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原本像一潭死水的内心,终于不再平静,他尝试让自己接受欧文的话,回去以后却整整一夜未睡,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对自己说同样一句话:“这是一个没有北极星的世界,这是一个没有北极星的世界,这是一个没有北极星的世界……”
    就像欧文说得那样,这是客观事实,没有矛盾,没有隐藏,这个世界就是没有北极星。
    他对天文科学没有什么兴趣,有没有北极星本来无关痛痒的事情,地球本来也照样转,之所以被这样的一个问题萦绕于心,是因为苏海星曾经对他说过同样的一句话,他清晰得记得每一个字,像基因一样烙在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骨骼和血液里。
    “我活在一个没有北极星的世界!”
    这是苏海星经历了半生坎坷后,对自己生命的总结。
    林启觉得她是用得一种比喻、形容的方法,来描述自己曾受到过的苦难,只是她的话是抽象的,但现在却在林启的世界里具象了。
    为什么会这样?林启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显然没有控制宇宙星球的能力,难道是因为过分思念苏海星,导致自己的精神错乱了?
    那也不对啊,自己精神错乱,怎么会影响到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精神错乱?
    林启想不通,清晨起来,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洛星打来电话,催他赶紧出发,再迟赶不上今天的发布会了,林启只得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往。
    发布会在一家大型影院内,现场拥堵了一大群科幻粉和主演明星粉,发布会还没有开始,两派粉丝差点先打了起来,科幻粉认为改编电影毁原著,明星粉认为自己的偶像本来抬高了电影的等级,你们居然还诸多不满。
    好在只是口水仗,林启和洛星费劲的从人群当中穿插到后台,原本想找约好的导演和制片团队做个简单的现场采访,结果主办方没有找到,却先碰到了另一个熟人,竟然是那个发现卢比旺星的大天文学家卢比旺。
    卢比旺一如既往的一脸严肃,看到林启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现在相信天上没有你所谓的北极星了吧?”
    林启淡淡道:“说不好。”
    “哦,要么信,要么不信,怎么会说不好?”
    “因为它挑战了我最基础的认知,我……实在是……至少心里还是有一些怀疑的。”
    卢比旺这时认真得看着林启半晌,才说道:“那你相信绝对精神么?”
    “什么?”林启愣了一下,不禁反问了一句,怎么一个天文学家突然莫名其妙的说起哲学问题。
    “绝对精神,或者精神领域,你这么执着的坚信一件反常识的事,除非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颠覆了你的认知,这是唯一的解释。”
    “你不是天文学家么,怎么还对心理学有研究?”
    卢比旺没有理会林启的反问,仍旧面无表情道:“看来我说得没错,你在回避我的话,这是你的心理防御机制在起作用,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有没有北极星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得是你自己不要迷路了。”说着拐了个弯从林启身边走了过去。
    林启脑子里只留下他最后一下句:“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要迷路了。”
    洛星对林启的好奇程度又加重了一分,看着林启像看着一个发掘不完的宝藏似的,眨着眼睛问道:“你还经历过什么事情?天哪,你这点事也可以拍电影了。”
    林启木然看着卢比旺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也在哪里见过似的,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他在非洲时见过的黑人也有成千上万了,或者是哪次一经意的时候,像这样擦肩而过吧。
    “喂喂,本小姐问你话呢?”看着林启发呆的样子,洛星轻摇他的胳膊,林启才回过神来,仍是木然道:“哦,没什么,我们先去找主办方吧。”
    整个采访过程几乎是洛星独立完成了,林启一直在想欧文和卢比旺的话,一个人让自己承认一个违反常识的既定事实,一个人提醒自己不要迷路,他们真得是天文学家这么简单?
    精神世界,林启脑子突然想到这样的一个词,难道自己生活的不是在个具象的世界,而是虚幻的?自己其实真得因为苏海星和赵天明的死得了精神病,现在仍然沉浸自己臆想出来的精神世界里,那这样就可以说得通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没有北极星,因为这是苏海星的精神世界。
    我在苏海星的精神世界里迷失了?
    现在的我,其实并不是我,只是真正的我臆想出来的一个人?
    那这样的话,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虚假不真实,我周围所有的人都不是真正的人,他们都是我臆想出来的人物,只是……实在是太逼真了。
    林启看着坐在自己身旁,正在专门做访问的洛星,心想:“所以……她也是假的?”再看看对面,那些导演、制片人、作家、编剧,好像一个个都很不真实的感觉,恍恍惚惚的,林启竟觉得自己看不清他们的脸。
    当然看不清,本来都是虚幻的啊,就像梦里的人,永远也别想看清楚里面的人都长着什么样的脸。
    可是洛星为什么这么真实,她就实实在在的坐在自己身边,精练的刘耳短发,白皙如雪的脸蛋,工作时聚精会神的表情,都是那么真实。
    林启又不敢相信,心想:“不如扇她一巴掌,是真人假人,立刻可以判断。”
    于是挣扎纠结了半天,最后到底还是没有下得去手,心想:“我也是这个世界的一员,如果连我都是虚幻的,那我应该不疼才对吧。”
    想到这里,林启把手伸进大腿内侧狠狠的掐了一下,当时痛得浑身抽筋,直是大口的吸着凉气。
    “不是虚幻的,至少我自己是真实的。”林启当即下了这样一个结论,毕竟那夹肉的疼痛是任谁也无法体会的,这回换洛星和对方一干电影的主办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洛星担忧问道。
    “没事。”林启尴尬得摇了摇头,“我们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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