手敲了敲她额头道:“她总是记挂着我的,姑爷好了,我便好了,她知道的,瞎操什么心思,还不快去送信?”
    唐霜倒是不怪唐烟心冷。
    他们母亲去的早,长姐早当家,若非铁石心肠,如何能将唐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换句话讲,若非唐烟嫁了,唐家许就不会出那样的事了。
    春织依信往邹家送信,恰好遇见着急忙慌奔走的蕊素。
    忙伸手拉住她问:“蕊素姐姐,你这这是作甚?”
    蕊素喘了口气道:“将军来信了,我这要去给我家姑娘回话去,你来作甚?可是二姑娘有事要传?”
    既然见到了人,春织也恰能交差,直接道:“是,我家姑爷醒了,已去春闱科考了,姑娘让我来传个话。”
    “那劳烦你带话给大姑娘去,我就不去扰她了。”
    蕊素脸色有些发白,点了点头忽又像是想起什么,拉住了春织道:“你别慌走,可能要你去请二姑娘来一趟!”
    春织闻声一怔不解问:“怎么了?”
    蕊素手里捏着信道:“方才传信的侍卫,我瞧着面色不大好,特地交代要我将这信送到姑娘手上,我怕再出事......”
    春织知道轻重,但想到自家姑娘如今的身子,又有些许犹豫。
    “你还不快去!”蕊素催促道。
    春织抿了抿唇,左右看了一眼才轻声道:“不大成,我家姑娘这几日见红了......”
    蕊素惊愕一声,忙捂住了嘴问:“当真!”
    春织点了点头,眼底都是愁绪与心疼;“是,衣不解带的照料这么些日子......”
    “那可要紧?”蕊素忙问。
    春织慎重道:“张大夫交代了,要仔细养着,再受不得辛苦,所以这边姑娘怕是来不了。”
    蕊素不禁低低叹息一声,自打去年起,唐家人就没一日是消停的,现如今又出了事。
    却也理解道:“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春织轻松了口气,正要离去又有些不放心:“这事你切记瞒着大姑娘,我家姑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叫她知道跟着操心。”
    蕊素思量一瞬,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而后便转身离去。
    春织摆了摆脑袋,见她小跑着离去,这才原路离去。
    蕊素直奔后院,将信交给了唐烟。
    而后便仔细观察她的神色,果然不过一瞬,忽见她瞳孔骤缩,猛然站起身来,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
    “姑娘!”蕊素惊呼一声。
    忙上前去扶住,却惊觉她在颤抖。
    蕊素忙侧目看去,只粗粗看了两眼,便已了然忙安抚道:“姑娘,将军英明神武,轻易无人能伤到他,这回定是小伤,您莫要自己吓自己!”
    唐烟已然失魂落魄,她前几日起便心绪难宁,夜里更是难以安寝,原以为是因担心阿唔得缘故,如今可是因为邹沢。
    “送信的人呢!”她忙问道。
    蕊素道:“进宫去了。”
    进宫!
    唐烟抬脚便要出府,蕊素忙拉住她道:“姑娘您要去哪!”
    “我要去面见圣上,信上只说他受伤了,我想知道他要不要紧!宫中定比我知道的多!”
    蕊素忙拉住她道:“姑娘!您莫急,容奴婢去打听打听!今日春闱,宫中连上朝都禁了,所有事情都已搁置,咱是进不了宫的。”
    唐烟咬了咬牙,紧紧拉着蕊素的手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
    说着她又要出门去;“我去寻阿唔,她主意多......”
    她此刻方寸大乱,思绪繁杂不堪,已然无法静下心来,眼下她只能想到唐霜。
    蕊素记挂着春织的交代,忙伸手拉住她道:“姑娘,二姑娘那咱去不得!”
    唐烟顿下看向她问:“为何!我去不与她添乱,我只是.....我只是眼下乱,想让她替我理一理。”
    说着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忽能感受到那日唐霜的感受了。
    蕊素索性也不瞒了,和盘托出:“姑娘胎像不稳,眼下受不得刺激!”
    顿了顿又道:“姑娘咱再想想旁的法子吧。”
    唐烟瞪大了眼睛,险些有些站不住脚,蕊素知道她有着急上火忙道:“奴婢问过春织了,只需静养,不妨碍的。”
    闻声唐烟才轻松了口气,眼下唐霜那又去不得,她唐家如今又荡然无存,此刻的自己犹如被囚禁的鸟,毫无办法。
    正当她急迫之时,蕊素忽然道。
    “奴婢倒是有个法子。”
    唐烟忙问道:“快说!”
    蕊素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她才道;“姑娘或可以去问问陆大人。”
    唐烟眼眸一抬,嘴中喃喃道:“陆绻!”
    蕊素硬着头皮道:“是,陆大人是肱骨中枢,想要问询咱将军的事,定然最快,也最确切!”
    唐烟眼底有些为难,她跟陆绻已经决断到这个地步,如何能回旋去问。
    蕊素也知晓她犹豫甚,劝慰道:“我听春织说,陆大人长与二姑爷往来,想来也是为了咱唐家事,陆大人一贯心善,对姑娘……对两位姑娘又格外的好,定然不会退却!”
    “我知晓姑娘推诿不开面子,可,事关咱将军,姑娘还是要仔细想清楚了才是。”
    第103章
    谢怀回宫复命后,也并未回钦天监,直奔回了府。
    唐缇此刻正慌不择路,知晓因自己当日犯下的糊涂事,如今连累的小妹夫婿也受到牵连。
    只等着谢怀回来好好问一问。
    谢怀一进门,就瞧见唐缇人站在长廊上,也不大惊讶,好似生知唐缇秉性。
    唐缇瞧见谢怀,忙奔了过去:“谢大人!孟鹤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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