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之后,杨再思自然说起了前来拜见陆瑾的正事。
    准确说来,这件事其实乃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不过因为陆瑾,故而他不敢怠慢。
    “陆侍郎,裴行俭元帅丧礼在即,朝廷让我们吏部会同太常寺以及太史署,尽快为裴行俭元帅确定谥号,以及为他列传存史,现在谥号已妥,列传也编撰完成,属下想请陆侍郎过目,看看是否妥当。”
    杨再思口中的谥号,就是用一个字对人的一生做概括性的评价,算是盖棺定论,也关系着此人生后的名誉,故而非常重要。
    闻言,陆瑾出言询问道:“不知太常寺为裴帅所定的谥号为何?”
    杨再思回答道:“裴帅谥号为一个‘和’字。”
    陆瑾却是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太满意,询问道:“和字不知在谥号当中作何解释?”
    “启禀陆侍郎,不刚不柔曰和;推贤让能曰和;柔远能迩曰和;号令悦民曰和;敦睦九族曰和;怀柔胥洽曰和;温厚无苛曰和;太常寺认为如此便是对裴帅一生的最好概括。”
    闻言,陆瑾一双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了,心内却对如此谥号非常不满意。
    以裴行俭能文善武,慧眼识才之能,谥号居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字,实在太不合适了,甚至还有些许贬低之意,陆瑾他岂能让裴行俭受到这般折辱。
    故而,他只是沉吟了片刻,就断然开口道:“不可,和字对于裴帅来讲并不合适,你说这谥号乃是太常寺决定的?”
    杨再思点头言道:“不错,历来都是由太常寺决定死去大臣的谥号,上报我们吏部审定,不过太常寺懂得甚来,还不是经常乱弹琴,下官也觉得和字谥号对裴公来说甚是折辱,故而赶紧上报陆侍郎你知晓。”
    陆瑾轻轻颔首,心内倒也暗暗感激杨再思之举,言道:“既然乃是由咱们吏部进行最终审定,那本官可否能够更改谥号?”
    杨再思亢声言道:“自然能,还请陆侍郎定夺。”
    陆瑾微微颔首,坐在案前兀自思忖了半响,忽地双目一亮,言道:“不如改为‘献’字如何?”
    杨再思拍手赞叹道:“献字乃博闻多能、惠而内德、智哲有圣、聪明睿智之意思,实乃大妙,陆侍郎不愧是状元郎之才,光从这谥号来看,便取得极具水平,好,下官一定按照陆侍郎的意思进行更改。”
    其后,陆瑾又翻看了裴行俭的史料列传,亲自删减更改了几处不合理的地方,这才让杨再思离去了。
    待到杨再思走后,陆瑾却是忍不住一笑,暗叹此人真是一个善于阿谀拍马的高手,虽然他一直对这些马屁精不太感冒,然而这次他却非常承杨再思的情。
    毕竟能够为裴行俭确定一个好的谥号,留下一份传颂后世的列传,正是陆瑾心头之愿,也是他对裴行俭恩情的些许回报。
    午后放衙,陆瑾并没有在吏部多呆,换上一套便服便出了衙门朝着皇城外面而去。
    此时尚早,陆瑾并没有返回公主府,念及孩儿快要出生,总觉得应该给他买一些东西,便去了位于洛阳城北面的北市。
    北市乃是洛阳大市,因连接大运河,故而商贸发达,货品琳琅,天南地北、异国他乡之物应有尽有,实乃非常的繁华。
    陆瑾边走边看,倒也兴趣盈然,特别是遇到许多新奇的事物,还忍不住驻足观看一番。
    只不过走得半响,他依旧是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到,并非是他不懂得挑选东西,而是太平公主早就令人将孩儿所需之物准备齐全,似乎什么也不差了。
    于是乎,陆瑾也只得摇头苦笑,走到一家胭脂水粉店为太平公主买得一盒还算不错的胭脂,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刚出了胭脂店大门,陆瑾肩头一痛,便被一个正欲进门的年轻男子撞了一下。
    那年轻男子连忙拱手致歉,陆瑾也是浑不在意,摇摇手就让他走了。
    走的没几步,陆瑾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伸手一摸原本挂在蹀躞带上的荷包,却是不见了踪影。
    陆瑾暗叹一声糟糕,回首一看,却见刚才撞他的那年轻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前去了何处。
    见状,陆瑾挠了挠头皮,不由露出了丝丝苦笑。
    好歹他也算是身负武功之人,居然就这么被小偷偷了钱包,说出去实在太过丢脸。
    那荷包之内虽然没有多少钱财,然作为身份凭证的鱼符却在里面,倒是有些麻烦,看来也只能重新办理一个了。
    返回公主府,瞧见陆瑾居然破天荒地的给自己买了胭脂回来,太平公主倒是非常的高兴。
    这盒胭脂尽管非常的廉价,但也是陆瑾的一番心意,也是陆瑾关心她的表现,太平公主自然非常的喜欢。
    不过一听陆瑾说及被人偷了钱包的事情,太平公主却是忍不住啼笑皆非,掩嘴轻笑道:“七郎怎如此粗心大意,要不本宫令府中侍卫去给你找找?”
    “算了。”陆瑾摇了摇手,笑言道,“何须劳师动众,区区鱼符而已,明儿我便去重新办理一个。”
    太平公主想想也是,就不再坚持了。
    此刻,北市一条僻静的小巷内,几个汉子正围在一起美滋滋的数着今日行窃的收获。
    便在这个时候,忽地其中一人惊叫出声,吓得连手中荷包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居中那位壮汉很明显是这几人的领头人者,他身形魁梧,膀大腰圆,一张国字脸上浓眉大眼,鼻若悬胆,生得是属于那种非常粗犷的美男子。
    此际他双目一瞪,有些不满的责问道:“王四,你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大惊小怪。”
    时才惊叫那人手中拿着一个木制腰牌,结结巴巴的言道:“大兄,这……这这下我们可闯了大祸,偷了惹不起之人的东西……”
    “谁也?这么了不起。”那领头壮汉斜了斜眼睛,露出一个不甚在乎的神情,这才从那人手中夺过了木制腰牌,一字一句的读道:“吏部侍郎、检校右骁卫将军、驸马都尉陆瑾……什么?你们竟偷了陆瑾的荷包?”说到后面,口气又是惊奇又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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