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击?」一个五十岁上下,西装笔挺的男子重覆刚听到的消息。
    他面前站着年轻一点的男子,脸上戴着厚重的眼镜,回答:「总共两鎗,伤得满深的,目前还在住院中。」
    「我们的人没来得及出手?」
    「他那时,」年轻男子困难的说:「是单独行动。」
    穿西装的男子用力拍桌子。「太任性了!帮我接通他。」
    「事情发生到现在,我一直试着连络他,但没有结果。」
    「我们在那边的人呢?」
    「在他附近,但是有另一票人马围着,他们接近不了他。」
    「另外,」年轻男子停顿后接着说:「他被送进医院那天,有个您可能会好奇的访客,深夜两点去看他。」他递上简报里的照片。
    西装男子掩不住惊奇,深思的看着照片,打开电脑叫出更多档案照片研究照片里那个男人的容顏。「怎么没早点发现呢?」他喃喃自语了一会,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帮我订机票,我直接去找他,顺便,会会老同事。」
    顾将军办公室里,目前气氛很紧张。
    「这件事情怎么会弄得这么大?现在上面的人要追究。」
    顾将军止不住紧张的汗水,他一开始就不喜欢这档子事,和十六年前的另一桩案子太相似了,是眼前这个人非要他接下,现在却全成了他的责任。「部长,我们一开始没搞清楚乐华的来歷,既然他已经接近名单来源,那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汤姆笙将军怎么说?」
    顾将军困难的吞嚥口水。「他被革职了。」
    「革职?」
    「对外的理由是为飞弹试射道歉下台,对内的理由…我有个可靠的消息来源指出,乐华中弹那天,总统府接到一个临时的请求…」
    对方不耐烦的挥手。「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以后你们谁也不准动乐华。」被唤为部长的男人,焦虑地看着顾将军:「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名单一定不能让乐华到手。」
    「名单在lch手上,现在只能想办法,不让他交出去。」
    「能够信任他吗?」
    顾将军为对方的天真感到可笑,在这个黑暗的圈子久了,学到的铁律是:没有绝对可以信任的人,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或朋友,这个新部长还太嫩,之前知道有利益可以共享时没想太多就接受,现在麻烦来了,又将一切责任推到顾将军身上,自从老总统过世后,新人上台,这个国家有担当的人物越来越少了...心里感叹着这些,但表面上他仍维持一付毕恭毕敬的模样。「我有个办法,可以保证他不将名单交出去。」他暗暗回想起昨天和那个眼睛像玻璃珠般的女人的会面。
    正想解释,对方举起手来制止他。「细节不用告诉我,你去办就是了,这次可不能出差错。」
    顾将军感到寒心,上级长官的意思是,出差错他得一个人扛责任。
    表面上装成恭敬服从的样子,他回答:「遵命,部长。」
    中台湾早晨的阳光炽烈,海边的风吹过来,有如得到上天的礼物般让人感到幸福。
    夏娜和安东在医院咖啡厅的中庭里享受着平和的气氛。
    安东埋首在伊纳丝带来的电脑里,夏娜阅读着小说。小堇从李家花园里帮她带来所有必须物品,包括这本翻译进行中的小说。
    她不愿意多提群翰,只说他等着娜娜回去,不知怎的,她在小堇眼里看到怨气。夏娜知道她执意留在安东身边对群翰是种伤害,但是她没办法强迫自己违背心意。安东用生命护住她,挡住了子弹,不管对方真正目标是谁,至少安东用行动证明了他是在乎她的,她现在很难说服自己相信安东只是在利用她。
    这几天安东能下床了,夏娜固定白天在医院陪他,晚上回到伊娜丝安排的饭店,就在医院对街,她累得只能倒头就睡。
    固定的生活模式,让她心里感到平静,这和在群翰身边感到的平静是不一样的,这平静里,还带着幸福的感觉。她依然很难让安东接受医院的食物,自从能下床后,他工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伊纳丝似乎也将工作据点搬到中部来,每天午餐过后自动在病房出现。
    安东和夏娜之间,彷彿两人已经认识一辈子了,偶尔可以天南地北聊上好几个鐘头,偶尔可以像现在这样,各自作各自的事,不需要交谈,气氛却轻松自在。
    她开始可以辨认安东表情的变化,惊喜的发现,单独面对她时的安东,像个淘气幽默的少年,但只要有第三者在场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到他每日收到的鱸鱼粥,她忍不住笑了,因为那天对护士善意的谎言,医院里的护士似乎发动起接力赛,轮流帮他熬鱸鱼粥,每天倒在马桶的结果,遭扫地妈妈抱怨厕所鱼腥味太重。
    「笑什么?」
    她抬起头,看到安东好整以暇的双臂环胸盯着她。
    「想起鱸鱼粥。」
    他露出苦笑。「拒绝人家的好意是不礼貌的,这句话是谁说的?」
    「我忘了教你另一句话:浪费食物会遭到天打雷劈。」
    他耸肩。「那可怜你了,老天一定看得到倒掉食物的人是你。」
    「嘿,那是因为某人不赏情呀。」
    风吹在夏娜脸上,弄乱她的长发。
    他凑上前理顺她的发丝。「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头发很美?」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丝绸般的黑发。
    「在巴黎时我还差点去拍洗发精广告了呢。」
    他好奇起来。
    「我表姊要我陪她去试镜,结果我被选上了。不过拍广告那天我有考试,后来人家就用了别人。」
    「真是个好学生。」
    「那当然,某人跟我说过要学会保护自己,不然会被看不起呀,成绩好,就是我保护自己的方法。」
    他们共享一个旧日时光的微笑。
    「我跟你提过尚杰克的下场吗?」
    她摇头。
    「他后来交上坏朋友,贩毒被关了几次。他父亲曾经来求我帮他辩论,我跟他说那不是我的专长。」
    「你是故意不帮他的?」
    他笑笑。「真的不是我专长,或许可以介绍其他律师帮他,但我印象中他是个爱欺负弱小的傢伙,所以就没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还说不是故意的!」
    「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他又没对你怎样?」
    「但是他欺负了我心爱的人。」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类似的调情一天里总会出现好几次,他似乎将逗弄她当成在医院无聊生活的唯一乐趣。「你那时根本不认识我。」
    「我说的是你吗?喔,忘了说,他也欺负了我后来的女朋友。」
    她站了起来,作势要离去。「不想理你了。」
    他揽住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腹部。
    「这不就是我后来的女朋友吗?」知道她怕伤到他,不会推开他。
    「你!能不能正经点?」夏娜尷尬的发现他们招引来中庭里所有人的目光。
    他满足的叹口气。「原来不用老是扮正经是这么畅快的一件事呀!」
    她推开他,手的力道却十分温柔。
    「我以前没发现,你原来是个这么赖皮的人。」
    他给她一个能融化寒冬冰雪的笑容。
    「对了,我听到你肚子又饿了。」
    她的脸由红转紫。
    晚上回到饭店时,想起上午那一幕,夏娜脸上忍不住漾起幸福的微笑。很难想像和安东在一起的生活。
    他早上习惯看报纸吗?
    睡觉会打呼吗?
    怕冷还是怕热?
    突然发现自己像个怀春的少女幻想起他生活的细节,她将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彷彿掩饰难为情似的。
    皮包里的手机传来简讯铃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简讯突然将她拉回现实,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避免想到他。
    一边往楼下前去,一边决定这次要好好说开,毕竟她欠群翰一个解释。
    饭店门口停着一台黑色轿车,车窗上贴着隔热纸看不清楚车箱内的人。
    她敲窗。
    「群翰?」
    车门打开,一双手伸出来用力地将她拉进车内。迅速地开走。
    两个壮硕的男人从不同方向衝出来,但车子已经驶远。
    李群翰一如往常,早餐后就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也一如往常的先检查电脑里的邮件,时机快成熟了,越是接近他就越沉稳,夏娜会理解他所作的一切,心不在焉的瀏览邮件,突然间眼神定在其中一封信上。
    没头没脑的讯息,寄信的邮箱无法辨识,他冷笑,跟他玩这个技俩也太幼稚了,他输入一些程式指令,电脑自动搜索起邮件来源的ip位址,没将那个简讯放在心上,他移到另一台电脑继续中断的工作。
    过了一会,他却停下手上的动作,再瞄了眼那个讯息,皱起眉头。
    某个可能性突然掐住他的喉咙。
    他拿起手机拨了夏娜的号码,但语音告知她正关机中。
    接着再打给沉雷远,电话才接通,沉雷远着急的声音就传过来。「我正要打给你,夏娜出事了。」
    他的心跳彷彿停住了,倾听着电话里的描述。
    「昨晚有台黑色轿车在她饭店门口将她载走,我的人发现时已经追不上了。调了饭店摄影机出来看,车牌是作废的。我现在设法调附近所有巷口的监事记录,看能不能找到车子。」
    电脑发出嗶的一声,搜寻中止,画面上出现一串网址。
    看了眼那个网址,他的心跳又重新跳动,用其冷无比的声音回答:「老沉,这件事是衝着我来的。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网址,看起来是国内的位置。」
    「夏小姐还没来吗?」安东问帮他换药的护士。
    护士诧异的抬起头,这个英俊的外国病人很少直接和她们说话,她忍不住脸红,用结结巴巴的英文回答。「您是问夏小姐吗?」
    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啊,是呀,真奇怪,夏小姐通常一大早就会来了。」
    转过头问一旁的看护,看护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夏娜去向。
    护士举起一隻手指,像是有个主意,然后作个打电话的动作。「我帮您打电话?」
    他摇头,亮出手机,尽量用单字让她明白:「我打了好几通,关机。」看到护士不知所措的模样,安东接着比了个不需要的手势,他直接打电话给伊纳丝,要她向饭店询问。
    一分鐘后伊纳丝回电。「昨晚她上了一台黑色轿车后就没再回饭店了。」
    黑色轿车?难道是李群翰?他犹豫着。试着回忆昨天和夏娜的互动,她不会一句话不说的回李群翰身边,或许有其他的事情吧?
    不喜欢这种困扰不明的事情,他皱起眉头,一脸冷峻。
    护士换完药后几乎用逃得离开病房,和这个一脸严肃的病人。
    接近中午时分,安东病房里出现一位西装笔挺的美国人。「我一直猜想躺在病床上的乐华律师会是什么憔悴模样,居然还是这么英气焕发,这像话吗?」他揶揄道。
    「抱歉让你失望了。」
    清流基金会的研发长,约翰?威廉斯,暗暗的观察着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的安东,虽然不至于憔悴,但穿着轻便衣物的他,看起来不像平常那样冷漠疏远。这间还算宽敞的病房,有他的存在,彷彿变得拥挤。
    他天生有股气势,吸引人目光但却让人不敢靠近,即使是现在。习惯发号施令的威廉斯,不久前,第一次在视讯上见到安东,就有股熟悉的感觉,那让他一改和其他人的应对方式,用对等的态度和安东合作,lch这条线对轻流来说太重要了,这个男人不透过清流,找到这个小岛国家,靠自己的方式竟然能将李群翰与lch的关係连想起来,并立即连想到世界上没几个人知道的清流,面对如此敏锐又有能力高强的人,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必须小心应对,那时他以保住lch秘密为条件,有限制的提供安东所需要的帮助,心里其实打算藉这个律师的能力,达到清流长久以来按兵不动,计画许久的目的。
    想起在办公室看到的图片,他庆幸当初相信直觉是对的,和这个有能力瓦解一个国家政府的男人,清流最好不要与他为敌。
    安东指示看护离开房间,威廉斯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很抱歉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派的人太无能了。」
    「是我大意,和他们没关係,查出一些线索了吗?」
    「顾将军这个人,你认识吗?」
    安东嘴角露出冷笑。「果然是他。」
    「其实挺容易联想的,汤姆笙在新加坡给你的那一鎗,给他引来不少麻烦,法国那边因此没有人敢动你。韩氏没有那么聪明,也没有必要。只剩下这边的人,而最有可能下令的人就是他了,说起来,这是他的老技俩了。」
    安东给他一个锐利的眼神。「既然你都亲自来到这里,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威廉斯不喜欢被人矮化,但又忍不住欣赏安东不废话的风格。「带来了。名单只有一部分,几年前所里发生了一个窃案,完整的版本不见了。不过这个案子年代那么久了,我们毕竟是研发单位,留着这个东西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并没追究。」
    彷彿已经猜到内容,安东并不急着看档案。
    「既然我在这里,或许我该去会会我的老同事?你觉得呢?」他问安东意见。
    他耸肩。「随便你,不过他还没意识到清流在我背后,你不介意打草惊蛇的话,可以儘管去。」
    「安东,你一定也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了。法国那边的系统即将完成更新。我收到的最新消息是他开发了一套系统,可以随时编码,只要各国同意由他来更新系统,将来系统密码每个小时变动一次,到时我们即使得到密码也没有用了。」
    安东看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一开始就说清楚了,你们打的终极密码战争我没有兴趣,我只对他手上的名单有兴趣。」
    「我以为那是我们的交换条件。」
    「没错,但是凭他的脑子随时可以开发出更先进的武器,除了能再把lch收编回你们的单位,我看不出你们追在他后面跑的意义何在。」
    「这部分比较技术性,我一时无法跟你解释清楚,但是他的基本技术是从清流偷走的,只要有密码,我们可以让一切事情回覆原状,由清流来统筹反侦测雷达的科技。」
    安东冷哼一声,他看不出由为了美国利益的清流来担任这个角色会比较公平,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利益,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佩服lch的手段,塑造个人品牌的中立形象超越各国的军事角力战,这也是他不愿意李群翰受到伤害的原因。
    只要心态改正,这个世界是需要这样的人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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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一樵:开心!经过popo编辑指点,终于学会改变字体,在蓝眸这个故事里尤其需要,慢慢的会将之前没标示出来的部分改正,以增加阅读的方便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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