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她在恶作剧,谁知还是想玩秋千,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放下手上的书,说:“我先推你吧。”
    “好!”阿依努尔求之不得,再也不用自己出力,翘着小脚东张西望。
    瘦瘦小小的姑娘双手握着绳子,脑后的羊角辫随着荡起的动作一起一落,不时“咯咯”大笑。
    约丹纳站在身后,扶着秋千绳缓缓推着,生怕她从高处摔出去,一刻不敢松懈,突然他疾言厉色喊道:“手别松开!”
    “哥哥,你好凶啊!”阿依努尔连忙收回手紧紧攥住绳子,回头噘着嘴控诉。
    他只好缓和语气:“你要抓紧绳子,不然会摔跤的。”
    “我只是从口袋里拿糖而已,很快的!”怕他不信,她侧身伸出手,小小手掌里正躺着颗红色包装的水果糖,这还是巴德叶斯前段时间去参加婚礼宴会时拿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坐好吧。”
    “给,哥哥,这颗糖给你。”
    约丹纳一愣,摆摆头拒绝了,“我不吃糖,你吃吧。”
    “没关系的,我还有,这个就给你吧。”
    那颗糖被约丹纳接过放进口袋里,一直没有吃,直到天气太热,熔化后紧紧黏在了裤子上。
    后来他也没有和阿依努尔交换,让她推自己,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那颗糖收买了他。
    2015年的夏天异常炎热,十五岁的约丹纳初中毕业。毕业班由于中考,放假比中学其他年级都要早,正巧碰上收羊毛,巴德叶斯便带着他一起去了。
    而阿依努尔还在准备期末考,放假那天中午,她正在收拾东西,曼月孜一屁股坐上她刚铺好的床铺,眉飞色舞道:“我哥刚刚给我打电话,你爸妈有事,让你跟我们一起去夏牧场。”
    能跟好朋友结伴去牧场,阿依努尔别提有多高兴了,喜滋滋地提着行李箱冲下楼,一个黄黑脸膛的高个男生迎上前要接过她的箱子。她不知所以,紧紧攥着拉杆不放,直到听到身后赶来的曼月孜叫了声“哥”才松手。
    帕勒提望见她满脸怔然,咧嘴大笑,调侃道:“没认出来吗?”
    阿依努尔摇头,脸上浮现一抹薄红,找补说:“太久没见,变化太大了。”
    曼月孜肯定道:“他前年蹿个儿,暑假一见面我都得仰头看。而且他喜欢在外面跑,晒得黢黑,在学校呆半年还好点。”
    帕勒提忿忿不平:“我放羊,在外面一待就是一整天!谁跟你个小姑娘那么讲究?”
    “你那是放羊吗?骑着马到处跑,羊丢了都不知道。”
    帕勒提闻言再也不出声了,一手拉一个箱子朝路边停着的北京吉普走去。
    曼月孜家是畜牧大户,光羊就养了八百多头,家里常年有长工,放假时帕勒提总会借着放羊在外四处游荡,回家后由于玩忽职守总是被苏锡拉念叨。
    阿依努尔虽说好久没见过帕勒提,听两人拌嘴却被逗得哈哈大笑,没一会儿那种陌生不自在的感觉便烟消云散,时不时便插一句,问他高中生活的种种细节。
    你一言我一语,健谈的司机也只能默默听着,插不上话。颠簸了三四个小时,墨绿色的吉普车在荒无人烟的草原旁把三人放下,绝尘而去。
    两姐妹叽叽喳喳走在前,帕勒提拉着两个箱子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忽然他喊了声曼月孜,说是有话跟她说。
    “什么话啊?直说呗,还非得喊我过去。”
    “别废话,你来就是了。”
    阿依努尔见状就背过身在原地等着,金黄夕阳洒在翠绿草原上,连带着取景框里的人都被镀了层金光,身形柔和。
    帕勒提看见她背过身松了口气,侧头对曼月孜低声说了句话,曼月孜原本还不解,转头看到阿依努尔裤子后面的一团深色痕迹,愣了愣后满是不自在,“我知道了,等会儿提醒她。”
    阿依努尔不知兄妹俩神神秘秘说了些什么,倒是让她穿上件长外套,说是防晒。
    “你看嘛,我哥晒得那么黑,一点都不好看。”
    “可是现在穿外套有点热啊。”
    “没事,过会儿进山了就冷起来了,傍晚会降温的。”
    一路上没遇上什么人,只有埋头吃草的牛羊,偶尔遇见坐在巨大石块上发呆的牧羊人,远远打个招呼就走了。
    路况逐渐变得艰险,两人从帕勒提手里接过一个箱子合抬。阿依努尔精力旺盛,哼哧哼哧爬过陡坡和巨石,一路朝山顶走去。
    “这是去哪儿?”
    “先把你送回家。”
    阿依努尔惊讶地看着山顶上的毡房,“怎么今年住到这么高的地方了?”
    帕勒提一本正经道:“离太阳近嘛,牧草长得好。”
    阿依努尔半信半疑,还在思索这个原因的科学性,懵懂地问了句:“真的吗?”
    曼月孜看不过去,对帕勒提嗤了声:“你别胡说八道。”  又转头提醒阿依努尔:“他说的话你别什么都信,成天满嘴跑火车。”
    帕勒提听到这句话就不乐意了,立马反驳:“我这是幽默,你不懂。”边说边演出痛心模样。
    阿依努尔虽然觉得好笑可又忍不住好奇,连连问了好几遍为什么,他这才改口:“你们之前住的地被另一户先来的牧民占了,就换了个地方。”
    黄昏光线暗淡,只听到一阵穿过草地的哗哗声和急切喘气声,一只体型健壮、毛发光滑的边牧吐着舌头蹿到几人面前,不停围着阿依努尔打转,又是嗅闻又是舔舐。
    她怕痒地躲开,笑着说:“满满,你来接我啦!好啦,回家吧。”
    帕勒提见满满几乎直起身扑到阿依努尔腿上,拧眉躲远了些,“你怎么让狗扑你身上啊?”
    “因为它喜欢我啊!我也喜欢它!”
    曼月孜也弯腰摸了把满满的脑袋,一只黑白相间的牧羊犬带着三人朝山上毡房走去,时不时停下来等等身后的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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