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摶和杏儿一直把夏雨天送到华山脚下,此时才晨光微熹。
    杏儿对雨天说道:“雨天,是师娘狠心,送你去柿园学堂的事没敢告诉仙儿,师娘是怕她伤心,不忍离开你。此去柿园学堂一定要好好用功,将来华山的前景还要依靠你。等你功成名就,师娘就让你跟仙儿风风光光地完婚。”
    夏雨天一听,双膝跪地,忍不住泪水倾流,呜咽地说道:“师父师娘请放心,孩儿此去一定要加倍用功,学到真本领。待孩儿功成名就,再回华山光大门庭,孩儿一定不会辱没仙儿,也绝不会对不起师父师娘多年的栽培。”
    夏雨天向陈摶和杏儿磕头告别,一路东行,直奔义阳。不几日,夏雨天便抵达柿园学堂。
    柿园学堂,方圆八百亩,一排排柿树整齐划一。柿树林立,甚是雄伟,置身其间,只觉得天地造化,非人力可及。学堂的楼宇掩映在柿树林里,如此的恬静,如此的壮美,人间仙境,不蒙一丝尘俗。
    学堂大门向南,门前是清清的湿河流水,不时飘来阵阵甜意。夏雨天呆立在学堂大门前,如痴如醉。想到难怪柿园学堂名震天下,原来学堂竟如此气势宏大。
    夏雨天打听到学监的公干处,请求入学。
    名书学监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轻人,问了姓名和住地,觉得夏雨天是个老实人,也热爱学习,便有意招录。于是问道:“雨天,身有何长?”
    夏雨天答道:“学监大人,学生幼时曾熟读五经四书,也学了些家传的医理,其他无甚长处。”
    “不错,看你小小年纪倒还很谦虚。你读的四书五经呢,在学堂里没啥大的用处,学堂教的都是洋书。懂医理很好,学堂正缺个懂医的。本学监就录下你,但你在学堂里必须遵规守矩,勤于用功,将来好为朝廷效力。”名书学监说道。
    夏雨天遂成为柿园学堂一名正式生员。
    初来乍到,夏雨天对学堂的规矩不甚知晓,显得有些拘谨,好在学兄们甚是热情,处处给予帮衬。
    几天过后,夏雨天终于觉得对学堂熟悉了些,说话也能放得开。晚上,同舍生员讨论一些话题,夏雨天也能参与进来。学堂里每七人一舍,房间不算宽馀,但也不是太拥挤。每到晚间休息时,大家讨论的话题一般都是将来如何报效朝廷。
    一次夏雨天说到自己甚是思念仙儿,学成后首先要回华山完婚。同舍学兄们个个羡慕不已,一致称讚雨天学弟多情大义。
    不料,第二天名书学监便把夏雨天叫到学监处,给予严厉批评。“夏雨天,你小小年纪,正是做学问的大好时机,怎么会成天想着男女情事?大丈夫当为国效力,不得有丝毫懈怠。”
    名书学监的一番批评,让夏雨天诚惶诚恐,甚觉无地自容。想自己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思进取,不图报效朝廷,却沉迷于男女私情。于是心里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胸怀大志,以天下为己任。若要苦尽甘来,必须夙夜不怠。
    夏雨天从此不再儿女情长,便一心扑在洋学上。北国洋学博大精深,与中土汉学全然不同,体系严谨,章节生动,读起来摧泪感人,奋发激情。
    柿园学堂学规严明,细緻入微,操控着生员的一言一行。一年三百六十日,每个早晨都要行早拜,一千多名生员齐声叩拜彭大先生。
    “大先生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福比海深。与日月同辉,与大地同成。千秋垂范,万世英明。”
    彭学敏端坐于高台上,左右百余授课先生侍立。气氛肃穆庄重,英气逼人。夏雨天不敢仰视,只是与眾学子一同念念有词,拳拳盛意,指日誓心。
    一日,一授课先生讲罢一章洋学后,询问班上生员,何以效力大晋。不料夏雨天却质疑道:“敢问先生为何要我等效力大晋?人臣报国,首当尽忠。大晋乃夷邦契丹之附庸,大唐方为华夏正统。故我等学成之后,当复大唐,正法统,岂可助紂为虐,为虎作倀!”
    授课先生和眾生员听得面面相覷,万般惊恐。
    此后,夏雨天成为柿园学堂之公敌。但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何错之有?”
    柿园学堂每月有一日歇息。趁着歇息日,夏雨天来到湿河岸边,排谴心中忧烦。他信步走到二道桥边,停在一块方石前,伸出手指,直抒胸意:
    义阳三月天
    柿园倒春寒
    不见山花开
    只听水潺潺
    华夏不復在
    汉唐已走远
    飞将成追忆
    胡虏犯中原
    男儿当起誓
    马革裹尸还
    夏雨天漫步徘徊了一整天,一直思绪万千,魂销目断。
    翌日,彭学敏得知消息,亲自来到湿河二道桥边。他举目一看,只见字跡清晰,字意娇气,显是年轻人所为。再仔细一看,其指力欲透石背,分明是华山功夫——“没石饮羽”。
    彭学敏连声说道:“反诗,反诗!查查何人所为。”
    名书学监回道:“妹夫,不用急,此人乃是华山来的夏雨天。”
    “那就把他赶出去!”彭学敏怒道。
    “妹夫,那夏雨天说过他还懂些医理。咱们学堂正缺个懂医的,不如夺了他的学籍,叫他在医馆里行医。妹夫,可否如此办理?”名书学监问道。
    彭学敏点点头,作了肯定的示意。
    夏雨天呢,本就对洋学没有什么兴趣,现在让他到医馆行医,自己也很乐意,不学洋学了,也算是一种解脱。想到只要留在柿园学堂,将来还能再有机会。
    ……
    再说梅妃。
    齐王石重贵做了皇帝,也像他父皇一样,整日沉迷于梅妃,弄得朝中一班文臣武将连同宫中下人,都不知道该叫“梅妃”还是“梅太妃”。
    石重贵后来乾脆不上朝了,成天跟梅妃腻在一起。石重贵年龄跟梅妃相差无几,都是青春时期,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谁都无法把控自己。
    爱意浓,情愈深,鸳鸯成双成对,凤凰喜于飞。夫妻百夜不消停,同床多梦异,珠联壁难合,貌合多神离。人非鸟,鸟非人,人心难脱尘。
    石重贵过了百日新鲜,性情大变。每当他把玩梅妃的肌肤凝脂,便恨意骤起。想起耶律德光和石敬瑭曾无数次的抚弄,梅妃也无数次的逢迎和呻吟,石重贵便青筋暴起,犹如失心疯发作,疯狂地报復和攻击。石重贵每到情难自已,便手脚并用,又抓又挠,如不解恨,再用嘴咬,弄得梅妃夜夜伤痕累累,皮开肉绽,鲜血淋淋。每到石重贵发作时,梅妃都不得不忍辱含垢牙关紧咬,痛彻骨髓。
    石重贵的变化,让梅妃对后半生的指望终成泡影。梅妃已不再对石重贵有一丝憧憬,她只想早日逃离,早得安寧。
    皇帝石重贵沉迷肉欲,这可乐坏了一班文武大臣。一时间,大晋的文臣武将、皇亲国戚,纷纷出笼,作威作福,姿意横行,毫无约束。
    大晋这般气象,可急坏了老将军刘知远。
    深夜,刘知远强行进了太后的佛堂。
    “太后,梅妃如此撒野,此亡国灭种之祸也!”刘知远长跪不起。
    大半个时辰过去,太后的木鱼也实在敲不下去了,只得放下玉槌,摒退左右,起身说道:“刘老将军请起,哀家就应了你。你说吧,不要忌讳,哀家都听着呢。”
    “太后,梅妃祸乱宫闈,丧尽人伦,天理不存。以至臣子忤逆,百姓不仁不义。望太后念及江山社稷、万千黎民,除害群之马,除害人之贼,重振朝纲,重申法纪,中兴大晋。如此则万眾欢欣,万世铭记。太后,老臣恭请太后三思。”刘知远说罢不住地叩头。
    “老将军,你叫哀家怎么说呢。当年哀家做公主时,曾数度提起将梅儿许配给重贵,后梅儿做了梅妃,断了重贵对梅儿的希冀,是先帝对不起重贵。等到梅妃成了梅太妃,重贵还是念念不忘,不能捨弃,以致做出了颠倒人伦之事,说来实在是有违天理。但哀家念及重贵对梅妃的情义,也就佯作视而不见,不睬不理。没成想,如今的梅妃竟成了前唐的杨贵妃,专宠皇上,伤风败俗,败坏朝纲,致使朝政荒废。现梅妃坐大,且其武功盖世,哀家也是无能为力。”太后叹息道。
    刘知远急忙争辩道:“太后,梅妃不除,国将不国。置此国难当头,尚需太后做中流砥柱,末将愿为国效力,亦愿为国捐躯。前唐杨贵妃祸乱朝纲,兵革不息,涂炭生民。马嵬驛兵变除害,力挽狂澜,大唐军得以平定安史之乱,再整纲纪,重复大唐元气。今太后树帜,清君侧,除妖孽,天下安敢有妄为妄议者?请太后三思。”
    太后又沉思良久,担忧地说道:“除梅妃,谈何容易!朝中内有亲军都指挥使景延广的二万御林军,外有大将军杜重威所率朝廷五万大军,且二人皆为皇上心腹之人,右丞相桑维翰、左丞相冯道亦梅妃一党,恐怕刘老将军是孤掌难鸣。若事不成,会祸及家身。”
    “太后不必为末将担忧,死国难者,乃大丈夫所为。末将尚有亲兵千馀,人皆死士,若是太后旨意,安有不从死命?况末将尚有奇计可用,擒梅妃易如反掌。”刘知远说道。
    “刘老将军有何妙计?”太后急问道。
    刘知远附耳低语,太后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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