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就是不想结婚的。
    但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有很多人想结婚的。
    我有个同学之前就爱看那种轻小说,先婚后爱,先结婚了再慢慢爱上对方。
    写这种小说的人一般都是处男,对于这个世界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主要和一个人用契约绑定了,最后的结局怎么都不会差。
    你和一个人一起掉进了一个井里,两个人一直待在一起,不得不拥抱取暖,为了解闷不得不作爱,最后为了节约水分互相饮用对方的尿液,其实只要在井里,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相爱,或者至少试着不去恨对方。
    这就是对婚姻最乐观的幻想,一起同感共苦,然后相爱。
    但是在现代语境里,井,不存在了,让人们意识到可以从井里爬出去,没人会想着去喝对方的尿。
    所以当全姐说我们结婚吧,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她。
    “你的尿是什么味道的?”
    “啊?”
    她茫然的看着我,手足无措,她当然知道尿是咸的,她只是在想什么回答,能让我对她的请求点头。
    “诶问你。”我拍她一下让全姐别想尿的事了。
    “有没有养过狗。”
    “没有。”
    “我有个学长他样了一条狗,金毛很漂亮,长的很温婉,他很穷,学建筑的一般都很穷,养着狗就养着了,一个月工资五千,花在狗身上的钱能有三千,时不时还会买点肉给狗和他自己改善一下伙食,他在狗上面花了超乎寻常的经历时间还有爱,狗也热情的用潮湿的舌头回应他,他单身,独居,没有朋友和家人没什么联系,缺爱,孤独,要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所有的条件都凑齐了。
    终于在某个发情期,他和那只狗做爱了。”
    全姐的表情我至今无法忘怀,那是一幅在饭里吃出屎的表情。
    “后来这本来这种关系应该能持续,他会和狗做爱一周一次,直到他看到,金毛在他最喜欢的沙发上拉屎,然后津津有味的吃掉了,他只能把狗送走,他们的亲密关系只能终结。”
    我讲完了,我看着全姐等着她做出反应。
    “所以这就是你对婚姻的看法吗?孤独的人和狗,因为外力强制在一起是吗?我觉得……也不全对吧,你也没结婚,不知道真正的婚姻是什么样的。”
    “真正的婚姻就会更好吗?那你为什么还和前妻离婚了?”
    她没话说了,全姐俯下身子去捏我的脚趾头豆,然后亲了一口。
    “我不嫌弃你在沙发上拉屎。”
    “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能……”全姐的表情扭曲到一起,接下来的话让她无比艰难。
    我也能接受你去吃它……我会尊重你的癖好的,但是我们要亲嘴你要漱口。
    “不是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比喻不是我真的要去吃,哎呀!”
    我对这全姐大叫,她听到我的否定她顿时轻松起来。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和我讲这个,是在暗示我,你就好这口呢,吓死我了。”
    她的表现给我气笑了,嘿嘿的笑了出来,全姐陪着我笑。
    “嘿嘿,我不会答应你的。”
    “什么?”
    “我不想和任何人结婚。”
    这像是法官的审判词,全姐露出绝望的神情,我开始后悔说的那么直接。
    “我需要你宝贝,我真的需要你,我也爱你,帮帮我好吗宝贝。”
    “可是这太沉重了……这不是那种能随便答应的小忙我觉得……”
    “闭嘴宝贝别说了。”
    “不是我……”
    我还想继续全姐直接两根手指塞进我的嘴里,捏住了我的舌头,然后别说了,听她的。
    “我们明天可以去吃必胜客,你不是一直想去吗我们去,你可以点你一直想喝的酥皮浓汤,然后吃一份打包一份。”
    “……你在贿赂我吗?”
    “你不是之前还看到有家老爸茶店吗,是叫老爸茶吧,吃肉丸喝红茶的,等月初,不明天我们就去吃。”
    我犹豫了,我可能比想象中还想吃必胜客。
    “………………你想用必胜客和老爸茶贿赂我和你结婚?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你要是真的觉得可笑就不会犹豫了。”
    全姐的眼睛锐利,语气轻盈了起来了,她逐渐找回了节奏。
    我一直以来总是被动,像是个挂在全姐这只流浪小动物身上的苍耳,他妈的老是处于被动。
    “我需要你真的需要。”
    “不是,你需要什么?你说出来啊。”
    全姐摆了摆手。
    “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我就是想离婚。”她转身指了指门。
    “她每天这样来真的太可怕了。”
    “确实,但是……”
    “我需要你的帮助宝贝,我求你了,不要拒绝我好吗?”
    “就为了这个吗,要离婚所以和我结婚,这也,唉……”
    “你可以撒欢,干什么都行,我的就是你的,我踏马也是你的,真的我不想逼你,但我希望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全姐抓住了我,用挤出来的笑容面对我,她抓的力气很大我手上的脂肪和肌肉被抓的下凹,这是抓住救命稻草的力度。
    “我和你说实话,你不生气,答应我。”
    “我不生气,你和我说实话。”
    嘴张开又合上,她似乎在慢慢的咀嚼将要说出的词,嚼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那个词嚼碎了嚼成泥了才一点点吐到空气里。
    “和我结婚我就不用交税了。”
    “啊?”
    “就是那个。”全姐指了指我的下体。“你是残疾啊不是,你是残疾,和你结婚就免税了。”
    哦,我是残疾啊原来,我都忘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都不记得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一见钟情什么的烂俗桥段,原来是因为交税啊……我心里有些失落,这真是奇怪。
    如果我抱着这是抱着相爱的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的念头进这一段婚姻,
    我或许的感觉只能是恐惧。我的父辈没有一个是婚姻幸福的,没有一个会说我爱你,他们互相憎恨,但无法分离,这其中不会有窃喜或是笃定或是温暖,是将自己的一部分投入黑漆漆的冰冷未知的感觉,如同独自分娩。  我们不会因此幸福,但是要安慰自己,也安慰另一半。尽力回应他投注而来的用以支撑生命的爱,或者说名为爱的重负。
    我们无法因为爱结婚,或者说没人能因为爱结婚,就像一个阳痿的人没法做爱。
    但是她的诚实的功利的欲望,反而让我的想法松动了。
    我对于不想和她结婚没那么肯定了。
    “我爱你这是肯定的,但我需要你,我真的需要你。”
    全姐凑过来,舔我的手指,虔诚而又专注,将口水均匀涂在我的指甲上。她想用这种行为让我消化,我们关系中的刻意和功利部分。
    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想,她是从什么时候起用我抵税了。
    是在地毯的时候,是她前妻敲门的时候,还是在医院第一次拿到我病历卡的时候。
    这真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像是一碗喷香流油的猪肉炒饭,上面的米饭颗粒饱满味道浓郁,大快朵颐的时候被藏在其中的鱼刺,刺穿了口腔。
    意料之外的伤害,差不多就是这样。
    全姐还是那样,在床上打滚,对我小声说话她确实像是流浪的小动物,但我不是苍耳。
    “睡吧。”
    “啊?”
    她想要现在就得到答案,像是第一次约会就想要负距离交流。
    “明天再说。”
    “不能今天吗?”
    “明天再说!”
    我闭上眼睛,明天将在我下次睁眼的时刻到来。
    梦见狼在山间游荡,
    他最终倒下,
    他的尸体将会喂饱大地和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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