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没了其他人,驸马也不打算装了,他回身坐到了桌边,看着屋子里的两根红烛神色复杂。
    “我与你成婚并非本意,我对你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往后你就好好在府里做贺夫人,吃穿这些我不会短缺了你的,但若是你还想要别的,那就恕我做不到了。”
    宁雁织捏紧了自己的手,她的动作落在贺临渊的眼里,就是她正因为自己的丈夫不爱自己而难过。
    但贺临渊也只是皱了皱眉,嘴里并没有停下:“你若是听话,我还会给你几分正室夫人的体面。若你非要惹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直等听到了这里,宁雁织才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这笑声来的突兀,听在驸马耳朵里就好像是在嘲讽他一样,他当即沉下了脸色:“公主,你这是何意?”
    “公主?你甜美的还知道我是公主啊!”宁雁织一把掀开了盖头,一张上了妆后艳丽逼人的脸瞬间出现在了驸马面前,“你这话说得,我都以为我是什么小官的女儿,要仰仗你们贺家的鼻息了!”
    驸马,其实该说是1号才对,他眼里短暂的惊艳很快被压了下去,眉头也再一次跟着皱紧了:“公主的盖头该由我掀开才是,你这么做实在有失礼仪。你身为公主,本该是最懂礼节的才对。以后不要这样了,不然会丢了我贺家的脸面。”
    他那张来自齐临渊的脸在红色婚服的映衬下本该俊逸非凡,但不知为何从他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却破坏了这张脸的完美,让人怎么看怎么违和。
    宁雁织原本已经被气笑了,听到这些脸上笑意更深:“你还真是小傻子逃命往闸刀里钻,蠢到头了呀!谁跟你以后呢?谁稀罕你贺家的脸面了?”
    她扯下了自己头上的凤冠,往地上一掼,大喊道:“来人!”
    这一声之后,乖乖进了门的竟然只有之前跟她一起来的侍女。其余贺家人根本没有理会她!
    宁雁织吐出一口浊气,在侍女战战兢兢问她叫自己做什么的时候,疲惫地吐出了一句:“走,带我回宫,我不嫁了。”
    1号一愣,这不是他设定好的剧情啊!原本不该是宁雁织哭哭啼啼答应了他,然后乖乖留在贺家做贤良淑德的好夫人,然后他接回自己的白月光表妹,让表妹陷害她。
    等到宁雁织经历了被害流产、被害关柴房、主动跟自己换血、被害远走他国……等一系列虐身又虐心的情节之后,在被他给追回来he的吗?!
    不仅是他,连侍女的第一反应都是公主疯了:“公主您说些什么呢,您不是最喜欢驸马了吗?如今您都和驸马成婚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应该问我哪里满意了。”宁雁织面无表情,“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了。”
    她提起裙子就要飞速逃离,都这样了她要是还不走,要么她脑残了听不懂人话,要么就是她有心搞掉贺家所以忍辱负重咽下了这些屈辱。没有第三种可能!
    房门被宁雁织一脚踹开,她很庆幸哪怕梦里的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但好歹武力值还是有一些的。
    侍女见状当即也顾不得什么驸马不驸马的了,连忙提起裙子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小声劝道:“公主别这样,还是跟我回去和驸马道个歉吧。”
    听见侍女这么说,宁雁织的脚步瞬间更快了!
    好在喝过梦的设定也没有太离谱,即便驸马不怎么尊重公主,府里的下人对她态度还算不错。等到宁雁织终于七拐八拐找到贺家大门的时候,看门的两个家丁在被她呵斥了几句后,还是乖乖给她开了门。
    宁雁织大大地松了口气,一脚刚要迈出去,脚尖却先碰到了什么东西,将她给弹了回来。
    这门不对劲。
    她伸手往前一摸,果然在门前摸到了一层透明的仿佛结界一样的屏障。而大门之外是一片浓郁的黑色,连半分街景的影子都看不出来。
    所以梦的主人还没把贺家外边儿给勾画出来?他们的剧情只能在贺家进行?
    宁雁织无奈地收回了脚,追了她一路的侍女终于也在这个时候跟上来了。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呀,要是让外边儿的人知道您新婚当夜就离开贺家要回皇宫,指不定他们要怎么乱传乱说呢。到时候您的名声不好了,贺家定然也会被连累的。”侍女急的都要哭了,说话的时候也不免带上了抱怨。
    宁雁织没有听她那些鬼话,只是问:“我的奶娘呢?我的其他侍女呢?我堂堂一个公主,总不能只有你一个侍女跟着嫁过来了吧?”
    侍女闻言不解:“不是公主觉得驸马平日里身边只有一个小厮,贺家人看着也很节俭,所以为了不让驸马觉得你生活奢靡,所以将其余人都留在了宫里吗?”
    宁雁织又一次窒息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那我的公主府呢?”
    “公主府是什么,您住在贺家不就够了吗?贺家还专门给您和驸马腾出来一个院子呢。您瞧瞧贺家对您这么好,您就不要再闹了。”侍女话说不了两句,就开始劝宁雁织听话了。
    而宁雁织……宁雁织翻了个白眼。
    行,不让她走是吧,那她就不走了。反正最后后悔的不是她。
    很快想明白的宁雁织提着笨重的裙子又转身往回走了,侍女见她去的方向似乎就是婚房,还以为她终于想通了不闹了,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要知道像驸马爷那样优秀的男子,不止公主喜欢,连她自己也有些心动呢。
    就像离开时一样,宁雁织很快就风风火火地又回去了。
    等她再次踹开了房门进屋之后,1号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真的怕宁雁织做出什么事来,将自己编织出来的梦境给破了。他的道具虽然厉害,但一个世界也只能使用三次,所以每个梦境都十分重要。万一真被宁雁织破了,他恐怕会心疼死!
    这些思绪闪过只是一瞬间的事,1号在宁雁织望过来之前就摆好了姿态,从来不肯松开的眉头还是跟往常一样皱着:“怎么,不是要回宫吗?现在不回去了?”
    “嗯,不回宫了。”宁雁织说着,将自己脑袋上的金簪一根根拿了下来,她迅速找出了其中最粗看着也最锐利的一根捏在了手里。
    1号见她都将头发给拆了,还以为她是要准备休息,瞬间更不担心了。连说话都比之前底气更足了一些:“既然如此,那我就当做你已经答应了我先前提出的条件。往后你乖巧一些,不要再惹出这样事令我生气,身为天家贵女,还是该有些礼仪和气度的。”
    “今夜之事我就不和你追究了,你早些休息吧,过几日我再陪你进宫面见皇上。”说到后面1号的语气也温柔了起来,他很懂这种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的手段。
    曾经有许多目标原本都已经开始对他死心了,最后也还是会被他稍稍流露出的温柔而吸引。
    想来宁雁织也不会例外。
    只是单单编织出一个贺家已经让他很累了,还要尽快编织出一座皇宫,更让1号感到了为难。
    他脑中正思索着这些,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直播间的弹幕里已经满屏都飘着“主播快跑”几个大字了。
    “不用那么麻烦。”宁雁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跟他距离十分靠近。
    1号表情难看地想往后退,却被宁雁织一把抓住给扯了回来。
    这是开始想对他投怀送抱了?
    1号一边感到自傲,一边又觉得厌烦,本以为这个目标会更有难度一些呢:“你这是做什么,我说过了你只能在后院做一个听话的摆……”
    利器入肉的声音比他最后的那个“设”字更早冒出来,1号只觉得自己心口一痛,再一睁眼他人已经回到了飞行法器上。
    1号眨了眨眼,都没脑袋都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身后那个该死的宁雁织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哎呀,今日难得做了个好梦,这一觉睡得我神清气爽啊!”
    1号面无表情地看过去,瞧见的是宁雁织红扑扑的小脸:“宁道友这是做了个好梦?”
    宁雁织回望着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笑吟吟道:“是啊,一个捅死了渣男的,极好的梦。”
    1·被捅渣男·号:你踏马!
    第47章
    即便再生气, 但定下的高岭之花仙尊人设是不能崩的。1号努力地忍了又忍,才将宁雁织两人给送回了昊阳剑宗。
    但这个女修好似不知道见好就收这个道理,一路上还拉着那个小白脸黎月楼说起了自己在梦里的见闻,将那个梦吐槽的一无是处。
    还把自己最后捅了新郎一事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说了好几遍!
    1号坐在法器最前面, 几次都想回头反驳一句“我做的设定虽然很离谱, 但我不是没读过书!”
    还好齐临渊的飞行法器速度很快, 终于还是在1号彻底破功之前, 将两人给送回了宗门。
    宁雁织是在昊阳剑宗山门前辈放下来的,几乎是那守山门的弟子一见她, 就高高兴兴地迎了上来。
    “大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先前宗主说你会安全从魔域回来, 我们还不敢相信呢,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弟子将手里的扫帚一丢, 就欢欢喜喜地扑了过来。
    哪怕宁雁织根本不认识他, 但瞧见他那副高兴模样,也和善地应了几句:“你们应该相信宗主才是,宗主怎么会欺骗你们呢?”
    弟子挠了挠头, 闻言也跟着嘿嘿一笑:“这不是当时一切都太突然了嘛, 我们都没弄懂发生了什么呢, 你忽然就坐上魔族的轿子被带走了, 我们还以为宗门把你放弃了呢。”
    他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宁雁织不知道的是, 在她被魔族接走之后的那段日子里,整个宗门都被一股压抑的气氛所笼罩。
    几乎每一日都有弟子前去问管事或者长老,为何不肯为大师姐再争一争,他们不愿做苟且偷生, 要牺牲师姐才换来的和平。
    但长老们只是说让他们等一等、等一等,说一切都会变好的。
    弟子们当然是不信的, 人都被送去魔族了,还要怎么变好?
    只是没想到他们都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没有缓过来呢,大师姐就回来了!
    小弟子激动不已,刚跟宁雁织说了几句话就开心道:“师姐回来的消息其他人还不知道,我得赶快去通知他们才行!”
    等到宁雁织对他点了头,这小弟子就好似一阵风一样飞进了宗门里,紧接着一阵欢快的“大师姐回来啦”就响彻了整个昊阳剑宗。
    宁雁织看着小弟子远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转过身时脸上的笑意就全部消失了:“仙尊将我送到这里即刻,想来仙尊身为不夜天的主人,应该有许多事要忙吧?”
    仿佛听不懂宁雁织委婉的逐客令,1号道:“说起来我与贵宗宗主也算是旧识,如今既然已经到了山门前,便没有不去拜见的道理。宁道友该不会连见宗主一面,都不允许吧?”
    哎呀,还反问回来了!
    宁雁织表情不变:“可以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仙尊不用叫我道友,我不过是仙尊的晚辈。毕竟我们之间恐怕差了有一万岁了。”
    她偏头冲着黎月楼笑笑:“月楼,我们快去见见师父吧!他老人家一直希望我找个好看的徒婿回去,今日见到了你肯定会很高兴的。你不知道,他早就叮嘱过我,找道侣一定不能找比我老很多的。毕竟我年岁小,心性也年轻,和那种都上万岁的老东西说不到一起去。”
    1·用着上万岁壳子·号:……你的针对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明显啊!而且这个姓黎的看起来也不是很年轻啊!
    宁雁织完全不知道身后的人正因她的双标而生气,不过知道了她也不会在乎,她正拉着黎月楼兴冲冲往飞星峰而去呢。
    上次她回来时鼎德真君正好出关了,只是因为攻略者的事儿,他们师徒俩都没能说上几句话就分开了。
    而此刻的鼎德真君也早就从底下弟子们的口中得知了乖徒儿回来的消息,虽然这些日子宗主一直安稳他,表示雁织肯定会平安回来的,还说之前的对话里雁织不是也说了,她可能要成为魔尊了。
    但知道归知道,只要一日没亲眼看见宁雁织,鼎德真君心里的担忧就不可能消除。
    如今他的乖乖徒弟终于回来了,鼎德真君便飞快地离开了飞星峰,亲自前来迎接。
    “师父!”宁雁织老远就看见了自家师父圆滚滚的身影。
    而鼎德真君也在瞧见弟子安然无恙的瞬间,险些落下泪来:“哎呦你这小魔星,你可算是回来了!”
    将人拉着左右仔细打量了一遍,鼎德真君的心才算是落到了肚子里:“这些日子你在魔族过得可好,魔尊有没有欺负你啊?”
    还有些更重要的鼎德真君没问,毕竟这不是在自己峰上,徒弟身边还跟着两个陌生的男修。
    其中一个看着气质清正,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至于另一个,鼎德真君的目光在1号身上匆匆扫过,瞧着模样也不错,怎么感觉气质不像好人啊?
    宁雁织动了动身体,将1号给彻底挡住:“师父不用担心,前些日子那位魔尊是修炼出了些岔子,魔气给走偏了,所以脑子不太清醒。被我用雷劈了几次,如今已经变得正常了。”
    这个回答是她和江褚商议过后定下的,江褚如今也已经躺平了。他只庆幸攻略者没用他的身体做出更丢脸的事,强娶什么的虽然没风度又恶心了一些,但只要自己退位给魔后一事没有传出去,他就还能接受。
    只是说出这个回答的宁雁织并没有看见,在她那句“被雷劈”之后,1号瞬间失色的脸。
    听到这个解释,鼎德真君其实不大相信,不过徒弟能安全回来就行,别的他也不想多问。
    “不过你身后这两位是……”鼎德真君跟徒弟使了个眼色。
    宁雁织只好将被她挡住的1号给露了出来:“黎月楼师父早前见过,应该是认识的吧?他是个散修,与弟子十分投缘,以后就跟在弟子身边了。至于这位,恐怕弟子还没资格给师父介绍呢。”
    1号已经习惯了她的双标,此刻听见这些话甚至都不觉得生气,而是挺直了腰板上前两步:“我是齐临渊,你便是雁织的师父吧?想来你们宗的宗主已经和你说过我与雁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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