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隙悠闲过了两天日子,期间小白一刻也不愿离开身边,让她好好感受了一番养兔子的乐趣。
    盘腿修炼时,它总喜欢压在她的衣摆上轻声打盹,若是失了注意,起身时便圆溜溜地滚落下去,小小一团摊成一张茸茸兔饼,睁开湿润的红眸委屈看她。
    若是隔得远了,一叫名字就蹦跳着迅速跑来用力扑进怀里,两只长长兔耳一荡一荡的,叫她心软的不行。
    明隙只当这是在浮光上与它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如今几日没见她,可不是想极了嘛,是以整日让它腻着自己,也不嫌烦。
    虽未出去看过,可外间喧闹从未停歇,想必是在为大婚做准备。
    时有灵巧可爱的各色小鸟三三两两落到窗棂,歪着头偷偷看她,等她靠近却又迅速飞走。
    明隙便知道,这些胆小的小家伙定是对她感到好奇,才成群结队地来瞧她是何模样。
    直到大婚这日清晨,因昨夜喝多了酒,过了一夜她依然迷糊着。
    那酒也不知是如何酿的,格外醇厚清冽,明隙想着,等离开的时候定要找阿颂装上几坛带走才好。
    半梦半醒间,她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后,竟见屋内桌前坐了一个身形优越的男子。
    她心里狠狠一跳,用力眨了眨眼,再仔细看去。
    只见这人侧对着她,长袍迤地,腕骨精致,神情却不甚清晰。
    纤长白皙的手指覆在桌上素白的布料之上微微滑动,十分惹眼好看。
    那是……她昨夜随手脱下,胡乱扔过去的外裳……
    明隙安静看着他的动作,并未出声。
    玄珏此刻的心思全在眼前这件对他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衣裳上,连她醒来都未曾发现。
    这上面,有她的味道……
    他静默看着眼前的衣料,神情晦涩不明。片刻之后,竟缓慢弯了脊背,俯下身去,神态自然地将侧脸紧贴上了柔软的衣襟,许久不再动作了。
    明隙瞪大了眼,他他他……在干什么?
    这种奇怪的行为是身为神族少主的玄珏能做出来的吗?
    正要一跃而起当面质问他,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动作被打断的一刹那,令明隙更加震惊的场景出现了。
    玄珏听闻门外动静,气定神闲地坐起身来,仔细捋了捋她的外裳衣襟处的褶皱,随后竟在她的眼皮底下化作了一只玲珑雪白的兔子!
    趁着它转头的瞬间,明隙掩住心中的震荡,赶紧闭上眼装作仍在睡着的模样。
    然后便感受到兔子熟练地跃上了床榻,三两下用头拱开了她的被褥,缩手缩脚地将自己团成一团,挤进她怀里闭眼睡了。
    两只柔软的兔耳还在她胸口上敏感地晃了两下。
    好好好,真是只心机深沉的兔子啊。
    怪不得,她总能在它身上见到玄珏的影子,怪不得他们二者从未同时出现过,与他谈论起兔子时还总是一脸的怪异。
    他竟骗了她这么久!
    明隙胸口气愤地快速起伏,玄珏感受到她的动静,以为她做了噩梦,担心地爬起身来,两只前爪伏到她胸口上给她轻轻拍拍,推着她胸前的软肉微微摇晃。
    明隙一睁眼便见一对水润的红眼睛万分担忧地瞅着她,见她醒来还凑近了些仔细观察她的状态,兔毛都软软戳到她脸上了。
    她气愤的同时依然疑惑,起初在浮光上的确是她不顾意愿随意玩弄他在先,这人出于害羞不想明说也能理解。
    可是现在他竟然隐瞒身份主动接近她,这几日还与她这么亲昵,任亲任抱随叫随到的……
    难道他……对她旧情难舍,难以自抑?
    玄珏兔兔见她神情严肃,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呆呆立着耳朵和她对视。
    正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阿颂的声音模糊传来。
    “姑娘,一个半时辰之后便要行大婚之礼了,我为您送了嫁衣来,您也好先做准备。”
    明隙暂时放下脑中乱糟糟的猜想,捧起兔子放到了一边的床榻上,起身打开了门。
    便见阿颂手中,捧着一件火红如霞的华贵长裳。
    她盯着那抹朱红尚未反应过来,阿颂已躬身行礼,将怀中的嫁衣郑重转交给了她。
    “此物是神族绣工三日内倾尽心力所制,是神族子民献给您的第一份礼物,祝愿您与族长圆满幸福。”
    明隙拥着怀中的精美绸缎,发觉一丝一线触手温润,其上璨金的祥云花纹大气恢宏,行动间流光溢彩,仿佛有神力附着,衣襟处鲛珠满缀,相撞时轻灵脆响,耀光熠熠。
    这衣裳处处彰显着雍容精致,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凡品,或许不只是一件嫁衣这么简单。
    看着阿颂晶亮的眼眸,明隙叹了口气。
    他们对她这个所谓的神族主母抱有尊敬之情,即使连她的样子都未见过,却依然能因主母的身份如此重视她。
    可她心里,却只想着能获得什么好处,现下不免生了几分难得的愧疚。
    可是,神族主母的身份本就是强加到她身上的,她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玄景在这场交易中也并不吃亏,这些意外的情感投入,她也只能无视了。
    明隙摇了摇头,认真对阿颂道了谢,转身时突然瞥到了床榻被褥下的一小团隆起。
    一丝不合时宜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划入了她的脑海。
    她顿住身,突然开口对阿颂淡淡道:“你可知道玄珏现在何处?能否让他来见我一面……我有些话想要跟他说……”
    此话一出,那静止的一小团明显动了动。
    阿颂对她与玄珏的牵扯略有了解,这还是听了竹青的描述加上自己所见拼凑出来的,虽然对少主有几分作为下属的同情,可明隙姑娘成为他们的主母已然板上钉钉,少主注定要失意了。
    此事总归不是她该探查的,既然明隙想要见他,那么她去传话就是了。
    “姑娘稍等。”
    玄珏藏在被窝里,一双鲜红兔眼难以抑制生出了几分期盼。
    阿隙有话要与他说?会是什么?她竟还愿意见他……
    偷偷钻出来去看明隙,她正专心拥着那身嫁衣细看,想必没有注意到他。
    脑中充斥着她要见他的欢喜念头,玄珏再没了心思过多思考,身躯轻盈,避开明隙的视线无声从半开的窗中跳了出去。
    明隙再转头时,床榻上果然已没了人影。
    她轻笑了声,自从想到玄珏或许对她动了真感情,就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恶劣念头。
    既然他已做出了选择,便该知道从今以后他们二人再也不是可以随意亲近的关系,当初表现的那么决绝克制,如今为何又要打破这份禁忌肆无忌惮地靠近她?
    明隙倒了一杯清茶送入口中轻抿,柔软的唇瓣浸湿之后更显艳丽,眼波流转间思绪已千回百转。
    她换上了那身嫁衣,庄重的衣料覆上肌肤,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沉重,反而轻盈无比,行动十分自然。
    然而繁复华丽的腰带明隙实在不知如何系上,她随意拨弄两下,正好听见房门被沉稳敲响。
    淡声道了句请进,她微微侧头,才见过的隽秀挺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面前。
    玄珏紧张的不行,偏偏面上还故作淡定。
    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身姿窈窕,欺霜赛雪的肌肤被一抹高贵的朱红包裹,立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他,是他从未见过的端庄持重。
    这是……他曾在心中想象过无数次的场景。
    可是马上……他与她就再无瓜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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