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郃身上有无数的伤疤,这些伤疤自他身上蜿蜒而过,破开皮肉融进肉体。
    有时在风沙里待久了,伤口就开始隐隐作痛,于是需要一层又一层的外衣去包裹住身体。像是为了纪念那个人,又像是想要成为那个人,他总是习惯于着华丽繁复的衣饰,以华服珠玉傍身,这样偶尔会给殿下还活着的错觉。
    北地常年不落雨,近月来不知为何,常多阴雨。他的旧伤不时发作,刺痛来的毫不规律,搅动着他本就过于敏感的神经。
    “难道真的是神福临盛地?”越郃喃喃自语道,他的神确实临至他身旁,不需要他一遍又一遍地悔恨当年的所为,这样的钝痛就像海蚌中的珍珠,若将蚌壳开得越大,光华将会更显,痛苦就会更加折磨人。
    越府调拨了兵力集中越宅,霍以白孤身一人尚未等得破盾之时,陆涟在先前两人所找的掩体附近找到他。
    “呼,你的功力也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陆涟知他是在变扭地关心,于是安抚道:“谢谢弟弟的关心。我倒没有受伤,白日我就扮成丹部的人混迹进去,虽然我近了他身,好在他记不住相貌,所以暂时还未被发现。我只在那里逗留了片刻,知晓了一些越府的讯息。”
    “谁关心你有没有受伤,是我哥在临走前吩咐我要照顾好你,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你。”霍以白被戳中了心事,脸一红暴躁道。
    “你怎么和个暴躁火龙一般,我还不如直接给你取了诨名,叫什么白主啊,叫个暴躁主还挺适合你。”她调侃道。
    “少废话,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为了来接你呀。”
    “别瞎说了,趁着越府的侍卫来没有巡查到这里,快点离开。”霍以白匆忙道。
    “不,本就已经打草惊蛇了,你没有发现吗,这侍卫为何要聚集在这里,可是我呢,并不愿意就此打水漂。”
    “那依你所言,你要如何?”
    “我们现在就去会见越将军。”
    “你疯了?”霍以白难以置信道,他抓过陆涟的手腕,想要把他拉走。
    陆涟灵活地抽出手,“弟弟,请你相信我,这个计谋定会万无一失。”
    越府的侍卫跪于一道屏风前,屏风后传来沐浴水声。“将军,玄白主请求会见,此刻已在殿前候着了。”
    语毕只闻得哗啦一声,屏风后的人影从水中站了起来。“那就让他们等着。”
    时漏已尽,却仍不见越郃出来,霍以白抿唇,他看到殿前有一方神坛,只是香火所剩无几。神坛修在上方,每节台阶刻着咒术的痕迹,一刀一刀刻入。
    越郃自神坛背后走出,他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
    在不合适的时间行不合适的事情,又是不合适的两方人。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扮演丑角儿来调和这其中矛盾复杂的关系。阿斧循着陆涟的命令,自然首当其冲成为这其中的润滑油。
    他本身长得就带着几许滑稽,虽然是个刺客,平日里行事都是左顾右盼的,如果感到得意的话就会咧着嘴,当然也会控制住自己,只许笑意轻轻地发散在鼻嘴之间。
    “越将军,久仰您大名。早闻得将军单匹收北地的威名……”
    越郃不爱听这些马屁话,他的眼神看向阿斧,阿斧自然会意,他双手抱拳,整个脸上都拧起了笑纹:“刺阁此次携诚意而来,我们只求能换得忘生萱。不仅仅是这些明面上的礼品,您在侩城折损的兵力,辞阁会协助您逃出围剿。”
    刺阁当然也非吃素的,爪牙虽未伸展遍及北地,不过对其的军事动向还是了如指掌。十年前皇卫动乱的残余仍然苟存,并且用假消息将越郃诈往他处,围剿了皂部的兵马。
    “我无需这些,越家已领会刺阁诚意,日后必然交好。不过……在下只有一个请求,只要刺阁应允,我便让人即刻将忘生萱送来。”
    “敢问将军是何请求?”霍以白问道。
    “只需要玄白二主上下都脱去面具,合作与交易,不是需要坦诚相待吗?”
    “恕难从命。”阿斧愣了一愣,笑意与光亮马上由他的脸上消散,他嗅到了危险,回身看向霍以白,征求他的意见。
    霍以白显然也被他的请求给惊到,他忽而觉得陆涟真是料事如神,她嘱咐过再刁钻的请求也要同意。
    “不敢不从,我也相信越将军是为了同盟之谊,绝不是趁人之危。越将军既然想看,那霍某和哥哥哪敢不从?”
    霍以白摘下他的面具,在他的身旁的那位也脱下面具,此刻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着越郃。
    越郃原先还淡然自若的脸,立刻变了神色。
    霍以白挑衅地看着他。“既然将军该看的都看了,那该给的也应该……如数奉上。”
    “她去哪儿了?”越郃走到霍以白的面前,此刻他再也不是什么尊贵的体面的高位者,拂袖一甩,他匆匆赶离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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