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番所里的人很快便发现,东大桥番所里的快腿这回暂时动不了了。
    原因无他,薰正是昨天掉进河里受寒的缘故;薰向来身强体壮,但打从半夜开始,太一便听见她咳得厉害,斗胆偎近才发现薰的额际有如火烧,吓得他立刻起身找水盆,就这样照顾着她直到天明。
    等到阿双也来到番所,知道薰的情况之后差点没跳起来,指着太一为何如此迟钝,没想到要赶紧去请町医过来?「真是的!你也太大意了,就这样放着薰这样烧着,万一脑子烧坏了你赔吗?你的脑子都不见得正常了还这样……」气到一个程度的阿双当真口不择言,居然连这等刻薄的话都说出口!昏昏沉沉的薰想阻止,无奈嗓子都快哑了,连替他开脱的气力也没。
    「真是不可靠的傢伙,哪个女人跟了你铁定倒楣!」阿双来到她身边探了探她的衣裳,果然衣裳又湿了,这回全是给汗濡湿的!「不行不行!我得给你换件衣裳,你这样只会更冷!」她赶紧衝到外头去取了昨儿个风乾的衣裳,折回来发现太一仍杵在原地,果真是无气不打一处来,「姑娘要换衣服了!去去去!别待在这儿!」就这样把照顾她一整夜的太一给轰了出去。
    「碰」一声,唐纸门给重重关上,阿双拉开被窝,替她解开腰带。「真是,烧得这么厉害……昨儿个晚真该就请信平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薰勉强撑起身子,只觉整个头胀得发疼,她无力的拽着阿双衣袖,一口嗓子显得又乾又哑。「阿双姨,太一好歹照顾了我一整晚,你别对他这样……」
    阿双白了她一眼,福态的胖脸鼓着,下顎也微微抽动;薰害怕她嘴上仍是不留情,不过末了,她只是重重叹了一声。「哎!也是,要不是他一直守在这里,你恐怕早就烧得神智不清了。」
    但忘了请大夫这件事还是饶不了他!薰脱下衬衣时,阿双又在她背后补上这么一句,她除了苦笑,还真不知该做啥反应。
    换上乾爽的衣裳,薰顿时觉得好上许多。阿双扶着她躺下,「阿椿很快就回来,一切就等大夫来了再说!」
    不过说也奇怪,阿椿去请大夫也有两刻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就在薰换好衣裳时,番屋的格子门有了动静;然而踏进门的却只有阿椿,而不见大夫的踪影。
    「信平大夫到通町出诊去了!我又跑了两三处,其他大夫不是不在,就是抽不开身!」阿椿急得直跳脚,却苦无他法。「还有谁能请?」
    吾郎听了,沉吟一会儿,才喃喃的说:「看样子只能麻烦她一回了。」
    「女人?」阿椿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阿椿,你知道前些日子幸之助的杂院搬来一户人家吧?」
    即便对幸之助杂院的熟悉度不如薰,对于刚搬来的新面孔,阿椿仍是有点印象的。「我知道,大爷说的是那对母女吧?」
    太一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默默的插了一句话。「那一家明明没有做买卖,却经常有人上门叨扰。」
    「她是个大夫,虽然看似不若信平大夫那般老练,却也挺可靠的。」何况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选择。「那户主人名叫阿缘,你请她过来番所一趟,就说是我拜託她。」
    一听到命令,阿椿赶紧出门去请。
    或许是「吾郎大爷的请託」起了作用,阿缘连同女儿若叶很快就来到番屋。
    「要麻烦阿缘夫人了。」
    「稻叶大爷哪儿的话?」难得会有人喊出吾郎的姓氏;阿缘瞇起细眸,轻挥了挥衣袖,「阿缘也受过大爷照顾,只要大爷一句话,我一定立刻过来。」
    「如此真令我不胜感激。」
    就在两人客套之际,阿椿连忙拉开唐纸门,「病人就在这里,还请夫人赶紧医治!」那姿态活像是要把阿缘直接踢进厢房。
    「哎!好、好,我来看看。」那声甜腻的叹息正巧配上阿双瞠目结舌的表情;阿双指着眼前两个陌生女人,又指了指吾郎,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吾郎只是轻咳一声,要她先行出来,以避免扰了阿缘诊治。
    「她、她她她行吗?」首先发难的是阿双!不过好歹吾郎还是一位大爷,质问的声调比起责备太一倒是小了许多。
    吾郎抬起一掌,指了指那半掩的唐纸门。「你们亲眼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阿缘平常的行为举止多少给人一种不够庄重的印象,不过一旦面对病患就像换了一个人。她把着薰的脉,又瞧了瞧她的脸容,早已拿着纸笔的若叶正快速地记录着阿缘所唸出的种种病徵。
    阿椿带着讚叹声调。「真有两下子!」
    「她是如假包换的大夫。」吾郎如是说。
    「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何大爷在无人可找的时候会想到要找这位夫人?」太一的问题总是能在不起眼处一针见血。
    此话一出口,其馀两人全都回头盯着吾郎。
    他搔着鬍子,等了一会儿才道:「之前我儿子病了,前来诊治的就是阿缘夫人。」
    他顿了顿,低头捏着鼻。「而这回她会搬来幸之助的杂院,就是我给她写的介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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