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郗则韶如愿,睡了入宫来第一个好觉。
    她还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动了动,守在榻边的撷月便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倒了杯温热的白水抵到少女唇边。
    一旁的挽星见状,起身将只留了一条缝的窗棂推开,明媚的春光便立时越过窗台,跳到了床榻上,照得锦被上绣着玉兔折桂图样的丝线熠熠生辉。
    郗则韶抬手遮了遮眼,就着撷月的手将那温水饮尽,方才感觉干得快要冒烟的嗓子活了过来。
    “几时了?”浑身酸软得厉害,郗则韶拿着‘鸡毛当令箭’,懒洋洋地靠在引枕上,并不着急起身。
    一见她那模样,自小侍奉她的撷月便知道主子还要在床上继续躺着,于是又坐回榻边的小杌子上,捧着未完的绣品准备继续。
    郗则韶靠着引枕发了会呆,挽星进来报了一通今日的早膳菜单,郗则韶打着哈欠随口点了几样爱吃的,问撷月:“你在给我绣什么呢?”
    郗则韶出嫁前,身边有四个大丫鬟,撷月是她房里针线活最好的,她的鞋袜、小衣等贴身物品皆出自撷月之手,郗则韶怕她多动针线熬坏了眼睛,一见她手里拿了针线,就少不得问上一句。
    撷月手上动作不停,一面飞快地飞针走线,一面应答道:“夏日快到了,给您做条逍遥巾。”
    郗则韶见她绣的是一方山茶如意纹料子,弯了弯眉眼,故意道:怎么是这个纹样呀,我想要折枝纹的……
    撷月头也不抬地回:“您有一方折枝纹的,去年我给您绣的荷花和兔子,您不记得了么?”
    去而复返的挽星打了帘子进来,抿着唇,笑道:“您又戏弄她!仔细等会又害她扎了手!”
    郗则韶起身,嘴里念叨着“莫冤枉我。”立刻有小宫女敛首低眉地给她批了件袍子。
    “上次是撷月自己支着个耳朵听故事听入迷了才扎着手的!可怨不得我!”她笑着为自己辩白。
    撷月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埋首认真摆弄针线,并不参与两人的机锋。
    今日的早膳是山药百合粳米粥,佐以一小碗火腿顿肘子以及一碟水灵灵的素蒸菜心,仅仅是搅动了几下调羹,那香气便扑鼻而来,勾得郗则韶食指大动。
    这些时日司膳司已摸清了她的脾胃喜好,送到凤仪宫的膳食都往鲜甜爽脆一卦靠拢。
    被‘磋磨’一夜的郗则韶用完早膳,摸了摸暖呼呼的肚子,忍不住感叹:“无怪乎都说宫中的风水养人,就冲着司膳司的宫人们这份钻研美食的劲头,哪个妃子们不得卯足劲向上爬?”
    挽星又给她端来一碗清口的荔枝汤,闻言轻笑道:“您这说得是什么话?这空中除了您,哪里还有什么妃子?”
    郗则韶锤了锤酸软难耐的腰腿,撇着嘴感叹道:“哎——”
    “我倒巴不得宫中多些妃子,帮我分担分担,陛下是真龙天子,龙精虎壮的,只我一个弱质女流如何扛得住?”
    说着,她忍不住以手托腮,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
    “呃……”小姐这话说得,挽星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随口搪塞道:“您与陛下燕尔新婚,陛下于床帏之事热衷些,不也是理所应当么……”一面说着,一面悄悄红了脸颊。
    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论及这些,哪里能像已出嫁的妇人那般厚脸皮。
    不过挽星也心疼郗则韶被折腾了许久,昨夜她领着小宫女们进去收拾屋子,床榻乱的呀,‘战况’之激烈,可见一斑。
    净了手,她开始熟稔地为少女捏起肩膀来。
    挽星的手法老道,郗则韶将头靠在她身上,没一会便舒服得眯起眼。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郗则韶觉得,给裴越充盈后宫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
    可是这人眼高于顶,宫中的宫女、女官他估计都瞧不上眼……
    郗则韶摸着下巴思索。
    最好的法子,就是选秀。
    可是她才入主中宫半个月,光是看在她爷爷郗首辅的面子上,估计一时半会也没人会提选秀女的事……
    “哎——”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郗则韶头一次觉得,家里人当官当得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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